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她走过去,坐在了唐宇对面的凳子上:“我还以为会是我先到呢。”
“我也刚到。”唐宇把托盘上的茶端了一杯给她,上下打量她一番,倒是颇为赞赏,“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谨慎。”
上官雨莞尔:“寄人篱下,这是起码的自觉吧?算不得什么谨慎。”
她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窗口,示意唐宇过去。
唐宇狐疑着也起身走过去。
上官雨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往下面的街面上看去。
因为这绸缎庄光顾的基本都是女眷,并且这家明显是格调比较高的,进出的又多是富贵人家的家眷,所以方才她进门的时候随行的几个家丁就都留在了外面,等在马车旁边。
唐宇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中就是了然,目光冷了冷:“父亲少管后宅的事,钱管家一向以那个女人马首是瞻的,那个瘦高个陈良就是钱管家用得最顺手的心腹之一。”
上官雨就笑了:“就算躲出来了都有尾巴跟着,所以,这还幸好我是没有直接让妙烟去你的院子找你了?”
她是不确定那天唐宇找她的时候有没有避开刘氏的人,或者有没有能力避开,反正今天她是让妙烟去的族学那边传信才约了唐宇在这里见面的。
唐宇转身折回桌旁坐下。
上官雨也跟过来,这才端起茶碗喝茶。
唐宇道:“你这么急着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说……”毕竟中间还隔着一个唐逸,所以上回他的提议,他是怀疑上官雨要反悔。
“就你上回说的事啊!”上官雨没等他说完就先出言打断。
她放下茶碗,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画像递给他。
唐宇狐疑着展开,看见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不禁皱眉:“这是什么?”
“一件可以让刘氏一败涂地的制胜法宝!”上官雨道,眉目之间颇有些神秘兮兮卖弄的意思。
唐宇听得一头雾水。
上官雨道:“许是我们的运气来了吧,昨晚大哥带我跟晚晚去游湖,我在画舫上看到了这个女人,看装束打扮应该是长淮河周遭花楼里的姑娘,这画像我画了应该八成以上像,你抽空派人去找到她,哦,她脖子右边有颗痣,还是比较好认的,应该不难找。”
唐宇却是被她越说越糊涂:“找这个女人做什么?”
“你不是说刘氏极有可能要放弃你,另外推人上位了吗?与其被动的等着她先出招,不如我们先发制人啊!”上官雨挑眉,端起茶杯又慢慢的喝了口茶。
唐宇也是个一点就通的,只是上官雨的这个提议实在是有点超出他意料。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是说要往父亲身边安排女人?”
为人子女的,做这种事……
唐宇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不得不说这个提议有点超出他之前的底线。
上官雨却甚是坦然:“不过都是手段而已!送我们的人过去,总好过等着刘氏安排人选吧?如果让她先下手为强了,那么将来父亲身边的就是她的人,她的帮手,可如果这个人是我们的人呢?这其中的利弊差别,哪怕我不说,二哥你也能看得清,反正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用来对付刘氏最立竿见影的办法了,做与不做,你决定吧!”
虽然往自己父亲的房里送女人,这事情做出来太不像话,可正如上官雨所言,一旦刘氏动了这样的心思,那就真不如他们抢占先机,送一个可以任由自己操纵的人过去,这样一来这个女人即使上位也不会是他的阻力,二来还可以利用她来打压对付刘氏,真的是一举两得。
唐宇脑中思绪飞转,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宁肯草木皆兵,也不赌堵刘氏会对他顾念旧情。
“主意是个好主意……”他缓缓的又坐回凳子上,只是神色之间仍然有很深的顾虑,“父亲的为人你可能还不是太了解,要往他身边塞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我才说我们的运气来了啊!”上官雨却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低头,晃着杯中茶水,看着茶叶在水中沉浮,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住的那个庄子,早两年我在查看我娘遗物的时候偶然翻到过一副画像,据说是当年父亲亲手为她所绘的肖像。她死的时候我还很小,我是记不得她真实的样子了,不过父亲画丹青的手艺当是不错吧?”
唐宇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
上官雨这才重新抬头看向他。
她的唇角有笑,但那笑容中又适当的隐藏些戏谑和顽劣的意思:“你去找到这个女人,咱们试一试?京城里所有的人都在盛传他对我娘有多痴情,我倒是也想看一看这是不是真的。”
对面的唐宇已经听到眉头深锁。
他原以为自己这个三妹妹只是被唐逸宠得有些刁钻和狠毒了,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的针对唐琦,这时候从她的言谈和神色间又好像看出了点儿别的。
上官雨自认为自己演戏的功夫还是有一些的,于是就乘胜追击。
她站起来,脸上笑容一瞬间凝固消散,然后双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逼视唐宇的眼睛,字字清晰道:“我不用你帮我对付唐琦,其实我对做那劳什子的晟王妃也没多大的兴趣,既然有机会亲手跟刘氏过招了,我还跟唐琦较什么劲!”
