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门,苏蓁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季南山。
他也没看苏蓁,只是望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叹了口气说道:“记得季家被贬那日我说过什么吗?”
“孩儿记得。父亲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季峻宇回答道。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季南山悠悠一叹,“咱们季家的男儿自幼征战沙场,我知道要你们一时间习惯这样的生活很难,可是为父希望你们不要将目光局限在这里,好男儿志在四方,不一定是要上战场杀敌才叫为国效力。”
“公主,我知道你是为了季家好。可是你可曾想过如今的季家拿什么来与大皇子斗?”季南山一句话将苏蓁问的脸色发白。
是了,如今的季家拿什么同皇兄斗?
苏端弦想要捏死季家还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她光顾着想如何从苏端弦手里夺回兵权了,却没有想过这一点,是她疏忽了。
苏蓁抿了抿唇垂下眼眸。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季家一点一点消失吗?”
“就算季家不反抗,皇兄还是会对季家下手的不是吗?”
季南山笑了笑,仰起头将双手背在身后。
那又如何?
他季家一生问心无愧,对国对民付出一生心血,拿命在拼搏。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死在皇权之中,那也是命不是吗?
他们季家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足够了。
没有回答苏蓁的话,季南山只是挺直了后背站在书房中间。
苏蓁没有再开口,静静地站在一旁。
挥了挥手季南山道:“你们都下去吧,回房好好歇息,从今以后不要再参与这些事情了。我老了,已经折腾不动了。”
“记住,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仅限于朝中。季家虽然没了兵权但人还在,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三兄弟都没有开口,眼神沉了沉,深情严肃的走出了书房。
苏蓁也不想再逗留,跟着几个人身后也准备离开,季南山却突然的叫住了她。
“公主。”
她回过头,季南山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道:“公主,骏丰远在边疆,终身不得回京。我已经暂失一个儿子,不希望再失去任何一个了。”
他的话语间透着的满是无奈与心酸。
苏蓁似乎有些懂了,有些明白为什么季南山不肯再参与这件事,为什么对兵权易主这么冷静。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三个儿子。
微微颔首,她轻声道:“是我疏忽了。今后我不会再提。”
走出房门的苏蓁望着天空之中的圆滚滚的月亮,不禁开始想念那个温润如玉一般的男子。想念他的每一句话,想念他的每一个动作。
季骏丰啊季骏丰,你看见了吗现在季家已经成了如此境地。远在边疆的你可还好?
月色摇晃,银杏树上的月光穿透了层层树林洒在地面上,覆上一层洁白的光芒。
大皇子府内歌舞升平。奢华的正厅里摆了好几张长桌,长桌边上坐着的皆是朝中权贵。厅内正中间一群舞姬正扭动着身子欢快的旋转着舞步。
一舞结束,满场掌声响起。
“这可是京中最有名的舞姬,各位大人觉得如何?”苏端弦眯着眼睛笑问道,端起酒杯示意在场的人喝一杯。
“大皇子眼光向来不错,挑选的定然是极好的。”兵部尚书刘大人讨好的说着,一双目光在舞姬身上来回打转。
“还是刘大人会说话,刘大人若是喜欢不如从中选一个?”大皇子将他眼中的欲望尽收眼底。
用一个舞姬换一个兵部尚书,这买卖着实划算。
“臣不敢,这可是大皇子的人。”刘大人连忙摆手拒绝,他的确是看上了其中一个舞姬,但毕竟人是大皇子选来的,他又怎么敢要人呢。
苏端弦哪儿不知道他的心思,摆摆手大方道:“刘大人说笑了,不过是一个舞姬而已,大人若是看上了尽管带走。”
“今儿个只图开心,没有那么多规矩。”他笑呵呵的说着,说的刘大人心动不已,光是看着那名舞姬的身段儿都让他想入非非,若不是顾忌廉耻,他这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既然如此,那臣就多谢大皇子了。”刘大人心中乐开了花。
两人一言一语间就将一个人的命运这么决定了。
在场的人脸上皆是笑意,并没有一点的异色。就连同在场的舞姬脸上也是喜色,并没有任何的不满。
其实对于她们来说能够被在场的达官权贵们给收了更是一件好事,总归有个落脚之处,不像现在这般四处飘零,还遭人白眼。
“臣听说今日一早皇上便将兵符交给了大皇子,这看来皇上是对大皇子寄予了厚望啊!”坐在刘大人身边的张大人说着,脸上布满了笑意。
