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体格健壮,身形庞大。
破麻袋一样的飞出来,砸在地上,一声闷响,激起烟尘一片。
他人在地上挣扎了一下,似是想要爬起来,只是刚撑着一欠身,就先噗的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不过他人还算硬气,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就还是飞快的爬起来,一边大声叫嚷:“快来人!世子遇刺了!”一边又冲进了院子里去。
拓跋文鸢吓得脸色雪白,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婢女连忙将她扯到一边护着。
前面宇文放主仆也没走出去太远,自然也被这里的动静惊动了。
封十八的第一个反应是保护自家主子,宇文放却是不动声色的给他使了个眼色。
封十八会意,连忙转身,冲进了那个院子里。
附近有刚好路过的婢女和小厮,大家都是既惶恐又茫然,大都是被这个动静吓住了。
宇文放随便抓了一个小厮,命令道:“快去喊人,调派弓弩手,再叫王府的侍卫马上封锁住外围。”
一边说话,他却一边于百忙之中抽空抬眸瞄了眼上官雨这边,吩咐完那个小厮,便就一撩袍角转头又奔了回来。
上官雨这边,最初的怔愣过后,她略一思忖,就也提了裙摆往前跑去。
只是她离着那院子更近些,还没等宇文放赶到就抢先一步进到了院子里面。
后面的拓跋文鸢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略一思忖就也撇开婢女,跟着钻进了院子里。
上官雨一进院子,先看见的就是被撞破的房门。
其中一扇碎在地上,另一扇也是摇摇欲坠的半挂在门框上。
门前的地面上都是碎木头和破窗纸。
院子里没有人,屋里却传出激烈的打斗声。
这光天化日的,居然就有刺客公然在晟王府内行刺?上千府兵把守的晟王府,且不说他是怎么混进来的,又准备怎样脱身,单就是公开行刺的这个行径就有够叫人叹为观止的了。
上官雨不敢贸然进去,警觉的站在院子当中,脑中总觉得有一个关键的细节是被她忽略掉的,因为——
她确定自己看那个人的侧影眼熟并非偶然。
只是现在情急之下,她脑子里的反应不够,一时半刻始终捕捉不到关键。
人正在纠结紧张不已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攥住。
“冲进来干什么?不要命了?”宇文放顺手将她往旁边拽了一把。
恰在此时,屋子里突然一声惨嚎,一瓢热血喷在斜对面窗纸上的同时,那窗内咻的一声,一柄钢刀刺透窗纸带着极大的冲击力飞出。
“啊——”拓跋文鸢的婢女惊恐的大声尖叫着就往地上蹲。
宇文放的眸光一凛,千钧一发,左手往上官雨的颈后一按,将人压入怀中的同时,当机立断的往后一倒。
上官雨来不及反应,被他带倒在地,虽然有宇文放护着,也是摔得浑身一痛。
混乱中耳畔充斥的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他的脸被按在宇文放的颈窝里,那一瞬间鼻息间突然盈溢着一种让她记忆犹新的味道——
一个时辰以前在宇文拓书房房梁上的,还有她夜探相府那天那个替她解围的人留下的那件袍子上的……
之前被困在房梁上的时候,她就觉得那人身上熏香的味道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却没想到出处,这时候鼻息间萦绕的味道再次深刻了她的印象,所有的记忆才都串联贯通起来……
所以,如果她的判断没有错的话,那么那天夜里在巷子里替她引开追兵救她一命的人和今天在宇文拓书房里与她狭路相逢,再次替她解围的就都是同一个人!
而这个人又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屡次抽风找她茬儿的太子殿下宇文放?!
屡次以来的巧合已经叫人很难接受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身份特殊的当朝储君!
上官雨的思绪瞬间混乱不堪,被宇文放抱着摔在那里之后半天都没有反应。
宇文放还当她摔坏了哪里,低头喊了她一声:“没事吗?”
