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辰，你别给我拿墨汁染头发了。出了一身的汗，这墨汁把衣服都染脏了。”秦笙停下来喝了口茶，瞧见肩头的一片黑，道。
这武技营虽然是露天的，好歹隔一里地有个小亭子，茶虽粗，也很能解渴。
灵辰坐在小亭子里石凳上若有所思，瞧着轻舟肩头上的一片黑，总觉得今天哪里有些不对劲。
“轻舟，你不知道，姜国人对巫族信奉如神明，见了巫族的人都敬着端着。可对鬼庄的人就恨极，若是他们知道你……一定会欺负你的。脏了就脏了，明个换新的，反正殿下没女人养，月月剩下大把的钱不知道往哪花。”
灵辰摊手道，他用袖子扇着风，这武技营一点也不好，他都要被晒死热死了。
“别瞎说了，你待着吧，我去转悠两圈。”秦笙放下茶碗，提了剑往外走着，然而没走两步，灵辰如同见了鬼一样，拦在她面前，把她身子强硬地掰过来。
“怎么了？！”秦笙疑惑道。
“小声点，别回头。四殿下来了。”灵辰压着嗓子道，“咱们今天就练到这，先回府，歇歇，明日再来。”
“可咱们今天才刚来没多久，四殿下怎么了？”秦笙不认识姜国的四皇子步淮，自然不知道灵辰此刻的担忧。
“你不知道，咱们这位四皇子吃喝嫖赌样样都喜欢，见了漂亮姑娘二话不说直接抢回家。这些年不知道祸害了多少黄花大闺女了，就连子嗣都遍布姜国各处。他太荒唐，陛下又总宠着，轻舟，你长得好看，千万别被他看到了。咱们赶紧回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走，那咱们赶紧走。”秦笙知道其中厉害，纨绔子弟的纨绔向来就没有理由。
“你们两个看着眼生，给我转过头来！”一声暴喝，灵辰胆子一颤，还是没躲过。
他拍了拍秦笙的胳膊，示意她接着往前走，自己则慢慢转过头来讨好道：“四殿下，是我，灵辰，这个是新来的厨娘，四十多岁了，给将士们做饭吃的。”
四皇子步淮样貌平平眼睛却长得邪气，他挑眉盯着灵辰，瞧见对方额头的冷汗，笑道：“四十来岁的厨娘？不尽然吧，看这身段，倒像是个小姑娘。叫她转过头来！”
“四殿下……”灵辰暗中骂着倒霉，四皇子从不来这种地方，怎么今日有空就来这臭烘烘的武技营了呢？！真是令人费解。
“转过来，那么多废话呢！”步淮没耐心道，“再废话，我管你呢，步渊在这，我也照样砍了你。”
“四殿下，您要注意身份，我们殿下娶了巫族圣女可就是未来的……”
“话不要乱讲，小心祸从口出。你知道他能娶巫月么？来人，把灵辰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他这个小子从小就没规矩，咱们替步渊教训教训他！”步淮朝着身后招了招手道。
“别打，我转过身来就是了。”
秦笙连忙转过身来，刚才灵辰同步淮说话时，她在脸上抹了点血和土，四皇子步淮不是好美色么？她这么邋遢，应该看不出来了吧。
他们姜国皇室的名字还真是奇怪，步渊-不冤，步淮-不怀好意，还有那个步晴公主，这名字真是听着念着都不怎么好听。
“去，泼点水。”步淮瞧着秦笙一身血汗，脸色倒是一惊，瞧见她的脸之后表情倒像是见怪不怪一般。
秦笙这么不怕累不怕疼习武的女子他没见过多少，可秦笙这种故意丑化自己的人，他可见过不少。
万花丛中飘的久了，也就多了好些个经验。
“四殿下……”灵辰转过头看了看秦笙，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他朝着不远处的李乐使了使眼色，希望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长点心思，千万要派人去找步渊回来。
李乐瞧着形势不好，连忙吩咐人赶紧去找步渊。
“你找个人，弄匹快马，赶紧去小王爷府上请人，就说四殿下来了，正为难姑娘。”李乐嘱咐完，三两步便跑到秦笙身前，挡住她道：“四殿下，底下人不懂规矩，让四殿下生气了，我这就罚他们。”
“你还有你，让你们去马房洗马怎么就那么多幺蛾子呢？！赶紧去，耽误了大事，你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李乐朝着秦笙和灵辰骂了一句，灵辰如蒙大赦一般，连忙拽着秦笙往外走。
“哎，等等，我叫他们走了么？！李乐，你僭越了。滚后面去！”四皇子步淮一脸怒色，他推开李乐，一把把秦笙拽过来，掐着她的下巴瞧了瞧，望了身后的随从一眼笑道：“还真是个美人儿。”
半晌看到秦笙手上的血，他鼻头皱起，嫌弃道：“谁来给她洗洗，换身干净衣裳，身为女子，真是不讲究！”
