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金大洪果然就摸着缝儿,跟上了秦博文。
秦博文如今身为五品中散大夫,又是京官,女儿又当了娘娘,看人就自然而然的高人一等了。
这日下响散了值,秦博文依旧没有回府,而是先到茶楼里听曲儿。
当然,能听曲儿的茶楼也是分有身份的和没身份的,如今的秦博文,自然就是去那有身份的地儿了。
一坐下,他就吆喝起来,“小二,好茶上一壶来,再来几个点心!”
“好嘞!”
没多会儿,茶和点心就上来了,小二放下就殷勤的道:“爷,您请慢用!”
这个时候,秦博文就从怀中掏出一锭越有一两的银子出来,往桌子上一拍,这就是给小二的赏钱了。
虽然不算很多,但也不是最少的,小二道了谢就拿着银子走了。
金大洪就坐在茶楼对面的一个酒馆里,二楼的位置,刚好将整个戏台子都收入眼底,包括秦博文。
见秦博文掏出那银锭子,金大洪鼻子哼哧一声,鄙夷的笑了。
这家伙,是膨胀了啊!
以前就连吃酒的钱都掏不出一个子儿来,今儿个,怎么这样大方了。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这时,不知从哪里走来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就坐在了秦博文所在的那一桌,那人四处左右张望了一下,等他从金大洪这个位置看过来的时候,金大洪迅速的躲到了隔窗的后头。
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皮儿,趁着小二来收拾的功夫,就从小二身侧走过去,然后往那戏台子上瞄了一眼。
谁知,这一瞄,正好看见那人搭着秦博文的肩膀就准备往外头走。
金大洪扫视了一下四周,就吊儿郎当,不紧不慢的下了楼。
到了大街上,混到了人流里,金大洪更像是一粒扔进了大河里的沙子,更是翻找不出来了。
一直跟着秦博文来到一处巷子口,他就在拐角处坐下,伸出一条腿来,佯装醉汉睡着了。
可耳朵却机敏的听着那两人的对话。
“你拉我来这儿干嘛?”是秦博文的声音,他可能再警惕着什么,压低了声音又道:“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人一定会按时送到的!”
那人戚了一声,接着就阴阳怪气的道:“秦大爷,不是我家爷不放心,只是你这个人啊,太狡猾了,我家爷说不得不防着你啊,上回的银子都还欠着呢,这回,还想欠呐!”
金大洪心里一声冷笑,这银子他们也花的舒心,也不怕夜半鬼敲门,真是一群丧良心的狗东西,狗娘哩养的,没个好货,呸!
秦博文急了,“最近出了这样大的事,人都死了两个了,你也叫你家爷收敛着点儿!”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道:“你要是怕,怎么还敢收我家爷的银子,嗯?”
“你……!此事莫要再提!”
接着就是一片静默,偶尔有一阵吸气声。
不多时,只听秦博文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金大洪一醒神,就快速的钻到另一条巷子里去,只听着脚步声,他小心的探头去看,记住了另一个男人的脸。
把这事儿报给了王信,王信立即又往上报,关先生一向不喜这些琐事,便叫他直接说与袁俨,袁俨就派了长远和他交接。
“此事果然与齐国公府有关!”袁俨压抑着心里的怒气,咬牙切齿的道:“按时送到?什么意思?”
袁俨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上一回,秦霜偷偷跑出来,又主动告了齐国公府和秦博文勾结的案件,所以下意识的就想到了秦霜。
只是,他现在已经表明了态度,秦博文大概不敢再打秦霜的主意了罢,袁俨如是想着,才稍稍放下心来,但这人究竟是谁,他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的。
其实这样的事情,在京都十分常见,权贵人家内宅有些龌龊,闹出人命的也是有的,不过那都是些贱籍奴婢,被主家打死归还不算稀奇。
可偏偏这次,这样堂而皇之的抛尸郊外,委实蹊跷。
长远犹豫了一下,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道:“怕是秦博文又要送一个姑娘到齐国公府去!”
“继续让金大洪盯着!”袁俨想了想又道:“再派几个人盯着齐国公府,这次,一旦风吹草动,你务必亲自盯着!”
“是!”
齐国公府。
齐昇从角门一直进入正院,走过一座垂花门,径直步入暖阁,暖阁内,一位古稀之年的老者,精神矍铄的正歪在榻上假寐。
“老太公!”
