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荷依言向阿云道:“大太太病得严重,都开始说胡话了,怕是不能替五姑娘拿主意,五姑娘还是自行处置吧!”
“啊?”阿云再次被惊得脸嘴巴都何不拢了。
姑娘也太厉害了吧,全都猜到了,就连采荷传的话,都几乎一模一样!
回了花厅,阿云转述了何氏的话,秦霜慢慢放下茶杯,做愁苦模样。
要不是阿云提早得知了姑娘的打算,她还真要替姑娘抱不平了,这不是分明为难姑娘,欺负姑娘年轻经事少么?
张婆子是真的要哭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不过就是来取个份银,怎么就叫她摊上这样的事儿啊,谁说五姑娘年轻好糊弄的,就这样,哪里像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啊,从头到尾,都是她在糊弄别人啊!
“五姑娘,您看,接下来……!”
两位太太都请示过了,这请示跟没请示压根儿就没什么区别,这下总该做主拿个主意了吧!
“不急!”
秦霜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一点儿着急的样子都没有,张婆子是真的要急得吐血了,且不说再这样磨蹭下去,午膳的时辰会给误了,就是她这腿,也得疼个好几天。
秦霜再次唤了阿满过来,叫她去办几件事情,又让以珠去叫了以珍,从梅从菊还有从兰几个,都听阿满的安排,然后只留了阿云一个在身侧。
张婆子不知道秦霜打着什么算盘,但也不敢张口问,只能依旧苦着一张脸等着秦霜的吩咐。
站了这许久,张婆子的脸由白转青,再又青转红,慢慢的开始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白,就连整个后背,都给浸透了。
等换了第三盏茶,秦霜才一脸愁苦的朝张婆子道:“今日之事,却是难办,不过,据我所知,你在伯府也干了有二三十年了,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既然二太太和大太太都没有个章法,我又年轻,总是做糊涂账,不如你给我出出主意?”
“这,姑娘,这如何使得!”张婆子闻言,一阵心惊肉跳。
五姑娘这是,找不到帮手,拿她来当靶子不成?
说话间,张婆子又是一头大汗。
“使得!”秦霜收起先前的随性,板起脸,面带肃色,一本正经的道:“你若是觉得为难,不如这样,我来说,你觉得好的话,就点头,你觉得不好的话,就摇头,不过,你也别想糊弄我,要是以后出了一丁点儿的差池,我就唯你是问,不要觉得是我说的,那便是我拿的主意,你记住了,我一个姑娘家的话虽然不如何妥当,可有你这个办事办老的人点头,却也是拿得出手的!”
秦霜原就是活过一辈子的人,此时正经办起事来,却是最老成不过的,瞬间将张婆子心里的那些子小九九给消灭了干净。
张婆子哪里知道五姑娘竟然是这般的厉害,一番话下来,她原就站得久了,重心有些不稳,现在被秦霜一吓,身子一颤,就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秦霜皱眉,“张婆子,我知你的忠心和用心,但是,也不用行如此大礼!”
说完,她转头又对阿云道:“快去把张婆子扶起来,拿个绣墩给她坐!”
张婆子欲哭无泪,她倒是想反驳,可这在别人眼里,只知道五姑娘是个宽厚的,哪里晓得这其中的始末缘由啊!
秦霜暗暗点头,她早了解过了,张婆子在伯府厨房里干了大半辈子了,在丫鬟婆子媳妇子中还是有些声望的,只要搞定了张婆子,就不怕底下的人在生是非。
原先她苦恼如何拿张婆子开刀,没想到,今日一早她却自己送上门来了,秦霜喜不自胜,送上门的机会,可不得好好利用么!
待张婆子坐下,秦霜就直接翻起了账本问道:“我且先问你,这些人当中,都有哪些人,是外买来的,哪些是家生子,媳妇子是哪家的,婆子之前是做什么的,家里都有哪些人,年岁几何,脾气秉性如何,平日里主要是领什么差使!你一一说来!”
有过先前那番镇压,张婆子也不敢糊弄秦霜了,一五一十的像倒豆子一样倒了个干净,而另一边,阿云早已经一个一个都用纸笔记下来了。
等说完之后,张婆子才发现似的,一张脸又开始渐渐转白,这,五姑娘怎么还有这么一手啊!
这下是真的撇不清了,既然如此,反正退一步都是死,她干脆又多加了几句,企图在秦霜面前博个好印象。
秦霜将她的这点小心思看在眼里,也不戳破,就开始说起正经事。
“既然这些人都病了,想来也没办法再在厨房里当差,依你的意思,这些人该如何处置?许是厨房的油烟太熏人,她们受不住,不如换个轻松点儿的差使,亦或者打发出去,也省得清静,张婆子你有何见解?”
