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仁之呆滞了许久,直到听到身后一声嘲弄的笑,他蓦地松了太医,转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拎起来。
南乐脸上的嘲笑未褪,任他掐着自己也不反抗,这几天都已经习惯被他掐来掐去了。
贾仁之紧紧锁着眉头,狭长的眸子里迸溅着怒火,明知故问:“你说,你笑什么?”
他稍松了松南乐,听她说话。
南乐笑说:“世子,请问你现在还要我好好待在你身边,好好对我么?”
他刚对她许下承诺,却突然又知道了她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怎么让人觉得不好笑。
贾仁之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如鲠在喉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这辈子对成千上万的女人说过各种各样的誓言,却从来没有像跟她说的时候这样认真,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哪个女人……对他的誓言这样不屑一顾!
就好像是,他潇洒快活地玩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最后,竟是被一个女人给玩了!
太医在旁大气不敢出了许久,才颤着声音试图离开这里道:“世子,臣这便去为这位姑娘抓些上好的安胎药,先行告退。”
太医刚起身欲开溜,就听贾仁之冷冷道:“安胎药就不必了,去做些滑胎药,现在就去,马上给本世子呈上来!”
太医一愣,忙连连应是,退了出去。
南乐脸上并没有听到这话之后该有的惊愕与恐惧,有的只是淡漠。她轻轻推了推贾仁之,疲惫地重新躺下来。
“你不害怕?这可是你与他的孩子,还是你不相信本世子会杀了你的孩子?”
她闭着眼淡淡回了句:“害怕有何用。”
她就知道,贾仁之一旦知道了她腹中有个小孩儿,势必不会让他活下来!她一直都担心的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并且来的这么快。
“我看你就是倔,见了棺材才肯落泪。”
没过多久,太医端着一碗还在腾升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贾仁之接过,令他退下。
他笑笑说:“南乐,起来喝药了。”
南乐心中遽然一震,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可是就在刚刚,腹中的一下下阵痛似乎让她感觉到了这个鲜活的小生命的存在。
见她迟迟不动身,贾仁之便嘲弄道:“怎么,终于知道怕了是么?”他将药碗往南乐脸前凑近。
令人作呕的气味立刻扑鼻而来,南乐心中剧痛,似乎听到了那个尚未成型的孩子的痛喊声。
南乐一掌将药碗打翻,碎片与汤药撒了一地。
贾仁之却是十分满足地笑笑:“不怕,这药多的是,来人啊,再盛一碗!”
“贾仁之,你何必呢?你现在又有兵符,又有南弑教,一切才刚刚稳定下来,你却要杀了他的孩子,你就不怕他赌上一切报仇?到时候,你恐怕连六分的胜算都没有吧。”
“堵上一切?呵呵,他拿什么跟我赌,现如今,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南乐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想知道是么?”贾仁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唤了许瞬成前来,“许瞬成,去把那个女子带过来!”
南乐目光不移地跟着许瞬成,从他出去没了人影再到他重现,而再进来之时,手下已经压了一个无力再挣扎的女子。
南乐看着那张温雅而无奈地脸,顿时身心俱震!苏月婵……竟然也在贾仁之手上了……这意味着……苏月彻已经受到了贾仁之的控制!
苏月彻一直与苏月婵相依为命,单是从那日南乐用苏月婵来威胁他,而他义无反顾妥协的表现,便知道他对自己的这个妹妹,唯一的亲人是有多么重视!
贾仁之呵呵笑了两声:“南乐,我真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了我,还不知道苏大将军有这么一个上心的妹妹呢。”
苏月婵薄唇轻启,平静的告诉他说:“贾仁之,你抓我根本没有用,哥哥固然疼爱我,却昏还没有到为我一人将天下百姓置之于水火不管不顾的地步。”
贾仁之睥睨着她:“你觉得你这么说我会信?”
苏月婵不再说话。
“宁北郡主,今后你便安安生生地待在皇宫吧,待易辞人头落地,我自然会放你回去与你哥哥重逢。”
说着许瞬成便压着她离开,经过南乐身旁时她深深看了有些彷徨的南乐,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放心。
可如今的局势,叫她如何放心?
贾仁之凑近她而坐,“现在知道害怕了吗?南乐,你别这么倔,只要你承认你害怕了,我就放了你。”
她本不会说,宁肯死也不会说。可是她又闻到了那从门口传来的滑胎药的味道……她低了低头,像是斟酌了很久,又像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我怕了,很害怕。”
贾仁之哈哈大笑了叫声,“教主,你也有今天?”正笑着,他接过了太医端上来的药碗,再遣退了他以及殿内所有人,只把药碗凑在南乐嘴边,“要我喂你么?”
