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琦摔在地上，磕得手腕生疼。
可是反转突然，她又吃惊过度，神思一时有些混乱。
刘氏却已经站不住了，她上前一步，一把将韩姨娘从地上拽起来，怒喝道：“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横竖都是死路，韩姨娘已经无所谓了，她深吸一口气，有史以来第一次毫不谦逊的迎上刘氏的目光，重复道：“就是我做的。是我叫人去偷了大小姐的玉佩，又怕她发现了会马上闹起来，就又赶紧叫人雕了个差不多的塞了回去。”
刘氏听到这里，已经忍无可忍，照着她的脸就狠狠的甩了两巴掌。
她就生了唐琦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眼见着女儿又许嫁给了炙手可热的当朝皇子，本是最容光的时候，却居然被一个妾室、一个贱人差点毁了后半生的前程。
“贱人！”刘氏这辈子还从来没觉得这般的愤怒过，出手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忘恩负义的动西，我就是养条狗也断做不出这样的事！”
韩姨娘被她两巴掌掀翻在地，等再撑着力气爬起来的时候，半边脸上都是清晰的指印，嘴角更是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血。
她拿袖子抹了一把，并未告饶，只是嘤嘤的哭。
当然是没指望刘氏再回心转意，只不过就是做戏给唐建渊看的——
那个三小姐太难缠，明显是将她引入到了一个死局当中，她虽然都看得明白，却知道这不是逞强斗狠的时候，就算今天之后她必死无疑，也不能让唐建渊觉得她有多深的心机和算计，唯有装傻充愣，才能将唐歆保下来。
刘氏见她还有脸哭，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睛一瞪，立时又要扑过去。
“夫人！夫人息怒！”黄妈妈从旁瞧着唐建渊的脸色不对，马上冲上去将她死死的抱住，一边在她耳边赶紧的劝：“侯爷会给大小姐讨回公道的，夫人！夫人您当心气坏了身子！”
韩姨娘本就是刘氏的陪嫁，跟着她一起进的荣国侯府，也是刘氏抬举，她才能服侍唐建渊，并且早早的生了一双儿女，成了地位稳固的姨娘。
甚至于，这个贱婢生的儿子唐宇都被她力保成了侯府的世子，待到唐建渊百年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袭爵并且继承家业。
在刘氏看来，韩姨娘母子这辈子都该对她感恩戴德的，而在今天之前，她也一直以为对方就是这样想的，直至今时今日才发现，原来这一直都是假象，这贱婢非但不感激她，反而以怨报德！
这么一想，刘氏就更是恼火，只觉得气血不稳，一阵一阵的发晕。
“夫人！”黄妈妈见她脚下摇晃，不由的惊叫一声。
唐琦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过去帮着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使劲的给她抚着胸口顺气。
这边唐建渊却是没管刘氏，他只是盯着韩姨娘，眼底的颜色阴暗且深沉，有点看不透情绪，半晌之后，方才再度开口：“理由呢？”
韩姨娘抬头看向他，眼泪瞬间瞬间流了一脸，悲痛欲绝的哭诉道：“侯爷！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想不开拿错了主意，可——可我都是为了四小姐啊！”
唐歆一听韩姨娘攀扯自己，顿时一个激灵。
韩姨娘却压根就没往她这边看，只是声泪俱下的跟唐建渊陈情：“四小姐是我亲生的，我这个做娘的就算再不济，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程家的那门婚事迫在眉睫，夫人又一直不肯松口，婢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我原先是想着去弄二小姐那边的物件的，可是二小姐的门户向看管得严，我找不着机会，这才……这才……”
话到最后，她又是一顿嚎哭，抓着唐建渊的袍子哀求：“侯爷！婢妾知错了，您要怎么罚我都行，可是四小姐——”她回头看了唐歆一眼，就哭得更大声了，“四小姐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不能不护着她的，程家的那门亲事……”
倒是越说越起劲了。
唐建渊对后院里的事，向来不怎么上心，而且一开始他纳了韩姨娘也只是为了应付刘氏和延续香火，好在韩姨娘也极为老实本分，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他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女人会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
若是别的事也就算了，可她偏偏搞事情搞到唐琦的头上来，现在让宇文拓心里起了疙瘩，就简直是太可恶了！
