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这样的么?可他记得,她在以前是一个占有欲那么强的人,爱吃醋,爱争爱强,可为什么现在,她总是把他推给别人?
易辞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真的只是因为孩子?
“背她回去吧。”
南乐又一次说,面对他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她的声音小了又小。
易辞看了她一会儿,转过了身,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背独孤无香,而是径直将她横抱了起来!
独孤无香受宠若惊,同时又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感到不安,她想张口说还是放她下来吧,但是易辞已经不由分说地顺着山路往前走去,步履快而稳。独孤无香能感觉到他身上隐忍的莫大的怒气,她不敢说话,也不敢抱紧他。
南乐知道他生气了。这是在所难免的。
南乐提着灯笼,忍着脚上的痛楚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身后,易辞走得太快,她想追上给他们照明都不行,但似乎他并不需要照明,山路走过一遍以后他就已经记得清清楚楚了。
而南乐,磕绊了一路,却仍是不记得哪里有个石头,哪里有条树枝,她从来不去在意这些,因为总有一个人会替她记住,会提醒她躲开,会在她绊倒时扶住她。
但是现在没有了,是她亲手把那个温暖的怀抱送给了别人!
南乐看着前面交融的背影,他们走得越来越快,让她根本追不上,直至人影彻底从视线里消失。
南乐恐怕自己已经忘记了回去的路,想奋起追他们一步,脚刚伸出就被重重绊了一下,整个身子往山坡下倾,她牢牢抱住旁边的树,才不至于从山上滚落下去,但是手中的灯笼已经不见了踪影。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方圆十里没有一点光亮,抬头也不见星月。
南乐扶住树坐好,静静等天亮。
她想,她真的狼狈极了。
她静静坐了许久,直到这里越来越冷,风越来越大,她冷得抱了抱胳膊,这个时候,缓慢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南乐惊起抬头,见易辞正垂眸看她。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个默默将人抱起,另一个静静躺在他怀里,稳稳的下了山,一路上相顾无言。
回到茅屋以后,正见独孤无香在小院的石桌前等着。
南乐走过去喊她道:“无香,你的脚好了吗?”
独孤无香站起来:“好些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倒是南乐姐姐,姐姐是迷路了吗?小易哥哥明明还没到家就回去找你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南乐沉吟片刻,不着痕迹地往易辞那里望去,却只看到他若无其事往屋内走的背影。
南乐在当时并没有到处乱走,只是静静坐在原路上的树下,许久之后等来了他。其实易早就到了,他一直坐在不远处的大石头旁,看着那树下平静的女子,仿佛是守着她一般,直到看见她被冷风吹得抱了抱服膊,他才起身。
南乐没有回答独孤无香的问题,只拉起她的手说:“无香,我看你的脚还没有好,让我给你按一按吧,今天晚上,我可就在你房里了。”
独孤无香一时错愕。
“怎么?你不愿意吗?”
“没有没有,无香愿意,那南乐姐姐现在就去搬被褥吧。”
南乐看了看已经关上门,但尚还亮着灯的屋子,摇摇头说:“不了,我不怕冷。”
回了房,独孤无香还是把自己的小被子横过来分给南乐一半,灭了灯,独孤无香又帮南乐掖了掖被子,像个小孩一样甜甜笑说:“睡吧。”
此时,小院中另一间屋的窗从里面掀开,易辞望着对面灭了灯的屋子,定住了片刻,接着关上窗,也熄了灯睡下。
余下的夜里,除了独孤无香沉沉睡去,南乐和易辞均是辗转反侧了一夜。
第二日,独孤无须带着解忧丸来了独孤无香房门前敲门道:“丫头,醒了没有。”
来开门的却是南乐:“没呢。
独孤无须闻声,十方震惊的模样:“怎么是你?”
他往易辞房间的方向转了转身,惊喜道:“难道……难道说……”
这个时候从南乐身后走出一个打着哈欠的小姑娘,惊奇道:“外公,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独孤无须瞬间很失望,稍后正色道:“对了,昨夜你们去采断愁草,采到了没有?”
