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子殿下!”院子外面把守的侍卫先行礼。
院子里的其他人闻言才仓促转身,纷纷跟着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宇文放的神态慵懒,那形容之间分明还带了三分酒气,走到门口就往那门边上一倚,靠着不动了。
他挑了挑眉,大概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仪态之间就不似平时那般的儒雅规矩,环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之后方才笑道:“本宫睡一觉起来,酒醒的差不多了,想着今天怎么都是老三请客,走前应该过来给你打个招呼,这倒是稀奇了,大家伙儿都凑在这里做什么?”
他问得看似随意,可是神情之间却已经满满的都是看戏时候的戏谑。
宇文拓和宇文梁之前就在怀疑这事儿是不是他的手笔,可是见他此时毫不掩饰这个幸灾乐祸的神情,一时之间反倒分不清虚实了——
太子的行事再优柔低调,也是有城府的。
宇文拓自正屋里出来,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感,也不解释什么,只道:“皇兄这就要回去了?晚间还想请你一起畅游长淮河呢!”
宇文放一笑:“不去了!今天本来也是抽空来的你这,回去拾掇一下,还有几份折子要送进宫去和父皇商议对策。”
他说是要走,却又没有半点要走的样子,眸光一转,又盯上了唐琦,可说是盯唐琦,又顺带着在打量旁边的上官雨,一边很是随意的问道:“唐大小姐晚上也不去游湖吗?”
这院子虽然被严礼带人以最快的速度封锁了,但是一开始并没有,确实难保消息没有泄露出去。
尤其以宇文放贵为太子之尊的身份以及他平时的警觉性,至少也应该是听到些许风声了。
此时这一问,分明就是为了让宇文拓下不来台的。
唐琦张了张嘴,还是宇文拓走上前去将他从宇文放审视的视线底下隔开了,道:“皇兄既然还有政务要处理,那臣弟就不强留了,亲自送您出去吧。”
言罢,又转头吩咐严礼:“在场的诸位方才都跟着受惊了,替本王好生招呼安抚一下。”
宇文放没有再为难他,从善如流的抖了抖袍子,然后站直了身子,婉拒道:“不用了!老三你今天既然请客,还能只叫你招呼本宫一个不成?唐大小姐她们不是也要回去?本宫和她们一道儿出去就是。”
他人既然已经要走了,那么不管今天这事儿是不是出自他的手笔,那都已经不需要过分关注他了。
宇文拓确实也是焦头烂额,需要先安抚处理这里的一干人等,于是也不勉强,拱手道:“那就当臣弟怠慢了!”
宇文放勾了勾唇,转身出了院子。
宇文蓉在旁边暗自琢磨了一阵,这时候却突然快走两步凑了上来,友好道:“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不如我送唐家姐妹回去吧,细算下来,本宫还没去荣国侯府做过客呢!”
今天这种情况,她就算去了荣国侯府,还有人会招待她不成?这女人也当真是被美色所迷,为了找机会见唐逸,可以说是脑子都扔了!
她这尾巴一翘,上官雨就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
只是她贵为皇室公主,上官雨也不想招惹她,只就忍着没出声。
倒是前面已经走了两步的宇文放突然止步转身,饶有兴致道:“诶!本宫这还醉酒不适呢,永泰,怎么就没见你对本宫这么殷勤照顾的?”
宇文蓉本来就心虚,微微红了脸,一边从香梅手里抢过了唐琦的一只手臂挽着,一边嗔怒瞪了他一眼:“给皇兄你献殷勤还轮得着我么?”到底是心里有鬼,就掩饰着又解释了一句:“唐大小姐是个姑娘家,自然更需要照顾。”
说完,像是怕宇文放再为难,就挽着唐琦抢先往前走去。
她这样越过宇文放去,其实已经逾矩了。
只不过宇文放看着今天就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并没有计较,他又低头,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其实已经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衣袖。
唐歆则是还想着如果快走两步能不能赶上拓跋博瀚去,左右一看,这位太子爷好像也不不计较这种事,就一低头,也大着胆子快步先行而去。
她们这相继一走,上官雨就有点尴尬了——
因为前面宇文放特意找过她几次茬儿,这时候她心有余悸,不打招呼怕对方继续找茬,打招呼……又怕对方借机找茬……
宇文放倒是没晾着她太久,很快又重新抬眸朝她看来:“不是要出府吗?咱们一道儿?”
