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昌平先大长公主能够抚养铖王,与太后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时,太后已经从贵妃走到了皇后的位置上,后宫的勾心斗角对她来说已经构不成威胁,没两年,先皇就驾崩了,。
先大长公主之所以长伴青灯古佛,还是因为和亲一事。
那时候,南边战事不断,为了两国的安定,先皇决定和亲,先皇性格执拗,不肯李代桃僵,叫臣子或者是宗亲的女儿替自己的妹妹和亲,几乎是强制的将先大长公主送上了和亲之路。
他当时说:“你既然身为公主,享受了公主养尊处优,自出生以来就有的尊贵和地位,锦衣玉食,生活无虞,那就应该承担起身为公主的职责,你是大越的公主,就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为了大越,为了百姓,去和亲吧,昌平!”
先大长公主伤心的踏上了和亲之路,可没两年,南边战事又起,先皇知道一再忍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当即派遣了淮南王前往南边讨伐敌军。
没想到,敌军太过轻敌,淮南王一举将敌国拿下,从此,这块土地就成了大越的地界,而先大长公主,也因为这场胜利,被接回了皇宫。
只是至此,先大长公主就未再嫁过他人,一心向佛。
她第一次见铖王的时候,铖王五岁,有一日,不知怎的闯到了她的宫室,五岁的小孩,看穿着应该是个皇子,可要是皇子,小小的人儿面黄肌瘦的,皮包骨似的。
有一回太后来看她,她就向太后问起这件事情,太后在宫中浸染了多年,如何会看不懂她的这点小心思,当天就和皇帝商量了一下,皇帝那时候皇子至少也有十来个,他哪里记得这个,就让太后做主将铖王送到了先大长公主身边抚养。
自此,太后每逢见到铖王或者先大长公主,便说他们这是缘分深厚。
先大长公主去世之后,太后就往宫外的国寺去为先大长公主诵经祈福去了,这一去,就是两年,只其中来过口谕催促铖王娶妃,说是,定远侯的嫡女郑瑾萱就很好,更何况,郑瑾萱的母亲嘉靖公主宋婉仪,还是铖王的表姑姑。
铖王哪里会不知道太后对他的良苦用心,成亲一事,便没有推拒。
这次太后回来,怕是会掀起一番不小的风云,因着太后和先大长公主的情分,许多人应会认为太后向着铖王。
既如此,太子又如何会甘心!
送走云凌和袁俨,铖王仰躺在椅背上,疲惫之色越发浓厚。
郑瑾萱知道袁俨和云凌已经离开王府,让婢女端着她特意吩咐小厨房熬好的参汤就往外书房走来。
外书房门口,朱熙守着。
见郑瑾萱来了,忙躬身见礼,“娘娘万福!”
“王爷可还好?”
郑瑾萱虽然不懂得朝堂上的刀光剑影,却知道,每逢父亲劳累的时候,母亲只需体贴的宽慰一番,父亲便能好上许多。
她想着,她和王爷的情分虽然比不上父亲和母亲,但到底,夫妻一体,作为妻子,她不能为他分忧朝堂上的事情,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朱熙心下一暖,以往这个时候,王爷就算再累,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挺过去,现在好了,总算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可见,王妃是个好的。
“刚送走了袁大人和云将军,这会儿,王妃正好进去和王爷说说话!”朱熙恭敬的道。
郑瑾萱点头,从婢女手中接过参汤,由朱熙推开门,她就轻悄悄的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见铖王靠在椅背上闭眼歇息,烛光昏暗,映得他的面容越发憔悴。
将参汤放在桌案上,她仔细瞧了瞧,嘴角微微翘起,外人都传铖王模样凶煞,其实不然。
仔细一看,不过就是常年习武,肤色偏黑,浓黑的剑眉令他平添了几分厉色,看起来有些吓人,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此时,铖王紧闭着眼,眉梢也是轻轻的皱着,可见,睡得并不安稳。
郑瑾萱轻轻的走到他的椅子身后,两手拇指分别放在他的两侧太阳穴上,轻轻的按压。
小时候,她就是这般给祖母和祖父缓解疲劳的,现在能给自己的夫君按,她没来得由的心里就升起一抹甜蜜。
忽的,右手被一只大掌给牢牢扣住,郑瑾萱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挣扎起来,铖王回过头来发现是她,怕她将自己弄伤,咻的一下站起来,将她给扣在怀里,再慢慢将手松开。
“别动!”
郑瑾萱发现自己被铖王扣在怀里,虽然已经是夫妻,她双颊还是不免微微发烫。
见她已经不再挣扎,铖王才慢慢松开她,目光触及到参汤,“什么时候来的,本王竟一点儿都没发觉!”
