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让我不痛快？
“为什么？让我不痛快对她们有什么好处吗？”
“没好处，”顾唯的眼睛幽深地看向她，“很多人做坏事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
“那他们为了什么？”
“为了痛快啊。”
林心知不是太明白地看着他，直到顾唯被她这孩子般的眼神逗乐了，“改天给你带几本书吧，心理学会告诉你答案的。”
这一晚，顾唯是陪林心知在校医院的病房度过的，顾老师十分严格地看着林同学靠在床上做完了十道数学竞赛题。
“顾唯你今晚不回家没问题吗？”
“打过电话了。”顾唯的视线从卷子上离开看了她一眼，“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好好操心下你自己吧。”然后看了眼她旁边那张床，“一会儿我睡那儿就行。”
林心知一愣，尴尬地问：“睡……这里？”
“嗯。”
“其实你不用陪我的。”
“谁说我是陪你的？自我感觉用不用这么良好？”
林心知狐疑地看他一眼。顾唯干咽了口吐沫，“我还没睡过校医院的床呢，想试试，不行啊？”
“哦……”林心知有点想笑，但还是妥妥地留了面子憋住了。
晚上临睡前，顾唯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暖水袋，在林心知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下，注满了开水，递给她，“小心烫，隔着衣服捂好。”
“唔……”他确实懂挺多的。
“还疼吗？”
“……好多了。”怎么着我要是说还疼你还能给我揉一揉吗？
还真被她猜中了，半夜，林知心下床来换了片卫生巾，再回床上肚子疼得简直要腰斩。
“怎么了？”
林心知给吓一跳，好半天才想起来，顾唯就睡在旁边的病床上呢。
“没什么，就是上了个厕……啊！”还没等她说完，顾唯就跳下床，直接拦腰把人抱了起来，吓得林心知一声尖叫，用赶紧捂住嘴。
顾唯低头看她一眼，他没开灯，远处街头的灯光映到房间里，洒在林心知的脸上，衬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无比明亮。
顾唯笑了笑，这一笑晃了林心知的眼，看得林心知有点呆。
他轻轻把她放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光着脚就下床……白喝了我的粥了。”
林心知噗嗤一声笑，“上个厕所而已啊，难道还要穿好袜子才能去？”
哎呀呵，会顶嘴了。顾唯无奈地看着她，“热水袋是不是凉了？我去给你换换热水。”
“不用了，还好，温着的。”林心知看着他，“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顾唯叹气，“明天不是要上课，而是要考试。”
啊？林心知眨眨眼。
“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得给你讲那些题干嘛？”
“什么考试？”
“下半年竞赛选拔考啊。”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别担心，我估题一向很准，你不是说自己摄像记忆过目不忘吗？这几天我给你讲过的你记住了，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顾唯，你为什么对我这好？”
顾唯叹口气，躺回自己床上。“好吗？也说不上吧……就像有些人做坏事，只为心里痛快。自然，也有些人喜欢做好事，助人为乐嘛，也只为心痛快。”
“所以，帮我让你心里很痛快？”
“嗯。”
“那你怎么不去帮别人？”
顾唯愣了愣，口气忽然生硬，“我怎么知道？再说，这个班也就你一个林心知把自己整得这么惨，你们看人家其他同学，需要我帮吗？”
林心知也跟着叹口气，“这倒也是。”
过了一会儿，扭头看见顾唯睁着明亮的眼睛在发呆，忍不住又问，“帮我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良久，顾唯慢慢地嗯了一声。“我从小到大，除了我妈和我奶奶那点破事儿，都还是挺顺利的。也可能什么都太顺利了，就像是你说的，没什么成就感。你大概就是命运交给我的一个小小的挑战吧。”
“挑战什么呢？”
“不知道……”顾唯笑笑，“虽然被人整天围着，可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所以，为什么对你特别，这是不是喜欢，我自己也不清楚。”
喜欢？林心知愣了愣，随即又笑，“怎么可能？你眼又不瞎。”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挑谁也不可能挑我啊。”
“喜欢一个人，是挑出来的吗？”
呃？这个……林心知摇头，“我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谈感情实在太奢侈了，对你们来说，是青春宝贵，而对我来说，却是浪费时间。我没资格谈这些，索性从来不去想。”
“那假如你能想呢？”
啊？林心知有点懵叨叨地扭头看向他。
“假如你能想，你会怎么想？”
“没假如！”林心知很肯定地回答，“在我能好好养活自己，养活家人之前，没这个假如。”
如茅塞顿开，顾唯似乎第一次有点懂林心知了。
林心知不知道顾唯心里想什么，她稍微动了动，小肚子就又开始作妖了。
“嘶！”
“又疼了？”顾唯跳下床，伸手按向林心知的小腹，后来觉得隔着一床被子能按到什么啊？索性伸手往被子里……
“啊！你干什么？”
顾唯一机灵，“嘘！给你揉肚子啊。”
给你揉肚子啊，我还能干什么？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你这样不觉得欠妥吗？”
顾唯看了她，再看看她的小肚子，想了想，“这事儿，好像你觉得欠妥就欠妥，如果你可以接受，也就还好吧。”
林心知还是盯着他。
顾唯被她盯毛了，“哦，如果你觉得这是种冒犯，那我就不……”
“不是冒犯，而是唐突。”林心知看着他，问出了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你对每个女生都这么好吗？”
顾唯一皱眉，这是什么蠢问题？“我为什么对每个女生好？”
“那你都会对什么人好？”
“我对什么人都不好不坏。只不过……”他忽然有点明白林心知的意思，这丫头，一方面不是不自卑，所以总是对自己说：不可能的，顾唯怎么可能看上我？除非他眼瞎。另一方面她又在意得很，心里会嘀咕：如果不是喜欢，那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他对别人是不是也这么好呢？
我的天，顾唯觉得自己在感情方面简直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通透了，也舒服了。
他笑笑，收回手，很郑重地说：“林心知，你说你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但其实，你自己知道自己是有点喜欢我的，对吗？”
林心知低下头，呆了一小会儿，抬起头来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这个学校里有不喜欢你的女生吗？”
顾唯笑笑，“这跟我的问题是两回事。别人的想法，我无能为力。可是我的想法，他们也无能为力不是吗？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完全是我自己的心来决定的，跟我的样貌家世都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林心知摇头，“人都向往美好的事物。顾唯，正是因为你优秀到无可挑剔，才会有那么多人对你趋之若鹭。如果你不是顾家少爷，没有这样的样貌也没有学霸的属性，谁会知道你顾唯呢？”林心知长叹口气，“我知道大家都看不惯我，觉得我不属于这儿，不该来这儿，尤其不该跟你走得这么近。是，他们偏执短视还势力猥琐，可是我依然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我弱小，才给了他们伤害我的理由和机会。”
顾唯看着她，似乎是在慢慢磨开一块毛料的皮，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正在渐渐向他展露出美好的内里。
“那你怨恨吗？”
“说不怨也太假了，说恨吧……都是一群拎不清的熊孩子，他们做的还远不到让我恨的程度。”
顾唯扑哧一声笑，熊孩子……说谁熊孩子呢？你自己不也是个孩子吗？顾唯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手一边伸出手。“你确定不用我帮你按按？”
“我……我自己可以按。”
“你的手冰凉。”
林心知一愣，顾唯就自作主张地伸了进去，“好啦，别胡思乱想。我也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
顾唯的掌心自带一种温润的温，林心知慰叹一声，“顾唯，别对我太好。”
“为什么？”
“因为……因为对难长久的东西怀有期待是件很残忍的事。”
难长久啊……那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