南乐抬了抬头,死死瞪着他。刚才她明明说放了她的……
贾仁之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我是说放了你,又没有说要放了你的孩子。”
南乐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她再次拂袖试图打翻药碗,然而这次贾仁之却敏锐异常,轻轻转身抬高了药碗,稳稳拿在手里,挑衅地看着满脸怒气的她。
南乐从床上辗转下来,出手去夺他手中的药碗,但现在怀有身孕的她哪里是武功高强的贾仁之的对手?没过几下,便被贾仁之死死按在了地上。
“看来你一点儿都不乖,那还是我来喂你吃药吧!”他把南乐压在地上,双腿死死禁锢着她乱动的双臂,一只手捏住她的脸逼迫她张嘴,另一只手端着随时要流出药的药碗。
南乐一点儿都动不了了,她只能绝望地拼命挣扎。她明知道这一天在所难免,她早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就是喝药,就像喝酒一样咽下就行了……可是,她是那么舍不得……舍不得这个在她肚子里待了三个多月的小孩儿……那是她好不容易才有的和他的孩子啊……
她拼命摇着头,夺眶而出的泪水似乎在无声的祈求贾仁之停下来!不要!
温热的泪水从她苍白的面颊上流下来,落在了贾仁之掐着她脸的手指上,顿时像一根针一样刺痛了他手指上那根与心相连的经脉……
这个就算再痛也会强颜欢笑的女人,现在却为了那个人的侍卫、那个人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流泪!
贾仁之手中的药碗随着他的心而颤抖,汤药在碗里跳动,之后突然又随着他手的移动涌进了用尽一切力气想要抿唇的女子口中!
滚烫的滑胎药顺着南乐的嘴脸、脖子流的到处都是,肌肤被滚烫的药水烫红,口中亦是充满了苦涩而滚烫的药味,一直顺着喉咙流进腹中……
然而心痛……盖住了所有被烫伤的痛苦……
贾仁之一把松开她将她摔在地上,站起身冷冷睥睨着那蜷缩在冰冷地板上痛不欲生的女子……
南乐还在企图最后一丝希望,她软弱的双手抓住贾仁之的角落,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骄傲:“我求求你……不要……别杀他……”
贾仁之眼底掠过心痛,他仍是狠心地踢开了南乐,退远,冷眼旁观。
即刻,腹中搅碎了一切的痛感掩盖了心痛,席卷了南乐的所有感官,她趴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感觉到粘稠的液体从下体流出,裙摆一点点被染的暗红,地上更是鲜血淋漓……
“世子……”忽然闯进来的护卫后话还没有说出来,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不禁愣了愣。
“谁让你进来的!滚!”贾仁之斥道。
护卫这才想起自己的急报:“刑房的女人好像疯了一样,带着铁链子闯出牢房,往这边来了!”
正说着,那伶伶仃仃的铁链声便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众人被被踹倒在地上的哀嚎,宋寻闯进来之后,跪在贾仁之面前的那护卫便立刻被踹飞了出去。
“小姐!”她看着地上鲜血横流、痛苦不堪的南乐,大喊了一声,顿时怒气冲冠,恨不得立刻把面前的贾仁之杀了,于是旋身过去,完全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打得过他,更是不管自己身上还带着穿过了肋骨的铁链!
贾仁之为南乐分身,一时没有防备,生生挨了宋寻一脚,接着他眸光一厉,瞪直了眼,翻身到她身后轻轻松松的拉住了她穿透了身体的铁链,狠狠一拽!
蚀骨的疼痛随即传来,宋寻痛苦地咬着唇硬支撑着自己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最终还是被这痛楚给拽到在地上,伤口又严重撕裂,鲜血立刻大面积染红了她的后背。
她动不了了,拼尽全力也站不起来,贾仁之松了铁链,看着她在地上痛苦匍匐。
“小姐……”宋寻的血涌的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漂泊在自己的血海中,她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似乎这句话也是最后一口气了,“对不起……阿柒没有保护好你……”
宋寻伸出手想去牵南乐,“阿柒……再也……再也不能保护小姐了……”
南乐的泪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她忍着痛唤道:“不……你坚持住……”她伸出手去触碰距离尚远的宋寻的手,拖出血痕一点一点往前挪动,就差一点儿了……就差一点儿就能碰到她的手了……
可是突然,宋寻一直微颤的手指没了一点儿生气。
南乐绝望地继续往前移动,待握住她的手时,温度已经在一点一点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