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心悸之症的复发让她受到了重创,她恐怕……已没有多少时日。现在能救她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解忧丸,虽不能彻底根除心悸之症,但可以稳住她的病情。至于解忧丸,世上仅此一粒,在我师父那里。如果三日内她能醒来,你就带她去落北山找我师父独孤无须吧。南乐已经不适合待在这里了,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打击太大,如果可以,你们还是永远不要回来了。”
易辞耳边一直回荡着两日前江奇书对他说的话。
他已经衣不解带守在她床前两天两夜了,却仍不见她醒来。
易梓兼和苏月婵已经安葬,易阳继续做他的皇帝,而许瞬成已经逃之夭夭,至今没有找到。
浓密的睫毛忽然颤动,易辞瞬间紧张起来,握紧了她的手。
南乐醒过来,表情呆滞,双目空洞。
易辞把她扶起来,轻声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南乐眸光动了动,慢慢靠在了他怀里,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一直这么靠着。
许久以后,易辞才对她说了一遍她的病情,南乐听完,仍是面无波澜,好似生死于她而言已不甚重要。
他又说:“我们走吧,去找解忧丸。”
南乐知道他是想先让她好起来,就算有一天她又要回来了,他也会顺她的意再带她回来。
南乐很累。她听着外面的鸟啼声,这个时候还是春日,她算了算时间和未来的征程,木讷地点了点头。
离开的时候江奇书再三叮嘱易辞别让她受刺激,她想要什么尽量都满足她,除此之外,还提醒他们要提防逃亡在外的许瞬成。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一路姹紫嫣红。
他们驾着马车,却一同坐在马上。
“怎么还没到啊,你是不是不知道在哪儿啊。”南乐被他圈在怀里,嘟嚷着说。
赶了一上午的路,距离出发地点越来越远,南乐也终于不似之前那般死寂,而是恢复了从前千分之一的健谈。
“嗯……”易辞故作失忆状,”过了那么久,我却实有些记不得落北山在哪儿了呢。”
“记得?说得好像你去过似的。”
易辞轻笑了声,“我若是没去过,当初又是谁为你种下的雕心花?”
南乐微惊:“原来雕心花生长在落北山啊,等等!雕心花不会也是江奇书他师父养的吧?”
“你猜对了。”
“那你和他师父算是熟人了?”
“雕心花在这世上本只有两朵,一朵被你吃了,世上最后一朵也给了我,你说是不是熟人?”
“哦,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起这个……当初还差点儿和江奇书反目成仇了呢。”他回忆着说。
南乐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为什么?”
易辞却不说了,看着她眼巴巴等他说下去的样子,戏谑笑道:“你吻我我就告诉你。”
南乐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欲转过头:“爱说不说,老娘还不乐意听了呢。”
头还未转离,下巴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捏住,又被强行扳了回来,他眼带笑意看她道:“既然乐儿这么不好意思,那还是为夫主动吧!”
不等南乐说什么,红唇已经充满温暖的触感,心也一寸一寸柔软了。
绵长的一吻结束以后,他才满意笑道:“看在你这么乖的份儿上,那我就勉为其难讲给你听吧。”
“……”
“那个时候,奇书要学医,一心要拜独孤前辈为师,我便陪他去了。没想到独孤前辈不想收他,反看上了我,非要收我为徒。”
“就你?你也能学医救人?独孤前辈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啊?”
“没有啊,他眼神好得很。”
“那后来呢,为什么又收江奇书了呢?”
“这个……”易辞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说来话长……你再吻我一下我早就告诉你。”
南乐蹙了蹙眉,“哼,不听了不听了!听你讲个故事还得被你处处占便宜!”
易辞奸计得逞地笑了笑。
顺着山路一直往落北山深山处走去,有一座茅屋坐落,外圈着篱笆,院内两颗参天大树。周边开着各种奇花异草,石桌上摆着酒坛,看来这里的主人过得很是悠闲。
易辞带南乐来到篱笆门前,正准备朝屋内喊一声,忽从门内的树上跳下来一个穿着明亮的橙黄色衣服的姑娘,年纪看上去有十七岁。
小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往门外看过去,视察着外面的人。
而易辞已经举袖挡住了自己的脸。
南乐皱了皱眉,觉得很是奇怪,那个小姑娘似乎在拼了命地在认他,而他却在拼了命地隐藏自己,他们两个之间一定关系匪浅。
“你是……小易哥哥吗!”小姑娘虽然只看到了易辞的耳朵和一点点侧脸,但还是认了出来,雀跃欢呼着。
南乐黑了黑脸,一把将易辞脸上的胳膊打开,“喂!人家都认出来你了,你还躲什么躲!”
