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愉直哭到日落西山才与秦霜依依惜别。
闹得秦霜心乱如麻。
她搁在桌子上的手渐渐捏紧，就连指甲几乎要嵌到肉里，都不曾发觉。
直到阿云进来见了，上前将她的手给掰开，她才感到手心一阵刺痛。
“姑娘！”阿云担心极了，“六姑娘毕竟是二房的人，二太太都没有说什么，若是姑娘执意要帮六姑娘的话，少不了得同时得罪两位太太！”
“谁说我要帮她了！”秦霜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该到永福堂去给老夫人请安见礼了！”
“是！”
阿云仔细的观察着秦霜的面色，见她已经缓和下来了，才微微放下了心，只是姑娘方才……
她虽然从小跟着姑娘，伺候姑娘，可姑娘的心思，她的猜不透，猜不透，她索性就布不猜，少言少语就是了，只要姑娘好好的，她就没什么好多虑的了。
秦霜重新净了面，梳了妆，才带着阿云和以珠两人往永福堂去。
谁知，刚出院门，秦三爷就迎面走来。
“霜儿，你没事吧！”秦三爷的表情有些复杂，有愧疚，担心，生气……
他是生气，生气这丫头明明是和老夫人一块去的灵隐寺，为何别人都好好的回来了，就她还待在灵隐寺，一会儿说是病了，一会儿又说是疫症，叫他好几日都吃不好，睡不着，这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叫他怎么去面见她娘啊！
“爹，我没事！”秦霜忙扶着好似随时都会倒下来的秦三爷，又软言安慰道：“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三爷眼中泛着泪光，伸手用袖子拭泪，略有几分狼狈。
秦霜的心忍不住的就触动了一下。
爹这样担心她，上辈子，爹得知她被送到齐国公府去，是不是也这样担心过，伤心过！
只是，她自从被送到了齐国公府，就再也没有得过爹的消息。
她还以为，爹对她从始至终都是不管不顾，还以为，他是知道了，只不过是装作睁眼瞎罢了。
后来不久，忠义伯府就败了，满门抄斩，大越国，就再也没有了忠义伯秦家。
“你是要去永福堂请安吧！”
秦三爷拭干了眼泪，眼眶仍旧红红的，但到底比方才要得体多了。
秦霜点点头。
秦三爷就催促道：“那快去吧，别耽误了！”他欲言又止。
“爹，您有什么话就直接与我说，不必介意！”秦霜微笑着嘱咐。
“没、没什么，你赶紧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
“是！”
秦霜转身往永福堂去，走了好一段路后，回过头来，却见秦三爷仍旧立在原地，目送着她这边。
这次请安老夫人难得的没有难为秦霜，只是点卯似的，见过了就算是请安了，然后就催着她回去。
秦霜自然是没有不愿意的，脚下转个弯，就回了柳叶居。
疫症一说本就是传言，随着秦霜平安归来，这个传言自然就不攻自破，各家太太夫人没事的时候，就常拿这个出来说嘴，但很快，就被最新的消息给盖了过去。
京都外的女尸案越传越广，再加上你传我我传你的添油加醋，渐渐的就引起了全城太太夫人姑娘们的恐慌。
这可是死人的大事啊，了不得了。
因此，最近京都城中，都是人心惶惶的，都害怕一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凶手刀下的冤魂。
案件交到袁俨手中，仵作验过了尸体，表示是因溺水而亡，至于身份，则还是个谜。
袁俨肃色看着卷宗，沉声道：“去查查前一个晚上出过城的可疑人物，带箱子的，带桶的，还有发现尸体位置的方圆二十里的情况！”
“是！”长林拱手领命，退了出去。
关先生坐在距离他不远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道：“这样的案子，最好是让三教九流摸一摸，你这些手下，都太死板！”
“先生有何赐教？”袁俨言辞恭敬。
命案在京都极少会出现，大多数都是涉及滥用私权，假公济私的案件，要么案件大得吓死人，要么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当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归不到大理寺来管，而是交到司府衙门。
关先生一捋胡须，道：“京都的郊外死了人，基本上和京都里死了人没多大区别！”
嗯，这话没错，要不然，皇帝怎么会龙颜大怒。
“那既然是发生在京都的事情，就肯定和一些大家族脱不了干系，天子脚下，就连偷个东西的都少见，更别说是这等杀人的乱贼了！”
“说来说去，还是这些富贵闲人太闲了！”关先生说到这个，连连叹气，“那些人家，表面上看去光鲜得很，可实际上呢，哪一个不肮脏龌龊，就说你媳妇，不就差点儿被送到了齐国公府老齐国公的床上么……”
