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一早就来还车,敬业精神实乃可圈可点。
回去时,纪昀熙含蓄地告诉他,工作这种事要讲究个“劳逸结合”的章法,言外之意,偶尔几次开小差,他是不会责怪他偷懒的。
尤其在那么关键的时刻。
谁知,有着军人铁一般意志的老张说出一句让纪昀熙泪流满面的话,在其位谋其政,为上司分忧,是下属的职责。
这。一言难尽。
还没到办公室就被楚绍峰截胡了,他兴冲冲地追问昨晚的事,“听说你昨晚深入敌军根据地啦?”
纪昀熙面无表情。楚绍峰不死心,“说嘛,哥们儿给你分析分析战况。”
顿足,睥睨全场,几十双眼睛盯着他和楚绍峰,楚绍峰嗓门那么大,传播速度又快,相信大家已经知道了那位“席小姐”的存在,就说吧,这团宠的压力蛮大的,在婚姻大事上,大伙儿吃着公粮,反倒操起“衣食父母”的心。
进门,落锁。
楚绍峰屁颠屁颠跟上去,献宝似的拿出什么东西。纪昀熙定睛一看,这不是上次他让楚绍峰帮牧舒买的歌剧院的票吗?
怎么又回到楚绍峰的手里?
鹰眸一眯。
危险!
楚绍峰连忙收起桃花一样的笑靥,“阿熙,我有话要说。”
纪昀熙端坐着,“洗耳恭听。”
楚绍峰面露愧色,先把上次他和席牧舒见面的情况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又洋洋洒洒、直抒千担悔言,接着以退为进,说是“不求原谅,但求心安理得”。
陈词完毕,他看了看眼前那座冰山,脚下如履薄冰。纪昀熙听完,只用八字点评,“逻辑缜密、情真意切”。
死了死了,这要是听不出冷嘲热讽,那他真枉为人了!通常这么说,就证明他和纪昀熙之间的友谊小船要翻了。
楚绍峰就差没给这位爷跪下。
“出去。”纪昀熙平复心情,语气平静地说道。
“不,阿熙,要杀要剐,我都悉随尊便。”楚绍峰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呃,不,心一横、脚一跺,表现他倔犟的时候到了。
“把票留下,出去!”纪昀熙不耐烦道。
好说好说,楚绍峰赶紧把票擦擦,双手奉上,完美地诠释了他“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宽广胸襟。
开门,外围堵得水泄不通。见楚绍峰出来,大家七嘴八舌闹哄哄的。趁这次机会,楚绍峰卖弄了一下“忠诚”的人设,并语重心长教诲后辈,颇有几分老夫子的神韵,“老板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不明白”。
事实上,楚绍峰也不完全错,他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喜欢上席牧舒了?如果他真喜欢席牧舒,为什么还要去见叶思雨?如果他喜欢席牧舒,为什么又不表现得积极主动些?为什么等她身边出现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情感和理性就失去了平衡?
说到底,责任在他。
……
席牧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着,不出意外感冒了。她这样子,又是到机场送人,不知情地以为她是不舍得自己的男朋友。
方舜尧不介意顺理成章成为别人眼中的“男朋友”,他旁若无人地把她双手捧在手心里,温柔地搓热,小心翼翼地呵气,“叫你别来吧你偏要。”
他的目光真诚、炽热。席牧舒赧然,低着头,“我穿得够厚了。谁知道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就感冒。”
方舜尧斜她一眼,“昨晚睡觉踢被子了吧?”看了看四周,发现不远处有家便利店,“你等着,我去看看有没有感冒药卖。”
席牧舒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像漫画里的救世主形象,一步一步向前去征服世界的样子,那模样帅出天际。
不知道催稿还记不记得,她曾跟他提过小时候一个小伙伴的事,在孤儿院的时候,每逢有人欺负她,那个瘦瘦黑黑的小个子男孩就会挺身而出,站在她面前抵挡所有人的攻击。
他很像那个小男孩。
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掉下来,止也止不住,她拼命地擦啊擦,乖乖地站在原地,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从便利店出来又转向一家服装店,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几样沉甸甸的东西。
她慢慢地撑大眼皮子,终于看清楚他拿的是什么。除了药,还有一瓶矿泉水、一个保温杯,以及一件长款羽绒服和一双手套。
都是给她的。
明明他才是客人,却反过来要照顾她。
“你当我是北极熊呢?”席牧舒哽咽道,“我喉咙不舒服。”她借口掩饰自己的脆弱和感动。
方舜尧让她把羽绒服和手套都穿戴好,然后很赶地说,“我去洗洗杯子,再加点热水把药先吃了。”
她来不及收拾这一秒的心情,下一秒又被感动填满。
“方舜尧。”她叫住他,“你不用这样。”
方舜尧回首,明眸皓齿地对她笑,“席牧舒,我只是想,尽量做到让你多喜欢我一点。”多靠近他一点,多依赖他一点。
他不会去争去抢,只是凭自己的感觉去走,也让她凭自己的感觉去思去想。
这样的温暖会钻心里去,席牧舒感到眼眶又有些湿热,忽然之间想说不让他走了。
既贪恋他给的温暖又没有理由留他。
席牧舒都鄙视这样的自己,很卑鄙!
回来,看着她把药吃下去他才安心,“回去后把这药再吃两格,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谢谢。”
感觉她是有意拉开彼此的距离,方舜尧突然在她肩上搭了把手,沉甸甸地叹息,用幽默的语言化解尴尬,“老席呀,我发现你不仅‘对不起’说得挺溜,连‘谢谢’都信手捏来。”
席牧舒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了,要是再说,你把我舌头割了。”
“诶,这好,看你还对我客气。”摸摸头。
光阴似箭,一晃到了Check-in 的时间。
“牧舒,要是有时间就去找我,随时恭候。”方舜尧抱了她一下。
席牧舒的心酸酸的,这么大个人,还是接受不了离别的场面。方舜尧替她拭去眼角的晶莹,拍拍她的脑袋,一向来去自如的他忽然感觉被绑住了腿脚。
未料到席牧舒居然主动抱住了他,“催稿,到了记得报平安。”
真是善良得让人心疼的傻丫头,什么时候不要那么战战兢兢了该有多好。
“放心吧,到了我第一时间给你传简讯。”
临走前,方舜尧跟她说了件值得高兴的事,他即将被调到总部上班,下一次见面,可就不再是星创的总编了,而是集团的副总。
哈哈,她也有个当“总”的朋友了,这牛皮够她吹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