南乐语气里的愤怒俨然是打翻了醋坛子所致。
易辞无奈,整张脸露在小姑娘的面前。
“啊啊啊!你真的是小易哥哥!”小姑娘喊着,忙热情地打开了篱笆门。
这个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茅屋内步出,道:“吵什么吵,你这个死丫头,让不让人好好睡个觉了!”老者忽然警觉起来,“有别人?谁来了?”
“是小易哥哥!还有……一个姐姐。”
“独孤前辈。”易辞遥遥喊了一声。
独孤无须的耳朵动了动,立刻闻声认出这人是谁来:“你怎么又来了!我这儿可已经没有雕心花了!”
易辞笑着,给南乐介绍说:“这就是江奇书的师父,独孤无须,那个,是他的外孙女,孤独无香。”
南乐看着靠声音辩物的老人,原来独孤无须的眼睛根本看不到!她嘴角抽搐放低了声音跟易辞说:“呵呵,他眼神真是好得很呐。”
足以见得易辞嘴里确实没有一句实话!
南乐的话说得异常小声,但还是被独孤无须尽收于耳,他悠然道:“丫头,老朽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还勉强听得见,鼻子也勉强嗅得到,你不必站在我的院子里,踩着我的断愁草,还这么大声说我的坏话吧?”
南乐一惊,低下头去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脚下踩着一根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草。要是说他听力很好,能通过她的声音确定她所处的位置,但是这棵被踩在脚下的小草,再怎么样也没有声音吧??
“你怎么知道?”南乐实在好奇,便问道。
独孤无须摸摸白花花的大长胡子,“这清人心神的味道,不是磨烂了我的断愁草,又是什么?”
南乐仔细一嗅,确实有淡淡的清香从脚下传来,但是味道也太淡了,不仔细闻根本就闻不出来啊。
可见这个独孤无须确实是厉害,不然也培养不出来天下第一神医江奇书了。
易辞笑笑说:“怎么样?是不是比眼睛更厉害?”
南乐没作答,独孤无须已经转了身往屋内走,“那当然了。行了,别杵着了,进来坐吧。”
独孤无香立刻像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围着易辞转:“小易哥哥,快走快走!”
独孤无香挽住易辞的胳膊,易辞十分惶恐地看了看南乐,发觉她脸色不大好,果断挣开了独孤无香自己快步走进去。
四个人围桌就坐以后,独孤无须首先开口:“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还是我那个混徒有什么事?”
易辞打开天窗说亮话:“此番前来,还有一样东西想向独孤前辈求取。”
“为她?解忧丸?”
易辞惊道:“前辈如何得知?”
“前几年,宁北郡主从我这儿采走了雕心花,算算日子……是该发作了……”
南乐蹙了蹙眉,“你知道我有心悸之症?这与雕心花有什么关系?”
独孤无须悠悠道:“宁北郡主采撷雕心花,是雕琢易辞的思念,倘若思念不生,便生心悸,若非你误食,又怎会遭此恶果。”说完,独孤无须自信地勾勾唇,似乎实在为自己准确的猜测而自豪。
南乐便说:“谁说我是误食,我是特意吃的。”
易辞愠怒地看向她:“你说,你当初给我做一个月丫鬟,就是为了得心悸之症让我整日担心你?”
他话里有话,是在问她当初为何为了危险的雕心花那么不惜代价,同时也在责怪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南乐噎了噎,转移话题说:“怎么又扯起这个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还是继续说解忧丸吧。那个,胡须前辈啊……”
正在顺自己胡须的独孤无须手不由一怔。
南乐其实一直都把无须听成胡须,并且觉得无比适合他。她继续说:“那你的解忧丸要多少钱?”
独孤无须惊异道:“多少钱!解忧丸在这世上仅此一颗,是无价珍宝,你怎可用世俗来玷污它!”独孤无须说得义正言辞。
独孤无香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道:“外公,但是我们最近……确实有些揭不开锅了……要不你……”
独孤无须立刻斥她道:“胡闹!”
斥完以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对准南乐的方向说:“你出多少钱?”
南乐喜上心头,回答他说:“今后你与孙女的吃喝用度,”她看看易辞说,“他都包了!”
易辞正想说话,独孤无须爽快拍桌一锤定音:“好!”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说,“好是好……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易辞很有预感地皱了皱眉。
“只要你和无香成亲,解忧丸立刻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