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停了车下去叫门,上官雨示意妙烟也跟着下去。
妙烟跳下车,她又嘱咐:“就说我睡着了,让马车直接进去!”
“是!”妙烟这时候还是十分紧张,抿抿唇小心的合上车门。
里面门房的婆子很快开了门,正要转身进去搬垫脚凳,妙烟赶紧走上前去道:“三小姐睡着了,直接让马车从侧门进去,晚点我再叫她。”
“好!”那婆子也懒得费事伺候主子,自然乐得省事儿,又招呼了一个小厮过来帮忙,把侧门开了。
老丁重新折回来,赶了马车进府。
上官雨一直警惕,防范着突发状况,等到听见大门在后面重新闭合的声音,悬了半天的心总算往下落了些许。
老丁是唐逸特意安排的人,自然不须要吩咐,他一直把马车赶到偏僻处才停下来,打开了车门:“大公子,三小姐,可以下车了。”
上官雨不敢掉以轻心,一手先抓了件披风扔下去给妙烟,一边才扶着唐逸小心翼翼往门边挪。
然后,她自己先跳下去,又反手来扶唐逸。
那车夫也是极有眼力劲,立刻就伏在了旁边给唐逸垫脚。
唐逸踩着他后背慢慢地下了车。
这时候天还没有全黑,昏沉的天光下也能清楚看到他苍白到没有任何血色的脸。
那张脸,平时看上去有多完美,此时看着就有多叫人揪心。
上官雨见他一直手按着胸口的位置,脊背佝偻,赶紧拿披风给他裹住:“你还好吧?”
唐逸勉强点了下头。
上官雨是不放心他自己回去的:“我送你回去!”
唐逸仍然没有逞强拒绝。
好在这里离着陶然居已经不算远了,上官雨又恐人看见,和妙烟一左一右扶着他,又尽量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但想来唐逸是安排好了,一路走过去倒是异常顺利,连一波巡逻的家丁护卫都没遇到。
眼见着前面就是陶然居了,上官雨刚要松一口气,却看见唐建渊行色匆匆,从正对着院门的那条小路上横插过来,刚好赶着比他们早一步进了院子。
妙烟瞬间就慌了:“小姐——”
上官雨略一思忖,就直接把唐逸交给她扶着,飞快的嘱咐道:“快走,把他扶到我那,赶紧给他收拾一下,我去拖住荣国侯,记住了,一忽儿屋子里的光线尽量弄暗一点,应该……能把他糊弄过去!”
“可是……”妙烟方才扶着唐逸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把他哪里的伤口又扯裂了,五指间已经是黏腻的血水。
她抓着唐逸被血水濡湿的衣袖,简直想哭。
上官雨情急之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仍是把唐逸推给她:“我床边的脚榻下面有件干净的袍子,你先找出来给他应付一下,金疮药抽屉里应该也有,赶紧的,别磨蹭。”
那院子里唐建渊直闯唐逸的卧房无果,已经出来往书房走了。
上官雨知道耽误不起,把唐逸交代给妙烟,她自己就赶紧快跑两步冲到陶然居门前,然后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衣裙走了进去。
唐建渊人刚到书房门口,里面司马醒就先拉开了房门,拱手道:“侯爷!”
“逸儿呢?”唐建渊看起来是十分急躁,不由分说就要往里闯。
上官雨不确定他是知道了唐琦的事还是听说了晟王府拓跋博瀚被刺身亡的事,但看他那失态的模样,也无外乎是因为这两者之一了。
他要进唐逸的书房,司马醒不能挡着不让,正在着急,上官雨已经扬声唤道:“父亲!”
唐建渊转身,似乎是十分意外会在这里看见她,就使劲的皱了眉头。
上官雨只当看不懂他的情绪,面上带了点略带讨好的乖巧笑容走过去:“您是来找大哥的吗?”
唐建渊上下打量她一遍。
说实话,上官雨在他眼里的存在感很低,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可迄今为止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别说感情了,印象都没怎么有。
他不怎么高兴的皱着眉头,狐疑道:“你跑这里来干什么?怎么还是一个人?”
“今天晟王府宴客,四妹妹央着带她去凑热闹,我刚从外面回来。”上官雨道:“晚晚生病了,刚好大哥在她那,他说他这边有根上好的野山参,就让我过来拿。”
司马醒当然知道他家主子是干什么去了,这时候被上官雨说的,心里一愣一愣的。
上官雨说着,已经一派自然的冲他抬抬下巴:“你知道放在哪儿了吗?赶紧帮我拿来!”
“哦!”司马醒也顾不得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总之有人解围,他求之不得,当即就关上书房的门,快走两步到回廊最里面的那间屋子前面掏出钥匙开门。
上官雨看他进了那间屋子,才又重新收回目光看向了唐建渊道:“父亲你是急着找大哥有事吗?”
唐建渊正在走神,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回过神来抬脚就往外走:“哦!我过去西院找他!”