独孤无香点点头:“采到了,我这就去给南乐姐姐做药。”
她说着,已经闪身回房拿了断愁草,再一个闪身,已经擦着南乐和独孤无须的肩窜出了房门。
独孤无须遥遥喊道:“等等!丫头!你知道解忧丸在哪儿么?”
听到了喊声的独孤无香刹住脚步,回头道:“知道啊,昨天你不是亲自给我指了一遍么?”
独孤无须无奈道:“那是昨天,解忧丸都已经从炉子里取出来了,那你可知现在在哪儿?”
独孤无香挠挠头,“不知道啊……在哪儿呢?”
“在易辞那里。”
“哦!”独孤无香应着,又没了人影。
独孤无香走以后,独孤无须笑着叹道:“唉这个鬼丫头啊,真是不知道,以后要是真的没人管她,她还怎么生活。”
“胡须前辈,你不必担心,不是都说好了么,易辞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小姑娘不成。”
“这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是照顾不照顾得好的问题。”
“这有什么照顾不好,吃得饱穿得暖,不够好?”
独孤无须笑着摇摇头:“真的过得好,是心过得好。在我这里,我这个丫头一直都过得很好,我每天都能看见她高高兴兴。但是我不知道,我走了以后,她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要是一个人能把她的心照顾好,她自然也能一生如此。只怕,易辞并不能将她照顾好。”
“无香在您身边高兴,是因为您在他心里重要,如果易辞也在她心里重要,她在他身边也会高兴吧?”
“你错了,你大错特错啊。她在我身边高兴,不只是因为我在她心中重要,也是因为她在我心中亦是如此重要,可易辞不一样,易辞在她心中是重要的,但她在易辞心中,很不重要。我看得出来,在他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让她待在易辞身边,日日见证着你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才会让她更不快乐。”
南乐怔了怔。
独孤无须又重重叹了口气:“可是这个傻丫头自己还不知道,且就让她自己去试试吧,毕竟能待在易辞身边也是她一个愿不是?”
“不过我倒是放心。”独孤无须继续说,“我看得出来,你固然不是一个绝对大方能甘愿与人共侍一夫的女子,但却是个心底善良的女子,无香这丫头最是单纯,想必你也不会仇视她,纵使易辞不懂得照顾她,也有你能安慰她,如此,我便放心了。”
但只恐怕……她也照顾不了她多久……
“胡须前辈,那你说,要是易辞身边只剩下无香一个人,无香会不会更快乐一点儿?易辞会不会……更懂得照顾她一点儿?会不会能比有人在他身边更快乐一点儿?”
“无香……”独孤无须思忖片刻,“大概会吧……”他回答完这个问题,又开始想下一个问题,发现这个问题有点儿难解,便准确无误往南乐脑袋上重重弹了一下,“你这个丫头,我是医身,又不是医心,问我这些做什么。”
“你怎么不是医心了,你给我治心悸之症,不就是医心么?”
“解忧丸与断愁草只能暂时缓解你的病情,让你多活两日,是不能根治的。”说到这里,独孤无须愣了一愣,恍然大悟一般,“你说你不在易辞身边,便是因为这个?”
南乐想了想,点点头,“方才你自己都说了,只能让我多活两日,也就是说,我本也就不能活太久咯?”
独孤无须抚摸胡须说:“我探你的气息,察出你有过一段时间病情稳住,心悸之症几乎可以算作没有,时间大概有……三年之久,之后……似是病情复发又加重,一下子扯到了心脉,再想像以前一样,怕是难了……等你服下解忧丸,要是能保持那三年来的心平气静,再活个数十载……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南乐并不对他的话有太大反应。
——
独孤无香一路飞奔,闯进了易辞房里,正在看书的易辞抬起眼看着她,表示不解。
独孤无香却一脸茫然,咦,她进来干什么来着?
她死活想不起来,易辞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也没再问她进来干嘛,只说:“对了,你手里有断愁草,拿走解忧丸去做药吧。”说着,他取了解忧丸放在独孤无香手中。
独孤无香终于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这个药,做出来会苦么?”易辞问。
独孤无香点点头,“解忧丸虽不苦,但是这断愁草的汁液可是苦的很。”
易辞沉吟,稍后道:“那你做好了药,一定要亲自看着她喝下去,倘若她不喝,扎晕了也要灌下去。”
独孤无香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