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
李闲冷道,随即眸子里挂了寒色,他一把掐住楚不凡的脖颈,冷漠瞧着她,手指微微用力,似乎想通过此举让她害怕,然而,楚不凡倔强的瞧着他,眼神之中丝毫没有惧怕。
他记得碧荷小时候很听他的话,虽也有过顽皮的日子,但他只要沉了脸色,碧荷就会乖乖听话,再也不折腾。可是现在的碧荷性情大变,又偏执又冷漠,似乎死亡让她瞬间脱胎换骨,连灵魂都被刀一点点剥落,随手换了旁人。
“来啊,杀!”
楚不凡笑道,眸子却冷。话音落下,她大拇指和食指缓慢摩挲着,李闲脸色微微一变,视线盯在她手上,霎那间失了神。
阿笙害怕时总喜欢捏着手指,心情不好时也总捏着手指,她不想让人看出脆弱,深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真理,她外刚内柔,逼着自己做到了表面八面玲珑。
“李闲!”
柳城的声音传来,一阵凉风很快扇过来,柳城攥住李闲掐着楚不凡的手,瞬间出力,李闲回过神,松了掐住楚不凡的手,他站起身来道:“你不是带她去休养了么?既如此,就别总让她落了单。”
楚不凡眼圈微红着,冷哼了一声,甩开柳城扶她的手,讽刺道:“太子殿下的教训,不凡晓得了,只是太子殿下的关怀太重,不凡受不起。每次你的出现总得毁灭些什么,由不得我对你冷漠。”
“碧荷!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李闲道,他拦住楚不凡的去路,眉头紧蹙道:“我没杀你,若我杀了你,叫我永生永世孤苦无依,所爱之人永坠黄泉!”
李闲整片心揪了起来,他又道:“若我杀了你,就让我全族死光,可以了吧?!”
他死死咬着牙,说出这些话,又懊恼又觉畅快,他没杀碧荷,不怕这些诅咒,可说出来时,心里发堵,竟也有了无边的委屈。
冷漠的眼神瞥过去,对上楚不凡淡漠的脸,她点点头笑着,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楚不凡眉眼一弯,反问道:“你若杀了碧荷,便叫你永生永世孤苦无依,所爱之人永坠黄泉?!”
“呵呵,你可真会推卸责任,你可真会让别人替你付出代价。”
楚不凡用手狠狠抹干脸上冰冷的水,她眼眶温热,却死死忍住不哭,然而声音里带着哭腔和颤抖,她走近他,又问道:“若你杀了碧荷,就让你全族死光?李闲,你够狠。”
“那你要我如何?这世间又有谁信我?!”
“信你的人被你害死了!”
两个人嘶吼着,声音撕裂般交叉开来,同样的双眼血红,同样的委屈不甘,同样的怒火费解!
“阿笙是被妒妇害死的,周游说的都是气话,他不会伤害我所爱之人。”李闲被戳到最痛处,他缓缓蹲下抱着头,自言自语,“周游是母后留给我的人,他不会,他不会。”
“不会?哼,他是不会,可你会!”
楚不凡右手抹干眼角几乎掉落的热泪,揪住李闲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带起,他个子很高,需得她仰头去望,一把推开李闲,楚不凡攥着手指,苦笑了一声道:“李闲,你怎么就是不承认呢?你怎么……就是这么自以为是,冥顽不灵呢?你总这样,每当争斗,总把别人引入你设计的言语陷阱之中,每一次都是你占了甜头,旁人总说服不了你。”
“碧荷……”李闲哑然,他瞧着楚不凡,心脏‘咚咚’作响,几乎就要跳了出来,眼前的人样子有些模糊,她嘴角的自嘲和无奈却万分熟悉。
难不成她是……
“真累,李闲,你总以为别人逼迫你,你总以为……呵呵……你总以为……”
楚不凡歪了歪嘴笑了,眼泪却掉落出来,她撇了撇嘴,右手在袖口中死死攥着,垂头叹息啜泣着,这是她在李闲面前的第三次哭,也是最后一次!
“去死吧!”
楚不凡袖口的匕首脱了刀鞘,她用了全身的力,用了满腔悲愤和恨意,朝着李闲刺了过去!
“小心!”却是柳城道。
李闲脸色骤变,他怔住,半晌没挪动开身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不凡半跪在地,右手酥麻,匕首不知怎的就甩了出去,她按着膝盖慢慢站起身来,转身瞧着柳城半落在空中的右手,后颈间剧痛蔓延!
