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檀朝着窗子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来。
她连忙迎下去,握住淑敏的手,“跑太急也不怕摔着?”
“我……我第一次见姐姐,就觉得姐姐好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姐姐是一个可信的人。”淑敏脸上写满了悲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说出来的话都是不知所云。
“你怎么了?”谢檀缓缓的问道,心里微微有些担忧。
淑敏叹了一口气,“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想了整整一晚上,想来想去我都觉得,五殿下虽然是一个好人,但也并非是淑敏的良人,淑敏在京城里够憋屈了,想要离开,想要去看看莫哥哥口中所说的水墨江南。”
“你要走?”谢檀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是,我要走。”淑敏的脸上难得写出坚定的神色。
谢檀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性子,向来是头脑一热,更何况你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去江南,无亲无故,没有人帮你,你活不下去的。”
“我……但是总比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要好得多。”淑敏有些犹豫,毕竟从小到大她虽然在宫中也张扬风光了一段日子,可也从来没有一个人独自出过远门,她也有些难以想象,没有了侍女伺候,没有了在京城的这一点荣光,她能去哪儿活?
离开说起来简单,可背后又是一条艰难辛酸的路。
谢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这是淑敏未曾想好便说出来的气话。思及此处,她便让淑敏坐下,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
等到淑敏不那么激动了,她才审时度势,将现在的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你就算离开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逃婚,那就是抗旨不遵,抗旨不遵,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呀。”
“株连九族正好。”淑敏赌气般的说道。比起要嫁人,那个家庭恐怕更让人心寒。
“别这样,无论如何,家都是你最好的港湾。”谢檀缓缓说道,有时候很多人总是在失去了之后才知道珍惜,子欲养而亲不待,天底下最遗憾的话,恐怕就是这一句了吧。
淑敏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我记得墨哥哥在那边驻守了好几年,应该会有门路,去那边躲躲,不是难事。”
“你想连累他吗?”谢檀摇了摇头,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只不过是因为当今陛下本来就对慕容墨有所猜疑,如果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正好可以让当今陛下借题发挥。
去江南,虽然旖旎浪漫,只可惜…并不是万全之策。
淑敏低下头,活脱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又像是想起了前程往事,语气中带了几分惆怅,“娘亲走的时候,就说最放不下我,害怕我长大了也像一个小孩子,做事不够周全,虽然,我已经忘记娘亲的模样,可我还依旧记得,她在我耳边说下的这些话。”
谢檀轻轻握住她的手,或许他们之间也有那么一些共同性,那就是都知道家人对彼此的意义。
她微微一思索,“倒是有些办法。”
“哦?姐姐。”淑敏眼前一亮,昨天她回去的时候,本来不受爹爹关爱的她,却忽然破天荒的被关爱询问。
可是她却明明能够看得到爹爹那双眼睛中市侩,就好像是把她当做了一件商品,只要销售出去,就能够换来更多更好的。
子女都已经成为了王妃,琪郡王也不怕自己没有得不到提携的那一天。
谢檀知道她的苦,有些东西,不靠地位来衡量,只是声音清冷的说道:“不日之后,你们的合婚庚帖便会送到各自的府上,合婚庚帖向来是被认为吉利的东西,若是被破坏,这一桩婚事则需重新考虑。”
淑敏大喜,“真的吗?”
谢檀微微一点头,“只是到那个时候声势已经很浩大了,不过能够推辞掉这桩婚事已然不错。”
“那该如何毁掉合婚庚帖?”淑敏期待的问道,眼中带泪,看来是激动所致。
人有时候憋着那么一口气,总也不愿意让一些人得逞。
谢檀想了想,直接撕毁,太过刻意,若要问罪,又是一桩麻烦事,便微微一笑说道:“我会想个办法,让送去五王府的合婚庚帖也发生变故,掉落水中融花字迹,说不定到时候皇上还会让天师替你们重新测算一下命途,只要趁机收买了天狮,说你们二人因缘不合,想来皇上也会放弃。”
“这个办法好啊。”淑敏点了点头,腾的一下站起来,事情解决,她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光,整个人明艳许多,让人忍不住心情也随之大好。
谢檀微微一笑,“所以万事切莫心急,现在有没有在逃跑的念头了?”