灵辰疯狂地给李乐使眼色，然而李乐也不过是个武技营的普通将军，面对盛宠加身的四皇子步淮，他根本无济于事，只好期冀步渊来的快些。
秦笙观察着局势，灵辰和李乐帮不了她，现在找步渊也晚了。若是她再拖延，恐怕她和灵辰就要血溅武技营。
思及此处，秦笙连忙故作恐惧道：“殿下别生气，小女子自己去清理，还请殿下等上些许。”
“这才乖啊，好了，你去吧，今天心情好，就等你这一遭。”四皇子步淮笑道，他走进亭子，身后人立马端了上好的凉茶给他，步淮心情熨帖极了，瞧着外面的太阳，眼里微微收敛起寒芒。
“轻舟，你这个傻丫头，快回来。”灵辰在秦笙后面小声喊着，然而秦笙却快步走向武技营另一面的小河边。
就着河水盯着自己的倒影，秦笙的脑子飞快转动，她逃是逃不掉了，要么拖延时间，要么……
她盯着自己乌黑的秀发出神，然后用手捧起河水，洒在灵辰用墨汁染黑的头发上，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秦笙三分之一的头发已经现出雪白色。
她瞧着河水中略有些苍老的自己，满意地转身往回走。
“美人儿来了！”四皇子步淮瞧见秦笙慢慢走过来，脸色一喜，不久他眯起眼睛好奇地看向秦笙身后，半晌脸色骤变。
“殿下，小女子得了重病，让殿下受惊了。”秦笙走过来敛眉行礼道。
四皇子步淮伸手过去揉她发间，坏笑道：“你不会是框我的吧？！若是如此，那我可饶不了你！”
然而不论他如何用力揉搓，手上仍旧没有搓出任何白色。
灵辰脸色一喜，连忙顺着秦笙的话道：“是啊，殿下，她长得难看，又生了重病，殿下千万要小心别被过了病气。”
“是啊殿下，还是谨慎些好。”李乐有些吃惊地瞧了一眼秦笙，心里对这女子又敬佩了几分。
四皇子步淮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将视线定在秦笙身上，他沉吟半晌，冷笑道：“我今日开心，你就随我回府，我让府上的大夫好好给你看看，保管一夜之后，药到病除！”
“来人！给我带走！”
“殿下……”灵辰拦了一下，却被四皇子步淮的随从狠狠击倒，秦笙被他牵制住双手，也没了反击之力，眼看她就要被带走。
“四哥好兴致，今日也来这看了热闹。”
步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又高又急，不知怎的，秦笙突然觉得步渊出现时，四皇子步淮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她狐疑地转身看向身后的步淮，对方一脸坏笑，神情如常。
而步渊显然是急的狠了赶来的，他脸色有些微红，连带着眼圈也红了。看向步淮的眼神里带着寒意和杀气。
“这丫头，是你的人？六弟，你眼神儿越发不好了，就这种货色值得你来亲自护？”四皇子步淮挖苦道，和刚才看上秦笙时的神态判若两人。
“什么货色说不准，四哥还不是不要命了往上扑？说到底，是四哥心眼太差。”步渊毫不留情，他走过去将秦笙护在身后，瞥见秦笙双手的伤口，心里一紧，面上又道：“父皇宠四哥姜国谁不知晓？！可她是我的人，你不但抢，还明摆着虐待，四哥仪表堂堂，不仅抢女人，还嗜好打女人？！”
本来抢女人对步淮来说就是个大污点，若是被步渊四处宣扬他喜欢打女人，那日后他可娶不到正儿八经的贵女。知道他是豺狼，谁还敢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步渊，你！她明明就是自己习武弄的！”饶是四皇子步淮心里头打着坏主意，听到步渊明显的挖苦也变了脸色。
“我是你四哥，你不敬着，居然还要替这么一个草芥都不如的臭丫头出头骂我。步渊，我看你是当质子当久了，被梁国那些烂人带坏了！”步淮喝道，抬头瞧着日头往西偏去，心里头好受了些许。
“今天的事，你给我记住，算我放你一马！日后走着瞧！”步淮冷冷扔下一句，便背着手昂着头带着随从走了。
“殿下，您可算来了，再晚点，轻舟没准就被他糟蹋了。”灵辰仍旧有些后怕。
“是不是耽误你什么事了？步渊皇子？”秦笙望着步淮满足离去的样子，心里猜测着对方故意来此找事，甚至纵容李乐派人叫步渊回来的事，疑点重重。
步渊笑了笑，半晌眉心一皱，道：“方才有人告诉我发现了红男和绿女的行踪，我原要赶去问话，现在大约不用了。”
“不过没关系，至少有了新线索，步淮、巫柔、鬼庄老鬼，棋局出来了，还怕没人玩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