“可不是?还没来得及恭喜大皇子呢。”刘大人说着站起了身子,高举手中的酒杯,“来来来,让我们一同祝贺大皇子。”
说着几人纷纷站起了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说到这里,苏端弦眼神不禁沉了沉,挥挥手将舞姬遣退,只留下两三个心腹在场。
几位大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苏端弦定然是有话要说。
能坐在他们这个位置上的人,有几个不是人精?今日的晚宴原本就是另有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大皇子没有说,他们自然也不方便问。
现在,几人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恢复了正色。
“几位大人对于父皇将兵权一事给我如何看待?”苏端弦先是试探。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知道这兵权是他求来的,皆以为是父皇主动给他的,所以苏端弦想要试探试探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这几位大臣都是跟随父皇多年的人,不管从那一方面来说,他们都要比自己更加能看懂父皇的心思,也更加能揣摩。
几人都是人精,在没有搞清楚大皇子目的的情况下谁也不敢妄言。眸子幽暗,沉思片刻,几人都没开口。
苏端弦心中冷笑一声,点名道:“刘大人不如你先说说看?”
被点名的刘大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连忙说道:“臣觉得,这是皇上对大皇子您的期望,要知道兵符在手那就等于是拥有了半个东瑾国。”
“对对对,臣也是如此觉得。”几位大人附议。
光挑了好的说,将疑惑以及顾虑都藏在了心底,苏端弦心中冷笑一声。
他也知道父皇肯将兵权给他是一种期望,同时也是一种信任。但这其中还有另外一层含义,这里面也不乏父皇对他的试探,猜忌。
整个兵权毫无保留的交给他,以父皇多疑的性子,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将兵权毫无保留的给他。
可就是他越猜忌越忌惮他,才会让父皇越觉得他不敢有所作为。
呵,也就是如此,他才要趁着父皇放松警惕的时候做点什么。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这道兵符。
苏端弦眯起眼眸,缓缓道:“父皇年事已高不再是从前那个果断的父皇了,现在的他比从前心软多了。就像是对待季家,这一次的结果若是我早就将季家满门抄斩了,怎么还会留下这么些人。”
苏端弦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乍一听以为只是就着季家的事情说而已,可仔细琢磨之后却发现这话里话外都含了几分另外的意思。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在场的个个儿都是久经朝中的老狐狸,三言两语就能听出来话中的意思。苏端弦明面上说着季家的事情,可实则却在说皇上老了,处理事情不够果断。还说若是他……
这话亏得是他关上门来说,若是传了出去这性命堪忧啊。
苏端弦既然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番话来,就势必会将他们拉下水。
几人相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
在这皇宫之中,最重要的就是选择好位置站对了位。
那个位置早晚都会易主,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他们若是能提前找准位置站队了,对于将来是莫大的好处。
“父皇年纪越大,某些事就越发的力不从心。本皇子倒是想提父皇分忧,看着父皇一日比一日劳累,本皇子这心里啊,都满不是滋味。”
“几位大人难道不这么觉得吗?”苏端弦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着,听得在场的几位大人眼皮纷纷一跳。
“大、大皇子有心,圣上定然知晓。”刘大人心中越发的不冷静起来。
张口一句年事已高,闭口一句年事已高,谁都听得出来他话中的意思。而当今圣上呢,正值壮年,以太医每天开的调养方子养着身体,估摸着再活个二三十年也没问题。
替圣上分忧,这话连起来不就是再说要夺了圣上的权,易主么?
猛地一惊,刘大人心头一跳。
这、这是要篡位啊!
原本以为苏端弦只是存了那么些个心思,毕竟那个位置谁都想要去做,等到皇上老去之后,势必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夺。
这些,他们在朝为官者早已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