唐宇觉得她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像是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不过,这样反而让他确信这个平时看上去乖巧沉静的妹妹其实也是对刘氏怀揣着巨大的恶意和仇恨的。
只通过利益交换绑在一起的联盟关系其实并不牢靠,可如果他们最终的目标相同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唐宇心中思虑再三,终于不再举棋不定。
他将桌上的那副画像折好,塞进袖子里,这才点头:“好!我会照你说的去找到这个女人,后面的事我也会安排,你等着看结果就行。”
“嗯!”上官雨像是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一样,这才重新站直了身子。
她拍拍裙子往门口走:“这家店里的茶叶还不错,二哥多坐会儿,那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从摆在旁边桌上的布料中随便挑了匹月白色带暗纹的料子就推门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妙云紧张的赶紧接过去:“小姐!”
她并不知道上官雨出来是见谁的,方才在门口也只能听见一点隐约的说话声,根本听不见两人都说了什么。
上官雨却是面色如常,略一点头:“走吧!”
她下了楼,又装模作样的在楼下的柜台上挑了两遍,又选了两匹布料和一些丝线,这才带着离开了。
随行的护卫陈良一回府,果然就被钱管家带着去了刘氏那里。
刘氏仔细问过了上官雨今日的行踪。
陈良只道:“三小姐出门只去了绸缎庄,在楼上呆了有一盏茶左右的功夫,挑了一匹料子下来,看那颜色应该是替大少爷选的,然后下楼又卖了点别的,那期间,除了店里的伙计,也没见她跟谁说过话。”
上官雨在那二楼上呆得时间的确不长,若说是要去密会什么人,是显得有些仓促。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刘氏挥挥手,打发了他,可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手撑着额头想了又想:“那个丫头我总觉得对她不能放心,上回琦儿的那桩事,她虽推得干净,韩氏那贱人也主动认了罪,我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旁边的黄妈妈却是手捏着衣角犹豫了许久,这时候才忍不住道:“夫人,还有一桩事,老奴觉得应当跟您知会一声了,不过您可千万别动怒。”
她是刘氏的心腹,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刘氏不由的警觉,转头朝她看去:“什么事?”
黄妈妈道:“昨儿个傍晚,世子去了西院一趟。”
“什么?”刘氏大惊失色,猛然一拍桌子,“这消息是哪儿来的?你确定传消息的人没有看错?”
黄妈妈一脸为难的道:“是奴婢去厨房的时候在路上刚好遇见的,错是绝对不会有错,只是最近夫人您的身子不爽利,我又不确定世子过去是做什么的,就没敢告诉您给您添堵。老奴也琢磨一天了,如果说世子是为了韩姨娘的事去谢二小姐的,可那会儿二小姐并不在家,他却在西院呆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这其中老奴总觉得是有些什么的。”
刘氏想着,就是冷笑出声:“这小子到底是翅膀硬了,我都还没怎么着呢,他却跑去亲近西院那两个死丫头了。”
“他们也未必就是在一起密谋什么的吧?”黄妈妈知道她的脾气,只能尽量说好话来宽她的心。
可刘氏又岂是听别人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劝住的?
她的面色阴沉如水,沉默着思索了片刻就抬头看向垂眸立在门边的钱管家道:“派几个人,先给我盯着他们各自的行踪,有什么不妥的就马上告诉我。”
“是!”钱管家拱手领命,“夫人如果没有别的吩咐的话,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去吧!”刘氏不耐烦的挥挥手。
钱管家先行离开,刘氏低着头,阴沉着一张脸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头问黄妈妈:“琦儿呢?怎么今天一天我都没看见她?”
“进宫去了!”黄妈妈道:“好像是漠北王廷的使团就要到了,其中随行的有女眷,贵妃娘娘叫了大小姐过去交代些事情,接待漠北人的差事圣上好像是交代给晟王殿下了。”
“哦!那就好!”唐琦出事之后,刘氏着实是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生怕宇文拓母子会借机退亲,这么一段时间下来,看着周贵妃对唐琦反而越发关照,她也总算是放下心来了,“总之现在不管有什么事都得给我按下了,琦儿大婚之前万万不能再出任何的岔子了。”
“老奴都明白的。”黄妈妈赶紧应承。
接下来的几天,唐府之内各方也都相安无事。
上官雨和唐宇商定的事,只隔了两天唐宇就让人递了口信说人找到了,再往后就没了后续。
上官雨是觉得有点奇怪,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真正关心的事,唐逸没提,她也就没再主动过问。
而这期间,唐晩自那日在船上醉酒回来,精神就一直不太好,一开始许大夫说没事,大家也没当回事,可是过了几天非但没见她好转,反而精神更差,最后直接就起不来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