齐昇言辞恭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嗯?”齐国公轻轻出声,却并未睁眼。
齐昇见状,深吸一口气,忙立刻道:“秦博文那老家伙,孙儿交代了他好几回,他说会尽快安排将人给送来,老太公,您看……”
“尽快?”此时,那老者微微睁眼,只是着一睁眼,那凌厉的眼神就迅速朝齐昇射来,齐昇身子一个哆嗦,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尽快是多快?”老者见他不语,又没好气的嗯了一声,吓得他差点儿瘫跪下来。
只见他低着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齐国公鄙夷的睨了他一眼,伸腿一瞪,就将齐昇踹了个四脚朝天。
“没用的东西!”他从软榻上坐起来,语气不悦的道:“叫你办个差事,你就办成了这样?连个死人都处理不好,我还留着你有什么用?啊?你说啊!”
齐昇吓得胆都要破了,他忙爬起来匍匐在地上,头止不住的磕,边磕边求饶,“老太公饶命啊,孙儿也不知是为何啊,孙儿明明将那女尸扔到湖里了,谁知道,她竟然又出现在官路旁边的草丛里,老太公,不会是……”不会是有鬼吧!
一想到这个,齐昇浑身都开始起鸡皮疙瘩,瑟瑟发抖。
齐国公闭了闭眼,伸手去揉眉心,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道:“蠢货!”
这明显是齐昇被人盯上了,叫人给挖了出来。
他话锋一转,问道:“最近,有没有人跟着你?”
“啊?”齐昇没听懂,脑子有些懵,半响才道:“没、没有罢!”
齐国公叹了一口气,他真是高估齐昇了,这人要是真跟踪齐昇,还能被齐昇发现,那岂不是个比齐昇还要更蠢的蠢物。
“行了!”齐国公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一件事情都办不好,秦博文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的岳丈了,他算是个什么东西,让他尽快把人给送来,若是这件差事你也做不好,日后就不用再在我跟前伺候了!”
“是是是,老太公,您放心!”齐昇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暖阁。
伺候在外头的丫鬟见状,都死死的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从齐国公府出来,齐昇总算是能直起腰做人了,方才在齐国公府的憋屈一扫而空,他整理了下仪态,就往最常去的常春栏走去。
常春栏坐落在京都的西侧,这边多以中等权贵的居多,就是普通人来不起,有身份人不屑来的地方。
而齐昇,就属这种中等权贵。
与那些普通的妓院不同,常春栏并不让姑娘在门口接客,多数是以卖艺为借口。
齐昇一进去,就有打扮体面的小厮迎上来,他报了个名字,小厮就径直引着他往二楼走。
等到了一间厢房门口,小厮就主动退下了,这时,齐昇刚想推门,却听到里头一阵声音传来。
“齐昇那厮,不过就是仗着齐国公府罢了,说白了,那就是齐国公府的一条狗,也不知道莺莺喜欢他什么?”
是个纨绔的男声,齐昇闻言就觉得一股气血涌了上来。
他顿时浮想联翩,这里头,莫非是莺莺在与这男子行不轨之事?
可紧接着,又一个声音传来,是个女声,只听那人道:“哎,就算如此,莺莺喜欢他又怎么样,可那齐公子见不得是喜欢莺莺的,虽然常来听莺莺弹琴,可自古男子多情,总是见一个爱一个,我都替莺莺不值!”
“谁说的!”男子调笑一声,“谁说男子多情,见一个爱一个,我就只喜欢你一个!”
“讨厌!”
齐昇怔怔的转身准备离开,他自己有多喜欢莺莺,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莺莺对他,竟然也有这样深的情分,以往,倒是他错怪她了,这好些日子没来,莫不是莺莺恼了吧。
不行,他得去解释清楚!
可是,那小厮不是说莺莺在这间房里的么?怎么里头却是别人。
“齐公子!”正巧,一个小厮匆匆跑来,满头是汗,陪着小心笑脸身子弯了又弯,道:“对不住,对不住,小的忘了,莺莺姑娘不在里头哪,今儿个,叫人请到府里头去了!”
什么?
竟然有人敢动他的人!
“你没告诉他莺莺是爷的人吗?”齐昇气得直想将小厮捏死,“那人是谁,哪个府上的?”
小厮哪里敢得罪这尊大佛,忙道:“齐爷恕罪,小的也很难做啊,莺莺姑娘本是不想去的,可奈何也不敢得罪人啊,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废话少说,快说是谁?”
小厮抖着身子汗津津的道:“是、是英国公府的公子,谢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