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默然一改往日的温文儒雅,吊儿郎当地走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颚,微微抬起,“好久不见思思妹妹长胖了不少啊!”
傅梅连忙低垂着脑袋,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大概是家里伙食比学校好,长胖了点,哎呀都别站在外面说话啊,快进屋吧。”
自己怀孕的事,傅梅可不敢随便告诉别人,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亲人。
凌默然倒是没再揪着她长胖的事说,看了一眼身旁有些心不在焉的傅雪,提着东西便进屋了。
屋里,田百合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看着儿媳妇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上前询问:“咋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吗?”
原是傅雪中午没吃多少东西,又坐了那么久火车,一路奔波,难免有些不舒服,她勉强笑了:“妈,我没事,可能是累着了。”
闻言,田百合这才放下心来,瞧见凌默然也在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城子,你咋也回来了,啥时候的事啊。”
毕竟她跟傅梅回乡好些天了,也没见着他人影,突然看到他难免有些好奇。
凌默然含糊其辞敷衍了过去,乐呵呵地帮他们提东西,田百合也懒得操心那么多,让傅雪回屋歇着,叫傅梅招待一下江白鸽。
晚饭凌默然厚着脸皮不肯走,田百合他们自然也不会赶他,因着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田百合让傅梅收拾收拾,叫闺女晚上跟自己睡,江白鸽睡闺女的房。
江白鸽是第一次进女孩子的闺房。
在他的心里,几乎没有女人的存在,就连他的母亲,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记忆也渐渐模糊了,只知道灾难发生的时候,母亲护着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可能是老天爷可怜他,最后他被救了,而早先逃亡的母亲和弟弟不知所踪。
要说怨,他也怨。
怨恨为什么他成为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可是,这么多年过来了,慢慢地他早就把这段陈年往事遗忘在岁月的河流里。
入伍以来,他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努力,全都是为了靠近他的英雄——凌修。
是他,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也是他,教会了他一身本领,让他感受到了温暖的情谊。
候亮说如果他娶了老大的妹妹,就能真正地守在他身边,可是老大唯一的妹妹心有所属,他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去牺牲一个女人的幸福。
老大如今也退伍了,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远离了部队,也远离了他。
可无论怎样,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老大一句话,他江白鸽愿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是一种特殊的感情。
无关的风流,无关亲情,只因那个人是他而已。
……
洗漱完后,他关上了房门,准备做几组仰卧起坐再休息,还没做到一半,外边就有人敲门,他肃然起立,低哑的嗓音透着成熟男人的野性,“请进。”
来者是傅梅,她手里端着一杯豆奶,走进去,“这是刚刚我嫂子泡的豆奶,说是有助于睡眠,你也尝尝。”
早就听闻傅雪会煮一手好茶,又是把冷饮茶推向市场,如今已做成了自己的品牌。
他也曾品尝过,味道的确不错,只是他很好奇的是,明明一个在穷乡僻壤的地方长大的女孩,为什么会懂那么多?
又是开工厂,又是开店,再到后面发生的种种,傅雪就像是武侠里面开了挂的主角一样。
总之,优秀得叫人挑不出错。
江白鸽接过杯子,“多谢。”
傅梅笑着说:“我尝着感觉味道可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江白鸽看着茶杯里冒着小泡泡的白色液体,低头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莫名地给人一种家的味道,想起了在弟弟还没出生的时候,母亲每天早上都会泡上一杯豆浆给他喝,只是后来弟弟出生后,母亲对他的关心越来越少,渐渐地到最后就好像他在那个家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尝着这豆奶,即甜蜜,又苦涩。
“味道怎么样?”
傅梅的眼睛里闪着像星辰一样耀眼的光芒,在那一瞬间,伴随着她甜美温柔的声音,江白鸽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难以自拔。
他足足盯了她数十秒,傅梅被他看得一脸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江白鸽回过神来,女孩无辜的表情尽数落入他的眼底,他的耳根子不由得泛红,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江大哥你呛到了吗?没事吧!”
傅梅下意识去拍他的后背,可是她的手刚触碰到那坚挺结识的背部时,男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似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怎……怎么了?”
不明所以的傅梅满脸疑惑。
江白鸽硬生生地把腔中那一股不适给压了下去,咬着牙恢复了平时了冷静,深呼吸了一下,转身依然是一副淡漠的面孔,“我没事,时间不早了,多谢你的豆奶,我要休息了。”
明显地逐客令,傅梅怎能不明白。
“好,晚安。”
她微笑着礼貌地离开,体贴地替他把门也合上了。
江白鸽伫立在原地,脑海中挥散不去的竟是女孩的笑颜……
他这是怎么了?
