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拓虽是去而复返回来查看的,却怎么都没想到遇到的会是这么个惊天动地的阵仗。
他匆忙的往外一看,却只看到半个人影撞出窗外。
那人的动作太快太猛烈,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样貌体态,只是仓促之间捕捉点一点亮眼的浅粉色跟着飞出了窗外。
而同时,院子外面的侍卫被惊动,转身要冲进院子的时候,那人已经泥鳅一样飞快的绕过墙角,闪到后院去了。
“有贼!快追!”外面的侍卫大声叫喊起来。
宇文拓也这才回过神来,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一撩袍角刚要奔到窗前,可是才走了两步就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退回来,先转动椅子上的机关将那密室的入口给封死了。
石远则是从密室出来就直接从房门追了出去。
宇文拓封死了密室,才随后赶了出去。
“去后面了!”门口的屋檐下,石远说道。
宇文拓是真的有点恼羞成怒——
别的事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守卫森严的王府里,居然就有人摸进了他的书房里来了?
这对他而言,无异于是奇耻大辱。
他脸色铁青,抬脚就也往后院追去。
“王爷!”石远喊了一声,也紧随其后。
此时的上官雨还有些木然的坐在房梁上,一只手捂着方才被侵犯过的脸颊,无措之余又有点哭笑不得。
虽然是隔着一层手帕的布料的,可是方才那人吻在她腮边那种触感也是异样鲜明且陌生的。
这叫什么事儿?她今天这到底是算出门遇贵人了还是遇流氓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那人替她将追兵引开了,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趁着宇文拓主仆还没反应过来,她纵身跃下房梁,刚要往外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顿住了脚步,飞快的从荷包里掏出之前藏着的那盒香粉,取出一点往空气里一扬,然后才转身奔了出去。
她这个人,向来公道,既然那人先掩护了她,她也不介意礼尚往来,混淆宇文拓的判断,替对方分消除一些疑点。
门口的侍卫都被引到后院去了,而巡逻的侍卫就算听见喊抓贼的动静一时也来不及赶到。
上官雨直接夺门而出,却不敢再走花园里的小路了,而是直接闪身进了前面的花园,从满园的花木中间强行闯过,到了稍远的地方才回到路上,也没多做停留就直接奔了前院。
身后这边的院子里,宇文拓带着石远追到后院,已经有两个侍卫翻过围墙去追了。
“人翻墙跑了!”石远判断,转头看宇文拓。
宇文拓盛怒之下,脸色已然铁青,袖子底下的拳头死死的攥着,眼神阴郁又肃杀。
片刻之后,就有闻讯赶来的一队侍卫跟着杀过来,拱手道:“王爷!”
宇文拓没做声,石远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小心翼翼的提醒他:“那贼人的身手当是不错,既然已经被他冲出了院子,恐怕……”
主要是今天晟王府设宴,来了那么多人,甚至还包括太子和宁王,不是不能封锁了整个王府大肆搜查,这是这样一来传出闲话去,坏了客人们的兴致不说,还不知道要惹来外人怎样的揣测。
这其中利害,宇文拓自然比石远更清楚。
“暂时不要太声张。”他说,转身又匆匆的折回前院,进了书房。
密室里他方才进去过,能感觉道确实没人进去过,至于书房——
确实有些公文和信件在,但是里面却没有什么太要紧和见不得人的东西,就算被翻过了也无所谓。
可是他现在的愤怒却仍处于鼎沸之势,不为有没有机密失窃,而完全是因为他居然疏漏到让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闯进了书房里来。
石远紧紧跟随他回来,进门就看他正站在那扇被撞破的窗户前面,沉着脸查看。
方才他进密室前的那一瞥,恰是看到这窗户没插,因为平时他人在书房的时候都是要开窗透气的,当时并没有多想,直到进了全封闭的密室里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
书房那窗子他今天进门就没动过,而他又隐约记得之前带拓跋博瀚过来的时候也有扫见过那扇窗户,当时也是锁死了的,这才匆忙的出来查看。
没曾想还真不是无风起浪,居然还真就有胆子大前一刻就藏在了他的书房里。
而他跟石远进来好一会儿了,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这种疏漏,是宇文拓无法原谅自己的。
石远从后面走过来,也是仔细的观察了下那窗户,颇为汗颜道:“那人是撬窗进来的?”
宇文拓暂时安耐住脾气,转头道:“院外值守的侍卫……”
话没说完,石远已经会意,立刻拱手出去,片刻之后就带了两个侍卫进来。
“属下疏忽!属下该死!请王爷治罪!”两人进来就直接跪下了。
宇文拓这才自那扇破窗户前面回转身来,倒是没发脾气,而是直接问道:“看清楚闯进来的是什么人了吗?”
