秦笙只觉得周围都没有了声音,她看着步渊看向自己的表情,心里慢慢冷了下来,收了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脚就像灌了铅,重的只拔一步就脱了全身的力气。
“原来你是这样的女人?”步渊道,心里凉透了。
我就是这样的女人,秦笙很想这么回答,然而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时间将她和步渊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让他们即便面对面站着,也根本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秦笙笑了笑,没有回头,她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大步地离开了那里。
寒夜里一片凉,步渊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想听秦笙的回答,即便他刚找到秦笙便见对方杀了一个无辜的百姓,他也想听秦笙解释。
可是秦笙似乎根本没想过要给他一个安静的回答。
“王妃娘娘,您不开心?是因为杀了人么?”老板娘看到秦笙垂头丧气地趴在床榻上,问道。
“不是不开心,是有些累。你叫什么名字啊?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秦笙道,想起步渊方才的眼神,嗓子被梗住,竟然有些委屈。
他那句话那副表情,分明就是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样子,多说无益,多想也无异。
“娘娘累了就赶紧睡一觉,等饭好了我来叫您。我叫阿红,王妃娘娘愿意叫我阿红或者老板娘都可。”阿红道,说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绣着荷包。
秦笙认真地看着对方做活计,道:“你叫我阿笙吧,叫王妃娘娘太别扭了。”
“恩。”阿红倒是也不推脱,自从知道那男人死了以后,心情越发平静,从早上到中午一直绣荷包,仿佛其他事情在她面前都没有手里的荷包重要。
秦笙看着对方一身轻松的样子,突然之间很是羡慕,那才是好好活着的样子,一点牵绊都无,所有事情,好的坏的都能泰然处之。
眼皮突然就有些重,秦笙合上眼睛极快地睡了过去,耳旁是穿针引线的轻微声响,这声音可真叫人安心啊。
梁国,柳家。
柳城一脸灰败地回到府中,看着陈钰探寻的神色,慢慢摇了摇头,“没有找到太后娘娘,国城上下都翻了个底朝天,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偏偏守城的人口口声声说没见过有什么可疑女子出城,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
陈钰给柳城倒了一杯茶,安慰道:“他们或者早就出了国城,或者就藏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那夜你去皇宫,就没想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么?一些冷宫没有人住,有没有排查完?”
柳城抿了抿热茶,听了陈钰的话脸色骤变,“月华宫。”他忽然想到这个地方,随即而来的又是一痛,他眨了眨眼睛,将茶杯递给陈钰,带了剑复又返回了皇城,果然在月华宫里看到了李飞语穿过的外衣。
太后李飞语被人带来这里藏着,可如今人迹又无,他们去哪了呢?柳城查看月华宫上下,突然在某处地上看到一小片红。
血迹不多,看来并不是致命伤,可能是李飞语挣扎之后受了伤。除了月华宫之外,其他冷宫都被查过,柳城亲自查了月华宫,看来李飞语已经不在宫中。
国城里没有李飞语的谣言出现,百姓甚至不清楚太后娘娘到底有没有被抓。那个人抓了太后,又不做对梁国不利的事情,那么他抓太后李飞语又是什么其他打算呢?
难不成?柳城呼吸一滞,那人带了太后李飞语去了姜国?!
“喂,你以为你不吃东西饿死自己就完了?放聪明一些,你身上戴的贵重首饰我已经收走了,这些首饰明显来自梁国宫中太后娘娘的份例规格,就算你死了,只要这些东西从秦笙的身上被发现,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你有时间饿死自己,不如怎么想着活下去阻止我来害人。”云旗拿着一个鸡腿在李飞语面前摇晃笑道。
这些天带着李飞语,他已经知道李飞语是个意志力极强的人,她想死就不会喝一口水吃一粒米,更加不会向他求饶。
云旗留着李飞语有别的事情要做,现在还没到梁国,可不能让李飞语死了。
李飞语冷冷地看着云旗,心中动了怒,想到阿笙,她将云旗摇晃在自己跟前的鸡腿推走,用筷子夹了盘子里的肌肉面无表情地吃着。三四天不吃任何东西,此刻油腻的鸡肉入了喉,李飞语只觉得恶心。
客栈里的人们瞧着李飞语容貌清婉穿着破烂的衣衫,心中都不免有些同情,看到云旗羞辱她更是生了怒火。
李飞语一边吃一边注意着身边的情况,知道有人同情自己,眼角余光又看到云旗不羁的表情,嘴角缓缓向上扬起。
“咳咳咳……”李飞语大口地吐出鸡腿碎骨,十分准确地喷到云旗身上,对方一脸错愕中,李飞语痛苦地咳嗽着,看样子彷佛就是不注意噎到的食管。云旗忍了忍,没有在意,李飞语一边咳一边用力地抓着桌角,半晌双手用力一扳,整个桌子被掀翻,上面的菜碗全部落在云旗身上!
