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症在人们的潜意识中,两个词就足以概括,一个是传染,一个是死亡。
简单的来说,只要是接触了染了疫症的人,就会被传染,一旦被传染了,就活不成了。
因此,当王妈妈的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时,整个云舒苑都开始躁动。
这个说,“什么?五姑娘染了疫症?难怪待在灵隐寺没回来!”
那个说,“那可不得了了,这要是传染了,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咱们日后可得尽量少出门!”
消息一出来,就以病毒式的传播速度,传遍了整个忠义伯府。
秦老夫人念着经,啪嗒一声,佛珠掉地上了。
姜氏正理这账,好好说着话就把舌头给咬了。
秦三爷吓得当场就懵了,等他醒悟过来,就立刻要备马前往灵隐寺,硬生生的叫秦大爷和秦三爷给托住了。
这可是会死人的大事,马虎不得!
不多时,消息就飞到了府外头,大多数是不信的,信的人,也是担心秦霜,比如韩芷,比如郑瑾萱。
大理寺新接了一个案子,京都郊外发现几具女尸,袁俨从接手这个案子开始,就开始忙得焦头烂额,但只要秦霜那边有消息,他还是会抽出时间过去。
这日,关先生叫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袁俨心知,只要是秦霜说的要事,那就一定是要紧事。
傍晚的时候,他就将事情交代了一下,就准备前往灵隐寺,一从大理寺出来,袁俨就觉得有些奇怪。
京都的主街,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可是今日,却大有不同。
长远见袁俨眉头微微拧起,长远适时如实将缘由说了出来。
袁俨一阵厌恶,扔下一句,“堂堂伯府,竟然腐烂至此!”就策马往灵隐寺赶去。
虽说忠义伯府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可到底还有一代可以袭爵,现在又出了一位太子侧妃和一位嫔妃,地位更是水涨船高,竟然还会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
简直就是没脑子!
下响的时候,秦霜才等来了悠哉悠哉的关先生,秦霜知道关先生和袁俨的关系匪浅,因此也不打算隐瞒。
更何况,关先生既然能算得上是袁俨的半个师傅,那对朝政的事情,想必了解得更加通透。
对李璨珩这个人,定有更多的见解。
可关先生却总是不紧不慢的,他慢悠悠的来,又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抿上一口又一口,还得赞一声,“这茶不错!”
临了,秦霜心里的那股子着急渐渐的下去,索性也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喝起茶来,她不急了,关先生反倒开始说起来!
“李璨珩生在李家,委实可惜了些,好比是歹竹出好笋,而且就出了他这么一根好笋,实属难得!”
关先生说起李璨珩,是一阵一阵的惋惜,不停的叹着气。
秦霜知道将来的李璨珩是多么的不凡,但她还是十分佩服,关先生这份识人的眼力劲儿。
“好笋?也未必吧,他可是太子一党!”秦霜只要一想起李璨珩杀了那么多的人,都是替太子杀的,就觉得更可惜了。
关先生眉头一挑,摇了摇头,不予苟同,“他谁的人都不是!”
谁的人都不是?
秦霜奇怪了,“当今当今太傅就是太子的老师,李璨珩又是李太傅之子,想必很多人都已经将他划为太子一党了吧!”
要他不是太子一党,那又为何在十年之后,为太子卖命呢?
秦霜对于这一点,对关先生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关先生微微一怔,目光如炬的看向秦霜,秦霜下意识的就要闪躲,但这要是放在以前,她也还会这样认为,想想就没必要心虚。
支配着秦霜恐惧感的不是现在的翩翩佳公子,而是十年后的杀神李璨珩。
她还是太着急了,这些事,她可以袒露无遗的和袁俨说,却没办法跟关先生开口。
天完全黑了的时候,袁俨才赶到了灵隐寺,关先生给他送信的时候并未提及李璨珩的事情,他本想先去找关先生问个清楚,但脚步刚要往男客那边挪去,忽的转了个弯,就拐向了秦霜所在的厢房。
自从受伤之后,秦霜就已经习惯了袁俨翻窗户这样有失体统,完全属于斯文败类的所作所为。
她不禁暗叹,也难怪这世上还会有西厢记这样的戏文。
大家小姐虽然表面上都是知书达理,晓事懂礼的,公子个个也都是文质彬彬,衣冠楚楚的,可实际上呢,背地里哪一个不是肮脏龌龊的。
公子都是看得见的,娶了妻的,妾室通房一大堆,而小姐们呢,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为了一个男人,背地里更是坐下不少损阴德事儿。
知道袁俨要来,秦霜并未洗漱,穿戴整齐的坐在桌子旁写着大字。
袁俨从窗户上跳下来,就径直坐在了桌边,他刚想伸手倒茶,秦霜却比他更快一步,亲自斟了一杯,放到了他身前。
袁俨不以为意,慢条斯理的喝了。
“怎么样?”秦霜没头没脑的问道。
袁俨一愣,重新捻起桌子上的紫砂茶杯,指腹在茶身轻轻摩擦,瞳孔倏的一下收紧,“是谁?”