两个侍卫暗地里互相对望一眼,仍是跪在那里将头垂得很低,个子较小的那个道:“没看见,属下等听见动静冲进院子的时候那人已经往后院去了,当时他拐过墙角,属下只看见一点影子,好像……穿着的是浅色的衣裳。”
至于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那就完全不知道了,更别提具体的长相了。
宇文拓听了这个回答,脸色又一如方才那般不怎么好,但是同样的,也没见怎样的失望和愤怒。
石远飞快的琢磨了一圈,就是倒抽一口凉气,走上前来揣测道:“难道会是……太子?”
跪着的两个侍卫都吓了一跳,仓促的抬头看过来。
宇文拓闭上眼,手指抚摸着窗户上被撞断的木条,一时未置可否。
石远小心翼翼的再揣测:“按理说,太子就算醉酒,既然他都不打算晚上跟着一起去游湖了,完全可以直接回东宫的,何必还要在咱们府上歇息?”
有人潜入了他的书房,宇文拓第一时间怀疑的自然也是宇文放。
只不过——
他闭着眼,细细思索。
前一刻那人破窗而出时候的残影他看见了,如果是宇文放,那一角飘飞的浅粉色的衣角就解释不通了……
宇文放今日是下朝出宫之后直接过来的,没带正式的太子仪仗,随行的全都是侍卫和随从,可是连一个婢女都没带的,总不至于他派个人来搜他宇文拓的书房还要让个大男人先换了女装吧?
当然,他从来都知道宇文放是个谨慎的人,可是以他太子之尊的身份,要说他会故弄玄虚到这种地步来……
宇文拓也是觉得不能的。
可是——
除了宇文放,还有谁有理由铤而走险来探他的书房呢。
宇文拓闭目沉思。
身后石远和两个侍卫则是面面相觑,都在等着他拿主意,既不敢妄动又不敢妄言。
“王爷……”直至等了有小半盏茶的工夫,石远才终于忍不住的开口又叫了他一声。
“嘶……”宇文拓缓慢的深吸一口气,原是想压一压心中的燥郁之气,可是细嗅之下突然觉出一点异样来。
他骤然重新睁开眼睛。
“王爷?”石远见他神情有异,不由的警惕起来,飞快的跟着他的视线四下里观望了一圈。
这次是从上到下都细看了一遍的,的确是找不见任何的蛛丝马迹了。
这时候,院子里另外的一队侍卫又赶到了,外面一片凌乱的脚步声。
“王爷,属下听说府里招贼了?”严礼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宇文拓还在细忖他鼻息间嗅到那点若有似无的异香,并没有理会严礼,而是侧目问石远:“闻到这屋子里有什么味道了没有?”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然后就全都集中了精力细嗅。
片刻之后,还是石远先有了结论:“好像……是花香?”
两个侍卫毕竟身份低下,并不敢在主子面前随便多嘴,却是严礼拧眉否定了石远的判断:“不是花香,是女人用的脂粉味。”
石远算半个死士,虽然已经二十有四,但是是不近女色的,严礼却是有家室的。
宇文拓的判断,大致与他相同。
石远则是大惑不解:“这么说来,方才潜进来的是个女人了?”
宇文拓眸中情绪瞬间变了几变,最后冷静的吩咐:“传话下去,就说是有婢女误闯了本王的院子,让他们都撤回来,不要再追了。”
不是不想要一个水落石出,而是今天这样的场合,确实不适合大肆搜捕。
“是!”严礼领命,先出去传话,顺便遣散了院子里闻讯赶来的侍卫。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也跟着爬起来退了出去。
石远道:“这样一来,就应该不是太子了吧?”
太子总不至于为了查探他家主子的书房,不仅要自己的手下装扮成女人,身上还要擦了女人用的香粉才来的吧?
宇文拓自然也是一路心思,只是他更困惑除了宇文放还有谁会冒险潜入他的书房,思忖着,目光一寸一寸自这屋子里扫过,最后,缓缓定格于高处的横梁之上。
他的眼睛眯了眯。
石远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宇文拓给他使了个眼色。
“是!”石远颔首,提了内力飞身上去。
横梁那么高,平时婢女们打扫是肯定扫不到的,石远上去一看,就发现那根横梁上面的灰尘已经被抹净,跟旁边的几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看的,又是频频抽气:“上面确实藏过人,不过没留下什么痕迹和线索。”
宇文放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一拳捣在旁边烂了一半的窗框上,咬牙道:“有人藏在上面本王方才居然都没有察觉……”
石远勃然变色,再次转头朝那房梁上看去,不可置信道:“王爷您是说方才我们过来的时候那人就在上头?”
这么一想,也是蓦然心惊。
宇文拓却是盯着身后密室所在的那面墙壁,已经恢复了冷静:“里面的东西得马上挪个地方了。”
“是!”石远应诺一声,还没等再细问,外面严礼已经去而复返:“王爷,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