他从来都很警醒,唯独这一次,他却没发现书房里竟然多了一个人,直到他发觉太阳穴处被一阵按摩,一种疲劳的缓解和疼痛将他从浅寐中惊醒,伸手就将放在他额角的手给攫住。
“不到一刻钟!”郑瑾萱怯怯的道,转眼见他目光落在参汤上,忙道:“妾身特意让厨房熬的,王爷要不要喝一些!”
铖王转眼又盯着郑瑾萱的皓腕,她方才一直在揉,肯定是他把她给拽疼了,如此,便想也没想的点了点头。
……
和云凌在岔路口分开,袁俨拉着缰绳就往大理寺奔去,眼看着大理寺就在眼前,他突觉一阵心乱如麻,又好像有种迫切感。
是,他迫切的想要见一见秦霜。
夜渐渐深了,他一向克己复礼,况且,他这次是有私心的,当他发觉已经到了忠义伯府门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头一次乱了分寸。
在门口停留了良久,一直到圆月渐渐的开始偏西,袁俨才回过神来,而他的指腹已经不知道将腰间的荷包摩擦过多少次。
他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调转马头开始往回走,“罢罢罢,明日见,也是一样的!”
寂静的街道上,袁俨独自一人拉着缰绳慢慢走着,背影被月光拉得长长的,透着一抹寂寥和萧条。
而此时,抱着被褥酣睡的秦霜,丝毫不知袁俨在夜半时分,带着迫切来,回去的时候却是满腹的惆怅。
晨光破晓,卯正时分,阿云和以珠依次进入内室服侍秦霜洗漱,阿满立在一旁等候,或是偶尔打个下手。
气候虽然暖和了不少,但秦霜的习惯还是未改,早起洗漱之后,先是用上一盅暖暖的茶汤,再梳妆打扮。
茶汤按照四季的区分也有不同,冬日里是微甜的蜜枣茶,秋日里则是红枣姜茶,夏日里温温的绿豆汤最好,春季她习惯用茉莉花茶。
用了茶汤,阿云挑了一件淡蓝色的芍药串枝云锦褙子服侍秦霜更衣,下着青色百褶如意月裙,垂月髻,妆容淡雅,朱唇轻点。
从起身到打扮好,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动作娴熟,井然有序,主要是这架势,阿满在一旁看得暗暗咂舌。
虽说她来到这里已经有三年之久,但见大家小姐这般做派的梳妆打扮还是头一回。
因为一早用了茶汤,秦霜就不急着用早膳,而是先到永福堂去看秦老夫人。
自从秦霜再次接手管家,府中的丫鬟小厮都是有长眼睛的,个个都知道秦五姑娘不是以前那个软弱好欺的了,见了秦霜只有讨好的份,不敢再造次。
守在永福堂门口的丫鬟见了秦霜,一个领着秦霜往里头走,一个则飞似的跑到里头通报。
顷刻间,刘妈妈就迎了出来,亲自领着秦霜往内室走。
一进入内室,一股浓重的药味就扑鼻而来,秦霜顿觉空里都泛着淡淡的苦味,她极力掩下不适,走到床前去看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双眼紧闭,双唇紧抿,已然花甲之年的秦老夫人衰老之色肉眼可见,皮肤松弛,细纹清晰,这次病倒,肤色略显苍白,鬓间银丝日益增多。
刘妈妈从小就开始服侍亲老夫人,虽然她每日伺候,但此时见了还是忍不住眼眶泛红。
“昨日夜里里老夫人醒过一回,二太太伺候了汤药之后就回去歇着了,夜里咳嗽好一些了,就是醒了之后很难再睡着,今儿个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又睡下的!”
秦霜点点头,“刘妈妈辛苦了!”
刘妈妈摇头,天色更亮了一些,秦霜就道:“既然祖母还歇着,我就先走了,晚点再来看祖母,劳请刘妈妈多费心!”
“五姑娘哪里的话!”刘妈妈欠了欠身,“五姑娘每日忙着府中的大小事务,还时常抽空来看老夫人,怕是一天到晚都不得闲,老婆子我知道,姑娘您,是个好的!”
秦霜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从永福堂出来,秦霜就径直往处理家务的花厅走去,路上阿云忍不住抱怨,“姑娘这般;劳心劳力,可总算是有人知道姑娘是个好的了,就是有些人被猪油蒙了心,看不到姑娘您的好处!”
“你都听到了?”秦霜好笑的看了阿云一眼。
“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就是不小心听到的!”阿云压低了声音。
秦霜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她今日听刘妈妈这样说,心里也颇是五味陈杂。
“阿云,做人做事,目的并不是为了要让别人知道你的好,要是这样想的话,事情反而会适得其反,你要知道,人心险恶,世事无常,你就算是做得再好,在有些人的眼里,你就是假仁假义,惺惺作态,到最后,不仅讨不到一点儿的好,反而受到千夫所指!”
“啊?”阿云很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啊,姑娘,难道都要做坏事,别人才会觉得你是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