“李璨珩!”
秦霜自顾自的自己也斟了一杯,她并没有直接喝,而是捻着杯子举起,笑道:“他说,我这茶很不错!”
“他什么意思?”袁俨俊雅的眉目轻轻拧起,捏着杯子的手也开始微微用力。
“我说他是太子的人,关先生说他谁的人都不是,我想听听你怎么说!”秦霜如实道。
袁俨闻言,眉宇间轻轻舒展开一些,睨了一眼秦霜,才道:“李家在楛县大族,李太傅十年前进京为太子太傅,李璨珩这个人,无论是品相,风仪,还是学识,在整个京都都是数一数二的,的确是万众瞩目,他若是投了太子,对铖王来说,是极大的损失!”
“不错!”
不仅是极大的损失,还会是铖王和袁俨的索命绳。
“和我说说,李璨珩!”袁俨嗓音有些低沉,盯着秦霜,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什么?”秦霜只对上他那双黝黑的眸子,便明白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要防着他就是了,除了是太子一党,他还杀了不少人!”
“杀了谁?我吗?还是王爷!”
袁俨眼睛开始泛红,那是一种猩红,带着危险的味道。
秦霜不做隐瞒,垂着眸,嗓音清冷的道:“只要是和太子对立的,都杀!”
说到最后两个字,她不禁开始有些哽咽。
她都开始怀疑,到底今日的李璨珩是真的,还是十年后的李璨珩,才是真的!
“那今天呢?他和你说了什么?”
秦霜抬眸,见袁俨一脸认真,她也不好意思不说,“很多,茶,西湖,还有灵隐寺,都说,说很多,我刚开始见了他,说实话,我怕得紧!”
“嗯!”
袁俨轻轻嗯了一声,就又陷入了沉思,只是那眉宇间的愁绪,始终都笼罩着不肯散去。
“你的伤,好些了吗?”
话锋突然一转,秦霜还没反应过来,袁俨的目光就落在了她那露出来一小截的细腻脖颈上,只是那脖子上,上边儿缠着一圈儿纱布,有点儿碍眼。
秦霜仍旧还沉浸在李璨珩的事情中,听袁俨问题,木讷的点了点头,“好多了!”
“李璨珩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万事我都会替你挡在前头,只是这里你不能再住下去了,我不放心,明日我就派车过来接你和关先生!”袁俨顿了顿,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补充道:“全都是我的疏忽,王妈妈逃回了府中,忠义伯府上下都以为您得了疫症,就连京都城中也有些影响!”
他交代得极为清楚,见秦霜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有些不适的撇开头去。
片刻,他又道:“伯府中的事情理应你自己处理,我不好干涉,但有些事情我想了想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我现在接了个案子,可能和府上秦大爷有关,府中三位爷都能没立起来,只能等秦灏从任上回来,你耐心等等,左不过就两三个月时间!”
“大哥哥?”秦霜眼中一片惊喜。
大哥哥要回来了?在她的印象中,秦灏是一个非常好的长兄,只是小时候秦灏学业繁忙,闲了又有秦悦和秦恬缠着他,秦霜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和秦灏相处,只偶尔几次,秦灏关照过她几次,是个十分良善的少年。
袁俨点了点头,“眼下若是要让伯府不倒,只能靠秦灏了!”
秦霜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郑旭!你觉得这个人如何?”
袁俨七七八八的说着话,秦霜只跟着他的话说,此时听他说起一个陌生的名字,想了想并没有什么印象,不知不觉的拍了个马屁,说道:“我没什么印象,那就说明不是太子的得力干将,你一向慧眼独到,看人是不会错的!”
袁俨也不觉得有什么,只点了点头,想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才从窗户口离开,毕竟夜里长时间待在姑娘家的房间,总是不好的。
就着夜色,他一路摸索着,和长远会合之后,就直奔男客这边,到了男客的小跨院,袁俨便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入。
不承想,关先生早已经房门大开,等着袁俨上门了。
袁俨一进去,就看见关先生躺在躺椅上,眉头紧皱,好似有说不完的烦心事儿。
“先生!”袁俨恭敬的作了个揖。
关先生转头看了他一眼,就起身坐到了桌旁,一边倒茶,一边叹气的道:“文祐,你媳妇,可真是不简单啊!”
袁俨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噗的一声就给喷了出来,差点儿呛了个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