张婆子忍不住腹诽:厨房这地方是最好不过的差使了,为奴为婢的不就是为了口吃的么,在厨房当差要想吃点什么是最便利不过的事情了,谁愿意领那种‘轻松’的差使啊!
但姑娘都发话了,张婆子只能道:“姑娘做主便是,我觉得都好,许是姑娘说得对,厨确实是烟熏火燎的,年轻的媳妇子,年纪大了的婆子都受不了,还是挑些稳妥能办好差使的来厨房办事,这样姑娘您也能少操些心!”
“我倒是没什么!”秦霜一脸关切的道:“就是劳累了张婆子,让下头的人闲的闲死,忙的忙死,自然是我的错,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办起事来,就放心多了!”
妥妥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婆子被秦霜拿捏得死死的,仍得强颜欢笑!
正午时分,张婆子走出花厅,看了看日头,立刻被吓得圆脸失色,完了完了,把午膳给误了,上头主子怪罪下来,可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正巧阿满过来,见了张婆子的模样,解释道:“张婆子不用担心,府中的采买和午膳都已经备好了,都是按照张婆子和姑娘商议出来的意思来办的,那些病怏怏的丫鬟媳妇婆子,该撵的都撵了出去,该换差使的也都换了,现在厨房就等着您去主持大局呢,您快些去吧!”
张婆子懵了,都备好了?
还是按照她和姑娘商议出来的意思?
直到回到厨房,一厨房健壮的媳妇子和婆子约有二十来个,个个精神抖擞,手脚利落,她才慢慢的回过神来,直感叹五姑娘的心思巧妙。
处理了一件大事,将出头草给收拾了,下边的一些杂草要收拾起来就简单多了。
阿云见识了姑娘这一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真本事之后,更加佩服姑娘了,秦霜微笑不语。
以珠从外边进来,问要不要传午膳。
早膳的时候才吃了几口粥,秦霜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
但是……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算了,一会儿回到柳叶居再用吧,这会儿先去永福堂,看看祖母!”
永福堂内,照旧是刘妈妈迎了出来,自打上次秦霜临危不乱,主持了一次大局,不慌不乱的使了二爷去请大夫来之后,刘妈妈的态度明显就要好上许多。
秦霜先问了刘妈妈,秦老夫人醒了没,何时醒的,有没有用早膳,早膳都用了些什么,刘妈妈都一一答了。
“方才老夫人又用了半碗白粥和一些开胃的小菜,这会儿还醒着,一会儿就得喝药了,在里头歇着呢!”
秦霜点点头,又问:“今日二太太来过了没,二爷和三爷呢?”
刘妈妈叹了口气,“二太太还没来过,二爷和三爷都来看过了,二爷走得急,早上的汤药是三爷伺候的!”
说着话,二人就进入了内室,秦老夫人听到动静,原还闭着眼睛,这会儿就睁开了。
“祖母!”
秦霜先见过礼,才再床沿上坐了,刚坐下,刘妈妈打了帘子出去,接着又打了帘子进来,手里就端了个漆盘进来,漆盘里放着一只瓷碗,瓷碗里散发着弄弄的苦药味。
“刘妈妈,给我吧!”秦霜主动伸手去端,刘妈妈也没拒绝。
秦霜一手端着汤药,一手帮秦老夫人拿了个大迎枕给她垫着,扶着她慢慢坐起来,用勺子搅了搅药碗,才舀了一勺喂秦老夫人喝。
秦老夫人难得的没有拒绝,而是顺势喝了,等喝完药之后,秦霜又伺候她漱口、净面、净手,丫鬟将这些东西都撤下去了,祖孙两个才慢慢说起话来。
“叫你一个姑娘家当家,实在是为难你了!”秦老夫人病起来,声音都没那么宏亮高昂了,让秦霜有种理想中祖母和蔼可亲的错觉。
当然,秦霜也知道,秦老夫人之所以这样说,定是知道了她今日的所作所为了。
“祖母,能为伯府出份力,是孙女应该做的!”秦霜的话,透着淡淡的疏离。
秦老夫人也听出来了,双唇微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恁是没能说出来。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
刘妈妈很想帮腔说上两句,但祖孙俩的感情要好起来,也不是这一时半会能好的,于是,她还是决定让老夫人和姑娘两人自己亲近起来。
秦霜耐心告罄,忙了一上午,伺候过汤药,自己午膳也没还用,她也会累。
起身告退,回到柳叶居,秦霜用过午膳,打算小憩一会儿,交代阿满盯着厨房那边。
阿满身量小,走到哪儿都不起眼。
又交代了阿云,要是下头的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请示,再把她喊醒,要是没有,就往后头挪一挪!
很快,秦霜就为她这个决定,付出了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