上官雨的脑子里还有点浑浑噩噩的,循声抬头去看他的脸,可两个人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接触,屋子里突然又是噼里啪啦一顿响动,同时——
一道身影破开砖瓦凌空越上了屋顶。
封十八穷追不舍的紧跟着也蹿了出来。
那人似乎并不恋战,原是想夺路而逃的,却被封十八缠住,两个人在屋顶上大打出手。
这时候,日头已经有点偏西。
上官雨和宇文放摔倒的方向刚好逆光,她仰头看去,也就只能看到剑影交错之余两道灵活游走于彼此身畔的影子。
暗卫出身的封十八身手绝非一般人能应付的,人影交替间那人已经与他连过了二十几招,居然也没有落到下风来,只是他似乎无心恋战,但凡有破绽就想遁路而走。
封十八则是久不遇敌手,虽然晟王府邸里闯进来的刺客和他半点关系没有,却也激起了他的血性,就是死缠对方不放。
上面两个人,杀的如火如荼。
宇文放拽着上官雨刚爬起来,宇文拓和宇文梁等人也闻讯赶来了。
一群人急吼吼的冲进了院子里。
宇文拓身后还跟着三队侍卫和一整队的强弩手。
有人大白天的闯进他晟王府里行刺,这的确是触破了宇文拓的底线了,他的脸色铁青,眼睛里有熊熊燃烧的怒火,随手拎起蹲在地上的一个婢女问:“你们世子呢?”
那婢女两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哇的一声就哭了。
还是拓跋文鸢有些畏惧的指了指屋子方向:“应该……还在屋子里……”
外面打成这样,屋子里拓跋博瀚也没露面,宇文拓心中预感不是很好,一把推开她就快走两步冲进了屋子里。
宇文梁指着屋顶上面大声道:“上去拿人!留活口!”
那屋顶那么高,一般的侍卫要上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有人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搬梯子,宇文拓已经去而复返,又从那屋子里冲了出来。
他的脸色看上去比刚才更难看了,额角青筋暴起,暴怒的大声下令:“给本王放箭!死生勿论,本王只要刺客真凶!”
那屋顶上可还有封十八呢!
宇文放的面色微微一变,奈何在场的侍卫和弓箭手都是晟王府的人,还不等他开口阻止,弓弩手已经搭箭在弦,一顿猛射。
房顶上的封十八正在全力迎敌,正打得过瘾,冷不丁被乱箭一扫,只一个犹豫左臂就被划开一道血口子。
横竖刺客又不是他们东宫闹的,他于是不再恋战,顺势飞身下来,落回了院子里。
而那刺客被他纠缠,也是延误了脱困的最佳时机,挥剑挡开几支冷箭,他却不能像封十八一样往院子里跳,趁着弓弩手放完一轮再次搭箭的时候,足尖一点正在跃上屋脊,要往屋后去寻出路,闻讯赶来的第二队弓弩手正好赶着冲进了院子里,不由分说,又是咻咻咻的一片冷箭声。
彼时他人在空中,眼见着一支利箭就要戳中背心,他借腰力一扭,回手一剑将冷箭劈做两截。
可就是这么一缓,人落在屋脊上时身形就有了些许偏差,稍微弯腰稳住身形的同时,不经意的侧目一瞥……
因为足下落地的时候他身量有些刻意压低,避开了刺目的阳光,就是这么仓促间的一个回眸,上官雨撞上他的视线,脑中就如电光火石般蹿起一个念头,一眼认出了他来!
唐逸!
是唐逸!
委实太过出乎意料,上官雨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恰在此时,却也没等她做出过多的感想来,第一队弓弩手再次发力,又是一片箭雨如林,黑压压的往屋顶上袭去。
唐逸似乎也看见了她,却没有丝毫分神,直接往屋脊对面矮身一跃就没了踪影。
同时侍卫里有人七嘴八舌的喊——
“射中他了!”
“快追!他受伤了!包抄过去,他跑不了!”
脚步声厚重又凌乱,人影到处奔走流窜。
认出唐逸的那一瞬间,上官雨就觉得一颗心迅速上提到了嗓子眼,她本能的反应是想要冲过去寻他,却强忍着让脚下扎根,稳稳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同时脑中却是思绪翻转,一片混乱——
这个刺客是唐逸?
他混进晟王府来了?甘冒奇险前来刺杀拓跋博瀚?
是这个意思吧?
可是——
这又是为什么呢?
拓跋博瀚明显是和宇文拓沆瀣一气的,所以,他今日此举,是为了破坏宇文拓和拓跋博瀚之间的同盟关系?那么唐建渊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这件事根本就是唐建渊授意的?
可是她对唐逸的事情知道的太有限,再加上此时思绪混乱,根本就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侍卫们全都流水一样涌出了这个小院,绕到后面去捉拿刺客了。
宇文梁扯着脖子看了眼屋子那边,一直没见人出来,就问宇文拓:“漠北王世子呢?”
宇文拓冷着脸道:“死了!”
说完,就冷冷的转身,出去指挥捉拿刺客了。
拓跋文鸢打了个寒颤,目光凌乱的闪了闪,然后就当先冲进了屋子里。
宇文梁倒抽一口凉气,这时候突然福至心灵,转头来看他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