着了魔了?
原本傅梅是好心送豆奶过来好给江白鸽助眠的,结果闹得人家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江白鸽一宿没睡,索性早起去晨跑了。
送完嫂子回家,他今天就要回去了。
只是她们还在休息,自己要是不告而别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终究是老大的家人,于他而言,也是一个他想融入的地方。
傅雪昨晚才算是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了上午九点。
江白鸽因为赶火车,傅梅觉得嫂子按道理应该起来送一送,这才把她喊起来了。
傅雪自己也是很尴尬,她的生物钟失灵了。
可能是这段时间精神一直绷着在,好不容易回到家,整个人就松懈下来了,这才起晚了。
“你让江白鸽再等一下,我马上起来。”
傅雪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催着傅梅去帮她拖延一下时间。
傅梅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那你可要快点,人家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嗯嗯嗯!”
待她出去后,傅雪穿好衣服,就去梳头发。
她的梳妆台是靠着窗户的,拉开窗帘外面的光景一览无遗。
不知不觉她的头发已经及腰了,昨晚她睡得太舒服了,一张大床随处翻滚,以至于她的头发打结在一起,梳起来有些麻烦。
就着梳头发的空闲,她转头看向窗外——
阳光正暖,傅梅站在院子里和江白鸽闲聊,也不知他们聊到了什么,一向不苟言笑的江白鸽竟然难得地露出笑颜,一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盛满了柔情。
他们自己没有察觉到,在别人看来,他们之间的气氛是那么的和谐温馨,就好像是一对天生的璧人,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作为一个过来人,傅雪很清楚地从江白鸽的眼中看出了一点点东西。
一点点……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东西。
她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何种交集,但傅梅如今这个状态,她怕是再难接受其他的男人了。
不过能让江白鸽这棵铁树开花,着实难得。
一时间,傅雪也不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梳妆完出来,她匆匆忙忙洗漱好,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
她走到院子里,带着歉意轻言道:“不好意思,我睡过头,让你久等了。”
江白鸽回过神,嘴角刚刚还噙着的淡笑再看向傅雪的那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一如既往地淡漠,“没事。”
到了该走的时候了,他背好背包,“嫂子,我先走了。”
其实傅雪只需要送他出门便是作为主人家的客套了,但她还有些话想单独问问他,便说:“我送你。”
傅梅也打算跟着送送,却被她拦下,“外面风大,你身体要紧,还是待在家里吧,我很快回来的。”
言下之意是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好吧。”傅梅也并不是非去不可,转而对江白鸽说:“江大哥,一路顺风。”
江白鸽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重重点头,“嗯。”
从霍家走到村口有数十分钟的路程,傅雪完全有机会把自己想问的问完。
两人走在林间小路上,两旁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已入深秋,傅雪下意识拢了拢外套。
“你跟了凌修多少年了?”
江白鸽一愣,没承想她会这些,他沉下心,回答说:“七年。”
“挺久了啊。”傅雪想到凌修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的心腹,很是庆幸,“听侯亮说,你想一直跟着凌修?”
所以在凌修退伍的那一晚,从来不贪酒的他,喝得烂醉,晚上还哭了。
这也是后来她听侯亮说的,那日他们都来家里吃饭,她也记得他们都喝醉了,但没想到一向内敛淡漠的江白鸽会为了这件事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
而他,应该把凌修当成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吧。
“嗯。”江白鸽提及这些的时候,眼中的落寞和遗憾显而易见。
傅雪自嘲地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嗯?”江白鸽又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又摇头。
傅雪不解,只听他淡淡地说:“你是老大的妻子,就是我的嫂子。老大为了你退伍的事,我那个时候是很讨厌你,觉得你毁了老大的军旅生涯,毁了他的前途。”
“然后呢?”
“后来侯亮跟我说了很多,我觉得我错了。老大的人生是他自己的,他所的一切都是他深思熟虑后决定的。”
江白鸽说到凌修的时候,眼中满是敬佩,“他永远是对的,我能做的就是追随他的脚步,毫无怨言。”
这一刻,傅雪心里说不出的震撼。
震撼的是男人跟男人之间还能有这种……形容不出来的感情。
对于凌修退伍,她也有过遗憾。
只是他说过,她才是他生命的全部。
梦想可以有很多个,但世界上只有一个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