“有!”淑敏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留在那里,有朝一日还不是被他们利用殆尽。”
“你懂得这些就好,只是也要看时机啊。”谢檀这会儿倒是没有劝说若能够离开这一切纷扰,得一个安静快乐的居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那也岂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若不是有家人还要顾惜,谢檀也很想去过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是想一想,都觉得那种生活十足的遥远。
“不如到时候,你陪我一同去江南如何?”淑敏就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当即又冒出了其他的念头。
“我可没有那个福气去欣赏江南的美景。”谢檀微微的摇了摇头,眼神中却尽是遗憾。
其实,和慕容墨接触的越多,她就越想要看清楚这个人,想着,心里也不由得生出几分魔障。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明明风流倜傥到处拈花惹草,却也能够惹得如此的女子心仪他。
何德何能?
淑敏点点头,却也能够明白谢檀的处境,她自己疯啊,闹啊的也没什么,只是她绝对不能把其他人拉下水,只是笑过之后,又想起些别的,脸上顿时苦恼之色毕现,“如果这样,我以后恐怕永远也嫁不了我自己喜欢的人了。”
“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你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他的名声你又不是没听过?”谢檀转过头来有点生气,她为何如此不争气?女儿家一生又岂能拘泥于情情爱爱中,平白自断了前路,拘泥了格局。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野心,但没有男人那一种只会伤透女人心的负心汉,又不是活不下去。
淑敏撇了撇嘴,双手肘着脑袋看向远处,“我总念着他小时候的恩情。”
“唉……”谢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世间被情爱困住的人何其多?只要打破自己心中的桎梏,便可守得云开见月明,她也不想多说了,只要守住自己的这颗心,不再为男人所动,她相信必定能够做到绝情绝爱,不被任何所影响。
冬日暖阳照来,所以有些犯困,但说了好一会子话,谢檀也有些清楚了,便只提点了一句,“琪郡王府你熟悉,我就不便插手了,五殿下那儿的合婚庚帖,我会帮你处置。”
淑敏面色一喜,“那就谢谢姐姐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呢。”
谢檀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她后来倒是又听说过明锦书一次,现在还在慕容长啸的府中做幕僚,破得提拔和器重,若用一次机会引诱他,不知可否成事?
慕容长啸那边的人倒是个个守口如瓶,做事谨慎,也只能从这方面打开突破口了。如果明锦书不同意,她倒是还可以从宫里来的人动手脚,吃一堑长一智,她已然能够想好万全之策。
淑敏倒也不再多留,愁眉苦脸的来,欢欢喜喜的走了,得到了办法,自然是不用再害怕自己会嫁给不喜欢的人。
谢檀拿她没有办法,她虽然让自己绝情,可到底也是一位重情重义的人,没有办法做到冷眼旁观,或许她会困于此局,终身无法走出。
心狠也会,却没有办法对她来说重要的人心狠。
夜凉了,冰冷的露水顺着瓦砾及双滴答滴答的落下来,在寂静幽幽的星空下,格外的烦躁。
慕容墨刚走了几步,便又听见身后脚步声乍起。虽被水滴声掩盖,但也依稀可分辨一些。
从浮梦阁那个青楼圣地出来之后,他便一直在街上溜达,愿一直能够听见那个脚步声,如影随形。
忽然,远处惊掠起一阵寒风,一道寒光带着雷霆之势,直逼脑门。
“呵,小儿科……”慕容墨身形飞速一闪,那一枚小小的寒光,便飞速掠过老门,惊起几缕头发,入木三分的钉入了身后的木柱之中。
“内力不错,只是这偷袭一事,若是一击不成则就失去了先机,你跟了我一路,才找到这样一个寂静的地方,不会就这样放过本王吧?”慕容墨冷冷一笑,眼中杀意毕起,将他的眸色染得越发深沉。
话音刚落,一道穿了夜行服的身影忽然落在他的身后,他勾了勾唇角,缓缓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