“喂,你到底要干什么?!”云旗一边躲一边怒道,虽然他反应很快,但身上还是被油污弄脏了,他怒气冲冲地瞪着李飞语,只见对方脸色一白,身子快速扑倒在地,整个动作快如闪电,快的彷佛是因为他推翻了桌子害的她无故摔倒一般。
“喂,你什么意思?起来,别装了!”云旗走过去拽了李飞语一把,对方眼睛紧紧地闭着,随他如何摆弄,都不醒来。
“你这个少年到底在做什么?她是你的丫鬟么?别是拐来的吧?”
“就算是你的丫鬟,哪里能这样对她,她一个弱女子,被你如此欺凌,恐怕命不久矣。”
“真是作孽啊,小小姑娘到底怎么惹到了这位公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知道伤势如何?”
“……”
客栈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对李飞语的同情几乎达到了顶点,云旗脸色微变地瞅着昏迷中的李飞语,百口莫辩。
这时李飞语缓缓醒转,云旗看着围在自己身前的那些人们,连忙推了李飞语一把道:“你赶紧给我解释,我可不是什么人贩子。”
“我……”李飞语挣扎着坐起来,看着围着越来越多的人,嘴角微微一歪,虚弱道:“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大家帮帮我,我不认识他。”
“果然是个人贩子,看这小丫头瘦弱的模样,看来受他欺凌不小。”
“是了,这小丫头长得漂亮,恐怕就是因为皮相被人贩子看上了,大家伙围上去救这姑娘离开。”
“我去叫官来,看看官兵来了以后他怎么说!”
“……”
云旗脸色骤变,听完李飞语的话,半晌诡异一笑,“好啊,原来如此,你这狡猾的狐狸!”
李飞语听着,看着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从地上爬了起来,从人群之中挤了出去,出了客栈,回头看着人们帮她把云旗围住,内心极大的宽慰。
她一路往梁国国城跑去,只要回到梁国国城找到柳城或者陈钰,她就一定有法子让对方抓住云旗,这样就解决了他对秦笙的潜在危险。
想到这,李飞语也顾不得冷顾不得饿,一直不停不停地往前跑着,从中午一直跑到了天黑,她记性很好,加上云旗带着她东躲西藏,在没有离开梁国国境之前一直走的很慢,所以只要她再赶三天的路就能回到国城。
三天里她涂黑了自己的脸,当了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玉佩,不敢雇马车,不敢抛头露面,白天远离人群藏在树上睡觉,晚上星夜赶路,只盼着自己走的再快一些,赶紧走回去。
第三天,李飞语浑身酸麻,疼的睡不着,冷的手脚都僵住了,为了掩盖住自己的身形,买的新棉衣太过宽大,寒风从缝里钻进去,吹的她心口冷。
既然睡不着,她就接着赶路,越早赶回去,就越没有后顾之忧。李飞语这么想着,从树上爬了下来,进了白日里她怎么也不敢去的镇子。
白日里的阳光似乎都有些晃眼,李飞语走在街上,想着再过半日,穿过这个镇子再走上几里路就会到国城,嘴角露出久违的微笑。
可现下脚步虚浮,仿佛下一步就会摔倒,她身子歪歪愣愣地撑着,用尽精神力躲开行人。
“小贱人,你不长眼啊?!”
李飞语肩膀撞到一个重重的东西,碰的她骨头疼,恍惚中抬起头,看到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他一把推在自己身上,将自己重重推倒在地!
身子碰撞在地钝痛不已,李飞语想要道歉,可是疲累太过,她张了张口,开裂的嘴唇里并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你他妈的找死啊,要死滚远点!”
李飞语耳旁响起一阵骂骂咧咧,眼前一团黑色的物是朝着脸攻击了过来,逼近脸庞时,李飞语看清那物是是对方的脚。
踩在自己的脸上,恐怕脑袋会受压迫给他踩扁吧,李飞语想到,因为累,思维都变得慢了起来。等了好久,寒风灌进肺里一点点的疼,对方那要踩在自己脸上的脚还是没有落下。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云旗趴在自己跟前,后背上赫然是那男子的一只脚,李飞语突然有些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