“父亲!”上官雨连忙又追上去一步,叫住了他,“能不能耽误您一会儿,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唐建渊皱着眉头看她,心思却在漠北王世子被刺身亡的那桩命案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直觉,总之在得到那个消息的第一时间,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怀疑对象就是唐逸。
虽然从逻辑上推断,唐逸没有做这件事的理由,而且唐逸的人虽然不归他管,但是这些年他对唐逸身边的势力掌握得很清楚,据宇文拓派去宫里报信的人描述,那个刺客绝对是个一等一的高手,而唐逸身边有这种能力的高手,包括胥乐在内,现在人都还在北疆没有回来。
所以,唐逸是没有理由,也没有人手去做这件事!
虽然心里一再的有个声音这样在提醒他,唐建渊却觉得自己跟着了魔一样,就是非得第一时间赶回来亲自找唐逸确认一遍才能放心。
因为心里揣着这块大石头,他就连应付上官雨的耐性都没有。
上官雨自然感觉到了他的焦躁和矛盾——
所以,有时候人的直觉真的是一种很莫名其妙但却精准到让人觉得恐惧的存在。
“有什么事都晚点再说吧!”唐建渊此时心烦意乱,说着就要绕开她往外走。
“父亲!”上官雨不依不饶的再次追上去挡住他的去路,正色道:“大姐出事了!”
“什么?”唐建渊一时微愣。
上官雨道:“今天在晟王府,漠北王世子醉酒,后来不知怎么就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的和大姐在一个屋子里……”
唐建渊脑中翁的一声,只觉得脸上被人当众甩了一个巴掌。
“你说什么?”他眼睛圆瞪,双手一把抓住上官雨的双肩,再次质问。
上官雨迎上他的视线,继续刺激他:“被晟王殿下撞破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大姐不是那样的人,可当时的状况她却根本拿不出来证据来证实自己的清白。”
上一回是和程玉瑾传出去的风言风语,但是好歹程玉瑾是个登徒子,口碑不好,再加上又是口说无凭,也就慢慢给糊弄过去了。
可是这一次——
如果真的是被人堵住了现场的话……
哪怕唐建渊一万个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做那样的事,这时候也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深受打击。
他双手突然失力,松开了上官雨,脚下虚浮着连退了好几步。
“父亲!”上官雨恐他摔倒,就上前扶了他一把:“您还好吧?”
唐建渊定了定神,抬头看见她的脸就难以自制的联想到那个成事不足的唐琦。
他的眼中,瞬间迸射出几乎可以称之为狰狞的凶光,突然一把推开上官雨就往外冲了出去:“那个蠢货呢?”
唐建渊是在宫里听说拓跋博瀚遇刺的消息之后回来的,这个风口浪尖上的时刻,他就算为了避嫌,也要绕开晟王府,所以暂时都还没有和宇文拓见面详谈,自然提前也不知道唐琦也出事了。
上官雨贸然抛出这个消息,而且还毫不婉转含蓄,直接将他刺激的有点失控。
这一冲出去,自然就是气急败坏的找唐琦去了。
上官雨冲着他的背影又故意嚷了两嗓子:“父亲!父亲!”
人却再没有往外去追。
她们进府的时候,上官雨注意听了,门房那边很平静,一点异动也没有,那就说明唐琦的事还没在府里传开,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唐琦现在应该是在刘氏那里,母女两个或是抱头痛哭,或是权衡对策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也不管唐建渊能不能找到人,总归让他往海棠苑转这一圈的工夫,已经可以给妙烟和唐逸那边腾出时间做准备了。
上官雨稍稍安心了几分。
司马醒这时候才手里拿着个盒子从后面走上来,面色之间有难掩的焦躁和忧虑:“主子他……”
“他受伤了!”上官雨道,劈手拿过他手里的盒子,“你别过去了,省得让旁人多心,还有金疮药吗?多拿一点给我!”
“有!”司马醒连忙又转身两步跨过回廊上的栏杆进了库房。
唐建渊来找唐逸,上官雨不确定他是已经怀疑到唐逸了,还是只是来找他商量今天的突发状况的,但总归唐逸说了不能让他知道今天的事,那她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拖住唐建渊,以便替他争取时间伪装隐瞒。
片刻工夫,司马醒就抓了两个半大的瓷瓶出来。
上官雨将东西塞进袖子里,又嘱咐他:“我会尽快安排送他回来,但也有可能暂时回不来,总之不管怎样,回头如果父亲再来问,不管什么时间你都说晚晚病重,大哥人在西院,知道了吗?”
唐逸的伤势很重,保不齐还会感染发烧,恐怕是真的应付不了唐建渊了。
晟王方面今天出了一连串的大事,府里唐琦的事稍后也会闹起来,就算唐逸一直都不插手府里的事,也难保唐建渊不会找他商量。
好在是有唐晩生病的这个契机,上官雨索性就直接安排好,以唐晩为借口把他留在西院,先糊弄过去这一个晚上再说。
“是!属下知道了。”司马醒应了,上官雨这才匆忙的转身离开。
可是唐建渊的动作却远比她快,这边她还是抄的小路,可前脚刚回到西院,还没来得及跟唐逸说上话,唐建渊后脚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