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晩扑在上官雨怀里,抱着她嘤嘤的哭。
唐逸看得眉头深锁。
上官雨也是无奈,只得解释:“她喝醉了,刚闹了一会儿,这船上风大让她在这睡恐怕要着凉。”说着,又低头去看唐晩。
唐晩抱她太紧,她也不敢强行把人推开,只能温声的哄:“晚晚,我们下船去吧?该回去了……”
“回去?”唐晩这才突然又抬起头来看她,“回哪儿?”
上官雨刚要说话,旁边的唐逸已经走上前来,伸手触摸唐晩的额头,淡声道:“你喝醉了!”
唐晩似乎都忘了他也在场的这件事。
她的目光一时茫然,然后才有些疑惑的缓缓抬头,看到唐逸的脸就皱了眉头,“大哥?”
唐逸深吸一口气:“好点了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晩怔了怔。
她是真的不胜酒力,这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脑袋里面晕乎乎的,似乎是隐约有点印象能想起来自己刚才撒酒疯了,可究竟都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就没印象了。
唐逸见她只是醉酒,眉心的褶皱才稍稍舒展些许,侧目示意司马醒:“吩咐船夫靠边停,打发丫头们先送她回去。”
“好!”司马醒答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出了船舱。
唐晩闻言,才好像又清醒了几分。
她回头又看看上官雨,见上官雨也正神色担忧的在看着她,胸前的衣服上还有明显的一片水渍,突然之间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使劲的甩甩头,尽量的让自己再清醒些。
上官雨还是不很放心:“你怎么样?”
“没事!就是有点晕!”唐晩道。
这时候刚好画舫还没进大湖,很快就靠岸停了下来,而马车则是一直在岸上跟着他们的。
司马醒去而复返:“主子,船已经停了。”
唐逸点头,这时候司马醒也已经让人把正在船尾玩的四个丫头叫来了。
唐逸道:“给晚晚收拾一下,先送她回去。”
“是!大公子!”几个丫头埋头进了船舱,帮着唐晩把弄乱了衣裳头发都重新整理好。
唐晩这时候却很沉默,一直微蹙着眉头,站起来的时候她身形不稳,红玉险些没搀住她,上官雨赶紧扶了一把:“小心些。”
“没事!”唐晩摇摇头,勉力扯出一个微笑。
上官雨还是不放心她,“要我陪你一起吗?”
唐晩却是摇头:“不用。你也难得出来一趟,玩吧。”
上官雨也不勉强,稍稍侧身让开,几个丫头再不敢掉以轻心,拥簇着小心搀扶了唐晩出去。
因为唐逸没点明让她跟着走,上官雨就识趣的留在了船上,妙烟跟着蓝玉她们下船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多看了眼。
司马醒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主子,马车先送二小姐回去了,属下让车夫晚些再回来接您和三小姐。”
“嗯!”唐逸略一颔首,就又转身出了船舱,仍是站在了船头的甲板上。
司马醒吩咐船夫继续前行,很快画舫就驶入了前方的湖中。
那湖面十分宽广,放眼望去,夜色中只能隐约看到岸边的灯火,湖面上同时有十几条画舫或是直接停在湖心,或是慢游缓行,此时隔绝了岸上的喧嚣,这湖上的景色就仿似是入了画。
丝竹袅袅,酒香弥漫。
上官雨其实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她见唐逸似是也没有再进来的打算,想了想,就从旁边的篮子里把剩下的两壶酒抓在手里走了出去。
彼时唐逸手里的那个酒壶确实已经空了,可是他却依旧面色如常,没有半点酒意。
上官雨递了一壶酒给他。
那酒壶是农家自制的粗瓷,虽然乍一看还算小巧,却并不精致。
唐逸看都没看就接过去,拿掉塞子又仰头灌了口酒。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远处的湖面上,看上去确实没有任何游湖的兴致。
上官雨也打开酒壶喝了两口酒,刚要开口说话,唐逸却拿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轻哂道:“看来你酒量不错。”
上官雨侧目看他,见他的注意力仍在远处,就也跟着移开视线去看远处湖面上的风景,一边慢慢道来:“我倒是不贪杯,可是我母亲年轻时嗜酒如命,不过她生产之后身体就不怎么好了,大夫嘱咐不准她再喝,后来阿晴想跟她学武功,软磨硬泡都不管用,就经常背着我父亲拿酒过去勾她,我常跟她们两个酒鬼混在一起,多少也是有些酒量的。”
横竖唐逸都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了,有些事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
宇文晴现在还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曾经的家人,一个也没有了,最好的朋友也不在了……这一趟回京,上官雨真的是屡屡体会到物是人非的那种苍凉和伤感。
她其实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更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卖惨,可今天——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也许是真的太压抑太痛苦了,她才会破天荒的对唐逸说起这些。
唐逸似乎也不感到意外,倒是没晾着她,反而很给面子的淡淡应了声;“哦!左相夫人苗缨缨,原也是颇负盛名的巾帼女将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然略有感慨,却依然透着惯常的那种冷淡和漠然。
上官雨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她又喝了口酒,就不想再说了,于是转头正色看向了唐逸:“你总不会真的就是为了带我出来玩的吧?趁着晚晚不在,说吧,下次唐宇再来找我,我该怎么应付他?”