上官雨其实是想对他敬而远之的,只是对方的身份在那摆着,她是半句重话也不能说,只扯着嘴角假笑:“臣女不敢逾矩,殿下先请。”
宇文放见状,瞬时就乐了:“嗯!难得啊,好在唐家还有一个懂规矩的。”
上官雨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只是敷衍着保持微笑。
宇文放索然无味的耸耸肩:“别装模作样的了,本宫还不知道你么?走吧!”
上官雨被他抓把柄已经是常来常往的事了,见他挤兑,也不反驳,就规规矩矩的跟在他身后往前院走。
后面那院子里,宇文拓无非就是说了几句恩威并施的话,警告在场的人回去以后不要以讹传讹的乱说话,然后就打发严礼带着众人先回前院去,他这边则是叫了石博过来,重新审问两个婢女,并且仔细再查找院子里可能落下的蛛丝马迹。
这边上官雨跟着宇文放主仆回到前院,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回去以后要对唐建渊和唐逸双方怎么分别交代这里发生的事,不期然就又听见拓跋博瀚暴怒的呵斥声,“笨手笨脚的,滚出去!”
好像是哪个婢女伺候不周,被他找了茬儿。
上官雨抬头看了眼,右前方不远的一个院子里,四个婢女捧着茶具托盘鱼贯而出。
因为与己无关,上官雨也不过分关心,然后就看见拓跋文鸢随后也急匆匆的自那院子里出来。
拓跋文鸢脸上表情凝重又略显焦躁,出门之后本来也是要往这边来的,一抬头,看见上官雨跟着宇文放刚好路过,先是一愣,然后就飞快的镇定下来,款步迎上来:“见过太子殿下!”
宇文放略一颔首。
拓跋文鸢的视线就越过他,看向跟在他身后的上官雨,微微腼腆道:“我想单独跟唐家姑娘说两句话,刚刚在后院……”
话到一半,欲言又止。
刚才出事的是拓跋博瀚和唐琦,要说她想跟唐家人私下交流一下也无可厚非。
宇文放很善解人意:“你们随意!”
言罢,仍是款步前行,沿着这条路继续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拓跋文鸢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目送。
上官雨也在估摸着他走出去的距离,等宇文放走得稍微远些了,便就率先开口:“你长话短说吧,我还要赶着回去善后。”
拓跋文鸢的思绪被她打断,飞快的定了定神。
她其实就是做贼心虚,信不过上官雨,这时候又回头看了眼宇文放的背影,才终于一咬牙道:“今天的这件事,我确实不是针对唐大小姐的,而是……你们这位太子殿下,我听到一些跟他有关的不太好的传言,可是我大哥又强迫我要嫁给他,所以我才……”
她说着,突然一把抓住上官雨的手,颇有些情真意切的继续说道:“唐念,你也是女子,你知道的……”
她这理由找的是蛮合理的,上官雨却是信也不信,只不过她并不关心拓跋文鸢做这件事的动机,直接就抽回自己的手,不冷不热的打断她的话:“你不用跟我解释,就像我之前说的,我答应你的事,说话算话,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拓跋文鸢因为对她不放心,其实是想着能不能拉拢她一下,互相搞好关系,却没想到唐家这个第三女居然是个油盐不进的个性。
这一代的漠北王儿子多,女儿少,她又自恃是几个公主当中最为美貌的,所以在漠北颇有地位,很是得宠,如今一再的被唐家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甩脸子,心中也是相当不快。
可是现在她落了把柄在对方手里,也不便发作,袖子底下的手指捏紧了几次又松开:“既然你是个痛快人,那我也就不多说了……”
上官雨一边站着和她说话,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微微一瞥,刚好看见前面那院子门口的地方,从斜对面的小路上快步走出来一个人,直接进了院子。
那人的身量很高,穿着晟王府侍卫的铠甲,帽檐稍微压得有点低,笔直的从面前走过的时候目不斜视,其实没什么太惹眼的地方,而上官雨却是看得眉心微微一跳——
她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她随众人去大门口迎接宇文放进府的时候就曾无意中瞥见过这人的身影,当时觉得眼熟,现在仍然觉得眼熟。
心里越想越奇怪,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那个院子看看究竟,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大物件被杂碎的声音。
因为动静实在太大,附近路过的所有人都被瞬间惊动,不约而同的纷纷驻足观望。
再下一刻,伴随着一声“来人!有刺客!”的怒吼声,那院子里,拓跋博瀚的一个贴身侍卫居然整个儿被人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