千钧一发间,柳城用手刀狠狠敲了她后颈,楚不凡惊讶中右手缓了力气,手中的匕首朝着李闲扔过去,刀锋在他眼下划过,泪痣消亡。
李闲垂头,右手两指摸了摸温热的脸,鲜红的血在他指尖,他看着站在他面前大笑出泪的楚不凡,“啪!”地一巴掌扇过去,楚不凡身子趔趄着向右后侧倒下,她瘫坐在地,嘴角凝出了一股血,她傻笑着抬着头,瞧着面前的两人。
“不凡!你糊涂了!若他死了,你做的一切就白费了!别人会相信太子无辜,会相信太子是柳家柳歌陷害,会以为你成了蛇蝎妇人狠毒妒妇,别人只会歌颂他,仍旧会将你踩在泥里!”柳城瞧着楚不凡笑僵的嘴角处流开的血,心疼道。
他瞧着自己的右手,用力攥了攥,恨不得立时将它砍断!就是这手刚才伤了不凡,不管是出自什么理由!
“碧荷,你太放肆了,只有这一次,我希望你记住。”李闲瞧着瘫倒在地上的楚不凡冷道,他从未想过碧荷会如此恨他,所有震惊化作无力感,他一步步地走,走入冰凉的河水里,捞出那本浸透了的神宗剑舞扔给楚不凡,冷眼瞧了满脸悔意的柳城,李闲慢慢退走。
“柳公子,你刚才是为了救我么?”
“不凡,我……”
“你刚才不是在救我,是重新把我推出去献给他,让他深入骨髓地再侮辱我一次,多谢你了。”
楚不凡幽幽道,她右手摸上那本湿透了的书,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可惜了这书,陪我一起被毁掉了。”
慢悠悠地往回走,小李青赶忙拿了热酒和披风给楚不凡裹了身子,又看着她喝了热酒暖身子,这才道:“小姐,刚才那些不是太子的人,是……大皇子。”
楚不凡抬头望天,冷笑,将酒壶重重摔在地上,热酒溅的脚踝暖,楚不凡抬了抬腿,踩在酒壶碎片上,“走,回府歇着。”
脚下落了些微红,楚不凡一拐一拐地往回走,风声太狠,若是她毫发无伤,又怎能快速地引大蛇再出洞?
碧荷,你且放心,要杀你的人,我有眉目了。
“不凡妹妹,你头上这个攒金步摇好生精致,不若借姐姐戴几日再还你!”李飞鸿是丞相私交李侍郎之女,听说楚不凡生了病,听了爹爹的话来见她,本觉得楚不凡许过这么一回不靠谱的婚有些看不上她,但瞧着楚不凡的装扮,她心里头羡慕地痒痒了。
楚不凡头上新簪的步摇又别致又有灵气,李飞鸿也顾不得礼仪一把拽下来跑到妆匣镜前比对。
楚不凡头发被扯的凌乱,头上发饰也七零八落,轻舟低呼一声,怒声道:“李小姐,我们小姐还没发话呢,您就上赶着揪头发拔簪子,这是借还是抢啊!”
李飞鸿被娇惯坏了,听了轻舟这一句脸色立时黑了,嚷道:“我们姐妹自小就在一处,我的东西就是她的,她的东西就是我的,不凡妹妹还没说话,怎么轮的着你这个恶仆多嘴!没的害我们姐妹不睦!”
“你!”轻舟被噎得脖子又红又粗,指着楚不凡头上的步摇又怒又气。
“我不借!”李飞鸿正美着,冷不丁被堵一句,回身看着说话的人,只见楚不凡目光清冷,寒气逼人,一点也没有了刚才温软的模样。
刑部刘大人之女刘湘莲也来了,柳家柳江寿宴上她们见过,她知道楚不凡有些脾气,看事情有些搂不住,便打哈哈道:“我们该走了,天色不早了。”
不料李飞鸿听不出话里的意思,一脸愤怒,她被下人顶撞落了面子,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头不爽。
“你那么多好东西了,姐姐借你些又怎么了,再说了,也别怨人家太子殿下看不上你,架子这么大,看的上你才怪,谁知道是不是太子殿下先提的退婚?!”
李飞鸿嘟囔完面不改色,走近楚不凡两步,傲气地看着她,道:“姐姐说借几日,那就是借几日,大不了再还你,这么小家子气,还说什么贵女,真是平白占着……”
“啪!”李飞鸿的身子侧向一边,白皙的脸上立时显出了五个红印子,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楚不凡,二人一对视,李飞鸿瞬间败下阵来。
楚不凡冷冰冰地盯着她,浑身自带寒气,她眼眸里带着些阴冷的杀气,仿佛从尸山血海中带来的冰冷一股脑倾倒在对方身上。
“我说了,我不借。”
头上被楚不凡扯了一把,李飞鸿望着楚不凡,对方俯视着她,仿佛像看着腌臜恶人一般的眼神,她手指攒了攒,身子早就抖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