唐建渊狠狠的闭了下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就是霍的起身，抬脚就要往外走。
“侯爷！”韩姨娘连忙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扬起脸来，仍是喋喋不休的哀求：“四小姐不能嫁去程家，她不能……”
话音未落，唐建渊已经一大脚将她踹了出去。
“啊……”韩姨娘惨叫一声，身子贴着地面滑出去老远，砰的一声将墙根底下的一个花架子撞翻在地。
上面生着的水仙花扣下来，长了青苔的脏水泼了她满身满脸。
“姨娘……”唐歆再也忍不住的跑过去，慌乱的就想拽她起来，不想刚把人扶着从地上抬起头，韩姨娘就是噗的一口鲜血喷在她脸上。
血腥味实在是太过浓烈，唐歆惊恐的瞪大了眼，手脚冰凉，跟傻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建渊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他看了缩在地上的韩姨娘一眼，那眼神，却像是在看一条死狗。
即便韩姨娘早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这时候被他这样森冷的眼神盯着，也是本能的打了个寒颤，手按着仿佛已经碎裂成几片的胸口使劲的蜷缩身体。
屋子里，一时极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尽量的不要弄出半点动静来。
唐建渊看了韩姨娘一眼，才又转向刘氏，同样是毫不留情的警告道：“这样的事如果再发生一次，你也给我滚！”
他跟刘氏是皇帝赐婚，想要休妻是万万不能的了，可只要是他真的容不下刘氏了，城郊随便找个庵堂也就把刘氏的下半辈子给打发了。
已经有多少年唐建渊都没有再跟她说过这样的狠话了？刘氏被他一堵，气闷之余也是胸口一阵绞痛，有些呼吸不畅。
唐建渊却根本就没等她再开口回应什么就已经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唐琦目送她的背影离开，然后才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一边盯着上官雨，一边心不在焉的劝慰刘氏：“母亲！横竖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也别生气了，你要再气坏了身子，我也过意不去。旁的事都晚些再处理吧，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这件事真的是韩姨娘做的吗？虽然逻辑上没有任何的漏洞，可她不是唐建渊，大家都成天在这一个后院里打转儿，她还是了解韩姨娘的，说韩姨娘会为了唐歆出头，那是一定的，就因为料定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一再推手，故意怂恿唐歆去刘氏那里闹，好让唐歆受苦，逼得韩姨娘走投无路不得不跳出来掌控局面。
可韩姨娘的本意就是替女儿推了这门婚事，那她就只可能盯着唐晩或者唐念下手，又怎么会不长眼的算计到她的头上来？
韩姨娘又不是个傻的！明知道就算真的给她和程玉瑾身上泼了脏水，她堂堂荣国侯府的一个嫡女也不可能委屈下嫁到程家去，这样反而只会得罪了她和刘氏，断了她和唐歆两母女在唐家的活路，这样得不偿失的事，韩姨娘怎么会做？
她死盯着上官雨，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上官雨也不惧她，不避不让的迎着她的视线，微微一笑。
这一笑，就有点挑衅的意思了。
唐琦看得火冒三丈，扶着刘氏手臂的手不由的用力抓紧，疼的刘氏一声低呼：“哎哟！”
“母亲，我是弄疼你了吗？”唐琦猛地惊醒，这才赶紧的收摄心神，和黄妈妈一起搀扶了刘氏起身。
刘氏却根本就没察觉女儿的异样，还盯着那边蜷缩在墙根底下的韩姨娘。
唐歆虽然没有被扯出来，这时候却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闪躲着低下了头。
唐琦就往前挪了半步，挡住刘氏的视线，冲着院子外面大声道：“来两个人！”
很快的，就有两个婆子跑进来：“大小姐！”
“先把韩姨娘带到柴房关起来。”她吩咐，言罢，才又凑近刘氏耳边，低声提醒，“她到底是唐宇的生母，要处置也得等到晚上。”
刘氏没有儿子，荣国侯府要延续下去还得靠着唐宇，横竖韩姨娘自己都已经认罪了，要处置她真的不急在一时，至少要等晚上唐宇回来，跟唐宇知会一声的。
刘氏不蠢，这样的道理她当然明白，虽然心里还是极度恼恨的，也还是咬牙点点头：“把人给我看管好了，可别出岔子！”
“是！夫人！”两个婆子赶紧应了。
她没再做声，被唐琦扶着先行离开了。
唐晩转头问上官雨：“我们也回去吧？”
上官雨没应，只是面容恬静的看着对面墙根底下的韩姨娘。
而同时——
韩姨娘也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