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牧舒一头栽在他的怀里,又哭又闹,“纪昀熙,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冤啊!他什么时候欺负她了?为什么从下午到现在,她就一直强调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我不管,你欺负我,我就要欺负回去。”席牧舒豁地站直,晃了晃,一把揪住纪昀熙贴身的衬衫,再一拽,随心所欲地噙住了他的唇。
良久。
“嗯……真是薄荷的味道。”席牧舒舔了舔唇,意犹未尽。
投怀送抱的他见多了,像这样醉酒耍流氓的女生,他还是头一回见。
无疑他是生气的,但不讨厌。
看她高兴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在原地又蹦又跳,“哈哈,终于咬到了。”
纪昀熙双手叉腰,内心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到底要拿她怎么办?
席牧舒折腾累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耷拉着头,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担心她喝酒受凉,顺手将她抱起。席牧舒蜷缩着身子,一头钻进他暖洋洋的怀里,使劲地汲取那一丢丢温暖,一点点安全感。
滚烫的呼吸喷薄在他胸口处,夹杂着淡淡的酒香,容易让人冲昏头脑。
垂眸、轻叹。
这酒,后劲真大!
*
醒来时,天已大白。
席牧舒支着身子呆坐半晌,这一觉睡到天昏地暗,跟打了场恶战似的,身心俱疲。
“咳。”一开口就像砾石荒漠,干旱嘶哑。
下床,手刚摸上门锁,方才惊到,这不是自己家。
恍惚之际,一道破门声教她的手从扶把滑了下来,差点吓出心脏病。
声音的来源在隔壁的主卧。
纪洲文负手而立,板着黝黑的方脸,顽固的下巴抵着气粗的脖子,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
瞧他这个出息的儿子,都堂而皇之把女人带回家来过夜了!
纪昀熙长腿一蹬,把剩下的半截丝被都给踢开,身形慵懒地下床穿衣,并戏谑道,“爸,您见过哪个男人带女人回家是分房睡的?”
“混帐东西!”纪洲文顿时气上心头,手抖着,“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
“君当如菊,洁身自好。”纪昀熙朗朗上口地念着,侧目莞尔,“教授,您这话跟多少届学生讲过?”
嗬……
实在是忍无可忍!
纪洲文踮脚起步,振袖张臂,“今天老子非胖揍你一顿不可。”
岂料这儿子四两拨千斤道,“君子动口不动手,爸,谨慎啊,别落得个晚节不保。”
纪洲文半张粗臂悬空,攥着钵大的拳头,气得浑身颤抖无力,在屋里来回踱了两圈,站定说道,“你再这么胡闹下去,对得起维安吗?”
听到“何维安”的名字,那双鹰眸狠狠对纪洲文一戳,好像要把他戳穿似的,脸色十分难看,“这关她什么事?”
“何维安”何许人也?
业内谁不知道她是出了名的母老虎,手段狠辣、处事霹雳。光听这三个字就足以让人闻风丧胆。去年他们合作过一次,就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吵得眼红脖子粗的,这样的人娶回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人不和,百废待兴。
难道仅凭两家是世家,他爸就这么义不容辞把自己的儿子往火堆里坑?
可是纪洲文却不认可这种想法。在他看来,“强强联合”没什么不好,无论思想、教育、经济都能达到同一个水平,况且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性格也可以磨合,说不定现在看不顺眼,以后看着看着就顺眼了。
再说,父母是过来人,眼光自然比年轻人要看得更长远。
因为何维安的事,父子俩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纪洲文当即驳斥道,“这事大了去了。昨晚你把维安和你叔婶晾在酒楼一晚上,你让他们做何感想?”
“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管不着。”纪昀熙已经失去了耐性。
纪洲文也不退让,激怒道,“我再强调一遍,除了维安,谁都不许进我们纪家的大门。”
与其说这话是拿来威胁纪昀熙,倒不如说纪洲文是故意说给隔壁的席牧舒听的。
“咚咚”的两声门响,将主卧所有的争执一哄而散,父子俩同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门口。
“这么凶,人姑娘家都被你们吓跑了。”伴随着一声轻呵,纪夫人赫然出现在门口,她五十多岁,体态丰腴匀称、面容富贵慈善,着一袭靛青色缎面立领旗袍,斜排扣,配合蕾丝手工钉珠装饰,举止间透着一股华贵清雅之韵。
“又跑了?”纪昀熙蹙眉,“席牧舒,你这只狡猾的兔子。”
他箭步一穿就要追出去,被纪夫人及时劝阻,“现在追上去也是百口莫辩,不如先冷静下来,改日再做打算。”
纪洲文张了张口,又被纪夫人一个眼神吓了回去,敛眸,再正眼一瞧,纪昀熙早甩出大门八百条街。
纪夫人欲语还休,无奈,“这孩子。”
*
过去三天,席牧舒搬去了好友冯书墨的家中暂住。那位肝胆相照的疯丫头在替她安顿了之后,即刻飞往服装设计师的梦想殿堂——巴黎,实现一场“身心合一”的修行,据说,归期未定。
席牧舒感激涕零地送走她后,一口气尚未喘匀,就说“催稿”要来了。
她发现,日子一旦忙碌起来,还真没时间多愁善感。
“催稿”要来的前一天晚上,他就特别强调席牧舒“一切欢迎仪式从简”,这倒是符合席牧舒“勤俭节约”的要求,基于这一准则,席牧舒不但没有买鲜花,连带着路边的野花都省了。
到了接机那天,席牧舒单枪匹马开着冯书墨的SMART就去机场。
说起“学车”一事,那还是席爷爷在世的时候,爷爷辛苦一辈子,从来没坐过小轿车,陪伴他整整一生的是他那只体力不支的老黄牛,要么就是人力板车,好一些的就是村里阿哥阿叔们的摩的。后来她想,不如先学会开车,等赚了钱再买一辆,以后她载着爷爷,这样他老人家往返乡下也方便些。
可惜,世事无常。
席牧舒抹了一把热泪,继续忐忑前进。
她技术谈不上娴熟,但好在她专注力强,终于,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抵达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