唐逸对她突然的转移话题也没有丝毫的不适,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回答得却很快:“今日回府之后,你就去找他!”
“我?”上官雨意外之余不由的微微蹙眉。
“对!”
上官雨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她把酒壶放在旁边的栏杆上,不由的往他身边凑过去一步,盯着他的侧脸再次确认:“我去找他做什么?”
唐逸从远处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
他还是个面无波澜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无波澜,语声淡淡:“告诉他,唐琦的那桩事你改了主意,但是你可以先帮他做成他想做的事,至于人情——他可以暂时先欠着。”
两个人,四目相对。
上官雨沉默半晌,从他的神色之间真的没有看到一星半点玩笑的痕迹。
“所以——”最后,她只能再度开口,“你真要我去对荣国侯夫人下手?”
唐逸笑了下,未置可否。
他的目光,又落回远处,似乎是定格在了某一点良久未动。
上官雨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个位置上停着另外一条画舫,远远地就能听见隐约的喧嚣声。
他们的船划得很慢,此时慢慢接近,上官雨才看到上面影影绰绰,好像聚集了不下十余人。
那群人里面有男有女,丝竹声声,觥筹交错,甚至有个男人追逐着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在嬉戏,一看就是有人包了附近青楼的姑娘出来寻欢的。
上官雨暗自观察了一圈,这些人里一个熟悉的面孔也没有。
可唐逸不可能是闲来无事拿她来消遣的,于是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唐逸目光的落点,终于确定他在看的是那个坐在甲板上弹琴的女子。
那女子面上妆容上得很厚,但也依稀能确定五官模样是生得不错的。
身边的唐逸,突然再度开口问道:“认识那个女人吗?”
“她是谁?”此时船离着那边最近,上官雨赶紧仔细的又看了看那女人的长相。
“你应该认识她的,因为——”唐逸说着,突然顿了下,再开口的时候,那语气里终于满是揶揄,“她跟你生母的样貌起码像了七成以上。”
上官雨听得整个眉头都皱起来了,但她有马上领会了对方的意思,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要让唐宇把这个女人送给荣国侯?利用她去对付荣国侯夫人?”
这个女人自然不像她母亲上官夫人,而她现在的身份,是唐逸的妹妹,唐建渊曾经的外室苏悦生的女儿。
仓促间,她又回头去看对面画舫上的那个女人。
此时他们的船已经错身行了过去,那个女人只余背影。
“我是这个意思,你也可以照实和唐宇说,而至于他到底要不要做,或者要怎么做,就随便他了。”唐逸道,他把自己酒壶里剩下的酒全部喝掉,扔了酒壶之后就转过身来,靠在了船头的栏杆上。
他只是在告诉她要做什么,而并非商量。
而事实上,这对上官雨来说也只是一件只有举手之劳的事,可是这一刻,她心中仍是抵触。
沉默再三,上官雨还是觉得这件事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她又拿过放在旁边的酒壶喝了口酒,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唐逸——”
苏氏夫人,也是他的生母,即使因为某些原因导致他对唐建渊心存怨恨,可是千方百计送这样一个女人给唐建渊——
难道唐逸他自己的心里就不会觉得别扭吗?因为这毕竟也是对他生母的一种亵渎吧?
“我没工夫去掺合他们那些鸡毛蒜皮,你也没必要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把这个女人的行踪交代给唐宇,就没你的事了。”唐逸却像是又料中了她的想法一样,劈手拿过她手里的酒壶,这时候视线落在她面上,才发现她居然面色纠结。
这丫头未免想得太多,也管得太多了吧?
唐逸虽然一贯对人都不和善,可哪怕他从没真的对谁好过,也知道他对她的态度一直都不算好。
现在上官雨却为了这么一件事耿耿于怀?他觉得好笑,可是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又觉得笑不出来,最后就干脆又往旁边挪开了视线冷淡道:“你不是还有你自己的事情想去做吗?听我的,就可以一劳永逸。”
他这么一说,就是正中下怀了。
项王那件案子一直也没个头绪,上官雨的确是没有余力再去插手别人的事,她心中飞快的计较,刚略一点头答应了唐逸一个“好”字,侧后方突然有个什么东西飞快的袭来,砰的砸在她的后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