“啊哟！”
突然被一个不明物给砸中，关先生痛呼出声。
袁俨脸色沉得跟黑块儿似的，简直就是暴风雨的前奏。
“得，我用词不当，用词不当，你这人……”
“先生总是这么不着调！”袁俨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不是人生太无趣，总得自己找点儿乐子啊！”关先生据理力争，“难不成，要我像你一样啊，成天板着一张脸，看见谁就臭着谁，我跟你讲，你还是改改吧，要不然你媳妇是不会喜欢你的！”
“先生！”袁俨一张脸涨得通红，“先生若将这些心思放在案子上，说不定更会事半功倍！”
“得，我不跟你争！”
关先生也懒得跟他争，跟他争，那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话题继续回到案件上，关先生道：“不拿忠义伯府举例子，就说你自己家，你自己家是个什么样，你总该是清楚的吧，要不然，你也不会成日的不回家，待在大理寺对不对！”
“不过，这个案子，最好入手的地方还是从忠义伯府开始，你想想，当初是谁要害你媳妇的，那你就从谁入手！”
“先生想法果然与我如出一辙！”袁俨浅笑。
“你这人呀，哎！”
这入手的点是有了，不过人手，定还是要向关先生借的，关先生本就是江湖中人，能入得他的门下，也是机遇偶然。
因此，袁俨凌厉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关先生。
关先生身子立刻一哆嗦，就明白了过来。
“得，这人手啊，就交给我好了，让你的人好好学学！”
“不用！”袁俨淡淡道。
“不用？”他可真是信心十足啊！
谁知，袁俨竟然又开口道：“关先生的人，要是做好了，自然得拉拢拉拢！”
“你，你你你你！欺人太甚！”关先生气得胡子直发抖，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心绪给平复下来，看来，晚饭是又吃不下了。
关先生最是和三教九流打得一手的好交道，其中一个领头的叫王信，在浑水里摸打爬滚，无所不为，一点儿不夸张的说，越是龌龊的地方，他就越吃香。
除了王信自己，他还照着关先生的意思培养了几个帮手，专门打听犄角旮沓里的消息，大到谁家的王公子弟纳了个妾都知道，纳的的谁家的姑娘，什么时候纳的，什么时候看上的，经过谁介绍的，无一不通。
小到一个送菜的，一个看门的，也能给他摸个门儿清。
当日，王信就点了个叫金大洪的人去盯着秦博文。
金大洪一听了秦博文的名儿，一巴掌就拍在了膝盖上，唾骂了一句，“他娘的，这么个烂人，还用得着盯？早就是个臭鸡蛋了，苍蝇闻着味儿都能跟过去！”
王信嘻嘻哈哈的拍了一下金大洪的肩膀，“你小子，我就知道你对这事儿灵通，没想到，还没叫你跟，你就知道全了，说说！”
听王信说叫他说说，他就立刻明白了，吐了一口唾沫，就道：“这衣冠禽兽，他常去那个叫什么，常，常春栏的的地方，要搁以前，谁当他是回事儿啊，可如今倒好了，自家姑娘成了娘娘，威风起来了！”
“他常和谁走得近一些？”王信也没功夫听金大洪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就问了。
金大洪闻言，眉毛就拧到了一块儿，挠了挠后脑勺，突然眼睛一亮，便道：“齐国公府旁支的一个庶子，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哪用得着他巴结别人啊，都是别人巴结他了，以前，他是整日的给那庶子赔着小心陪着笑，现如今倒好，掉了个个儿了！”
“那个庶子是什么来头，叫什么，娶妻了没，娶的谁家的姑娘，手里有没有命案！”
一连串的问题，倒也不至于将金大洪问晕，他一一答了，说到最后一个，他是恨得龇牙咧嘴的。
“这个齐昇，简直就不是个人，还叫什么齐昇啊，干脆叫畜生好了，命案怎么没有，最近的的一个，就是她的小姨子！”
就是王信这样浸染多年的人，听到这个也咂了咂嘴，摇着头笑道：“别啊，这不是侮辱了畜生么？畜生多无辜啊！”
“也是啊！”
金大洪咧嘴一笑，端起酒杯，道：“哥，来，喝酒！”
两个人一饮而尽，王信又交代道：“这个事儿你还是得仔细跟一下，细无巨细，跟谁说过什么话，说的是什么话，都得弄仔细了，还有跟你透露个事儿，这事儿要是办好了，大理寺少卿袁大人，说不定就给你任个职了！”
“真的啊？”金大洪喜不自禁，但很快他就不喜了，只咧着嘴笑道：“哥，你这不是埋汰我嘛，我办好了，不也是哥你的功劳，只要跟着哥你，我还有啥担心的！”
王信这回没说话了，只是又伸手重重的拍了下金大洪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