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眼睛不太好，虽然不知道怎么着，小顾太太没跟来，但他们小夫妻平日里惯有的好名声好人缘，使得顾唯来菜市场的大门都没进，菜就已经全齐了。大家都是拿着新鲜的菜，估量着平日里林心知要的斤数，从市场里跑出来，给顾唯装进布莱克叼的小菜筐里，再自己拿手机扫狗脖子上的付款码。大家还牵肠挂肚地问林心知怎么没一起来。顾唯笑着应承。顺便跟大家聊几句，才知道林心知平日里都跟大家说了些什么。
什么孩子脸上的青春痘啊，小媳妇脸上的雀斑，大姐脸上的黄褐斑啊，还有老大妈脸上的老年斑。哪个想要美白啊，哪个想要祛个疤……
顾唯一路听过来，不禁婉尔。
就这么一路被大家围着送过来，又被人围着送回去，回到家门口，还有一个莫司晨等在那儿。
顾唯眼虽看不见，却感觉异常灵敏，布莱克在脚边顿了顿，哼哼了两声，顾唯猜有访客，便跟大家道歉说家里来了人，就不留大家喝茶了。
莫司晨看着那一大帮人走了，意味不明地看着顾唯，冷笑：“你还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走哪儿都那么受欢迎。”
顾唯是猜到莫司晨肯定还会来找他，只是想不到会这么快，这才一个晚上。
“你这是去而复返还是根本没走呢？”
莫司晨笑知，“去而复返如何？根本没走又如何？”
顾唯叹口气，“你至于咬得那么紧吗？”他蹲下身，拍拍狗子的狗头，布莱克哼哼两声，叼着篮子自己从院门的小狗洞里进院子了。
莫司晨一看这架势，这是不肯让自己进门了意思了。
“至于吗？”莫司晨苦笑。
“你说呢？”顾唯面色很冷。
“狗调教得不错啊，还能陪你买菜。”
“阿知养得好。”
“还阿知呢？你们整天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累吗？”
顾唯的脸色已经不是冷，而是阴寒了。“你们整天惦记着别人的家务事，不累吗？”
“顾唯！”莫司晨重重地叹口气，“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盼着她好的。愿她幸福，望她安康，这一点，我们都一样。”
“我们不一样！”顾唯的声调忽然拔高。“莫司晨，你们少来找她，她就能幸福安康！”
“是吗？”莫司晨轻笑，“顾唯，你说这话，不心虚吗？她既然已经是这个身份，那躲躲闪闪，能避得过去吗？别自欺欺人了。”
“……你们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一定要找上门来？”
莫司晨顿了顿，叹口气，“顾唯，你实话告诉我，你和林心知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我们之间有感应。当年的那个林心知说是死在狱里了，可院里的那个，查身份是叫林知。呵。我想不出，当年是哪个手眼通天的，竟然能帮她金蝉脱壳。”
“如果当年不是她金蝉脱壳，那死在狱中的，怕真的就要是她了。”顾唯咬着牙说，“我不信你没查到，他们，从来就没打算放过她。”
“你既然知道他们没打算放过她，就更应该明白逃避是躲不过的。不是吗？”
顾唯沉吟片刻。
莫司晨说：“上车说吧。”
两个人上了车。顾唯才把方清平女士怎么查到的林知，又是怎么假装偶遇帮自己把林心知骗到了身边。林心知以林知的身份回国，本来就是为了报仇，一是为自己，二是为弟弟林心明。可是不知道她都查到了什么，屡次被暗算之后，一直暗兵不动的。
“所以你们两个到现在还没捅破窗户纸？”
顾唯摇摇头。
“你们可……”莫司晨想说你们可有毛病吧？可是仔细一想，以林心知的性子，还真是……“她是查到了什么，竟然能让她主动放弃复仇？”
“不知道。”
“那你查到了什么？”
“……顾盼。”
果然！
“方老师查到的？”
顾唯点点头。
“这么多年，你和顾伯父知道方老师的真实身份吗？”
顾唯笑了笑，“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都是我母亲啊。”
莫司晨沉吟片刻，又问：“那方老师知道你是GK吗？”
顾唯苦笑，“我以为她应该是连GK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可是现在，我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
这一家子……可真是好！算来算去，好像还就一个固执古板的顾董事长是个正常点的……嗯，正常的企业家。
“那林心知……她知道多少？”
“她不知道。”
莫司晨闭上眼睛，想了一圈。苦笑一声，“你们这日子啊……就这样竟然还能过出点滋味来……”莫司晨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们这是要闹到几时呢？这辈子都你瞒着我我瞒着你？互不知道底细？”
“我只要知道她是林心知就够了。而我……不管我是谁，我都是那个爱她敬她的顾唯，这一点，永世不变。”
“嗯，真感人，呵呵。可是现实生活不是光有爱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如今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们到底要怎么收场呢？总不可能继续瞒着。”
“只能瞒着！”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怕……”
哈？莫司晨懵了。“你怕什么？用假身份的又不是你，有生命威胁的也不是你。”
“我倒希望是我。是我的话，我就不必投鼠忌器。可就因为是她……莫司晨，以你对她的了解，这个身份一揭穿，她还怎么留在我身边？她放弃报仇，自然是查出了什么不得不放弃的原因。复仇和我之间，她已经选择了我。我虽不知道她都查到了什么，也不能细知她都经历了什么，但我懂她，我知道……知道她心里苦。”
“既然你知道……”
“莫司晨你说你对她有感应，可是你从来都不明白她，也不懂她。林心知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岁月静好太平安稳。她要什么坚强，要什么勇敢？那都是可怜人被逼得没法子，不得不坚强不得不勇敢！就像她当初在学校，她若是有父有母，哪里需要自己出来应对那一切？”顾唯说到这儿，生叹一口气，“这个世道，欠她的还不够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