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知回想自己这短短三十多年，难道自己真的就没恨过吗？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不恨呢？！
无数个孤独的黑夜她都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凭什么？！
凭什么？
我没有求你们生我，我没有求任何人把我制造出来！
我没有要求一定要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如果不是因为弟弟和奶奶，应该早就不想活了。
可她不服！
既然她被生了下来，既然她多少次都活了下来，既然她已经成为了林心知，那她就要好好地活下去！她要活给这个世界看，活给命运看！他们越是要自己死，她就越要活给他们看！
林心知咬着牙，多少年的委屈，此刻化做了热泪，她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指向了身后的那些孩子，“你来告诉我，他们呢？他们有什么错？”
孩子们听到林心知提到自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流露出一种诡异的紧张。
“你别这么说，你不知道自己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我已经不是了！”
“你是！你生来就是！”
“我注射了抗体，我舍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异能，我删掉了档案，我烧了实验室！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我已经不是了！我不是！”
“林心知……”那人叹了口气，“或许，我应该要叫你一声，海伦。”
“我不是！”
“你是！别再自欺欺人！”
“我说不是就不是！”林心知咬牙切齿地说，“我想要成为谁就是谁，谁也别想逼迫我成为我不想要成为的人！你也不行！”林心知看着他冷笑，眼睛里带着别人看不懂的狠绝！“你们不是说我是王吗？好啊，那你们就当是王的旨意好了，只要我不愿，谁也别想再逼我！我能怎么烧了那间实验室，就能怎么毁了你们全部！”
“那顾唯呢？”
林心知浑身一颤。
“顾唯的死活，你也不管了吗？还有那些孩子，你是女王，你一句他们算什么，他们就可能没了在这个世上继续存在的理由，你明白吗？”
林心知冷呵了一声，“你跟我，不同路。我感激你当初救我出来，可是，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该还的也早还了，我不欠你们什么，不欠你们任何人的！我也不欠那些孩子的，那些孩子也不欠我的。”
林心知抬起头，眼泪淌下来，“这世上，我最亏欠的，已经被你们赶尽杀绝，我最爱的，现在就在我身边。谁都别想再破坏我现在的日子。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联系到我婆婆，也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一真威胁她给你们出钱又出人。生而为人，卑鄙无耻什么的，还是有个限度的好。”
他叹了口气，“别这样，小林，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是啊，你对我没有恶意，只有利用。就像你利用顾盼一样。”林心知呵呵一笑，“顾盼自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可她知道自己被你玩在股掌之间吗？老师？还是说，我该喊你一声：马克长官。”
老马低声一笑，“你果然知道了。”
“嗯，知道了。”
你当初救我，我以为只是师生之谊，我出国的事你也尽心尽力，我还以为是小沈老师给你下的命令。我一真以为你是被我无辜牵连的，可是直到那次，我一路打到他们的档案室，那里的AI告诉我，他们的亚州代理人，多年来一直潜伏在女王的身边。接着，我说看到了你的照片。我亲爱的班主任，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吧？
很多时候，我们感激着那些真正给我们带来灾难的人。
那个晚上，就是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我忽然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所有的异能，不然，我绝不会让顾唯受到一点点的伤害。那晚之后，我莫名奇妙地成了杀人犯，复仇者，更离谱的是，大家竟然还都相信了。
哈！
多少年的情谊，怎么就这么轻易地……选择相信，相信他们口中的林心知，竟然是个来顾家复仇的杀人犯。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小沈老师找到她，说可以救她，但条件就是林心知这个身份，必须死，而她也需要在十年内为他所用。
在林心知看来，他说的为他所用，其实是为他们所用吧？林心知已经下意识地把小沈老师，跟某个组织挂上了等号。
“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还请老师解惑。”
“你问。”
“小沈老师和你，应该是一伙人吧？”
老马点点头。
“A中倒底还有多少人跟你们是一伙的？”
“说什么一伙啊？”老马给气小了，“我们又不是黑社会。”
“不是吗？”
老马叹口气，“确切说，我们应该算是莫司晨的上线。”
林心知一愣。
老马点点头，“我们都是国家的人，只是，我知道他们，他们却不知道我的存在，事实上，我有你们所有人的档案，也有意识地通过各种手段把这些看似天赋禀异的孩子录取到A中。”
“好在你们的眼皮底下看着？”
老马点点头。
“那我弟弟心明是怎么死的？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我奶奶……”
老马愧疚地低下头，“那真的是个意外……”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要听实话，他，倒底是什么死的？！”
“他那晚来讨说法，情绪激动，我们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料到他竟然也有异能。他可以直接催动汽车发动，赶来的警车瞬间失控了，他只是没看清方向，躲闪间，被警车撞到在地……”老马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真的是个意外。”
“你一句意外，我弟弟一条命就没了……”林心知咬着牙，恨恨地问：“那我奶奶呢？我奶奶又是怎么回事？”
“你奶奶……是你大伯把你弟弟和你的事告诉了她，老人接受不了这种刺激，当场晕厥，心肌梗，猝死了。”
林心知闭上眼睛，脑海里再次回响起曾经的那些闲言碎语：
她就是个扫把星。
克父母克亲人啊。
扔了得了。
天煞孤星。
她就是地下的厉鬼来索命的。
那个疯老婆子竟然还要养她。
林心知闭上眼睛，她痛苦地压抑着，却没有意识到周身的空气已经飞旋起来。
“阿知……”顾唯看不到，却清楚地感觉到了林心知的痛苦和她现在危险的状态。他刚想冲出去，却被方清平一把拉住。
“相信她，她可以的。”
她可以的，方清平从见林心知第一眼就意识到，这个女孩不简单，不知是她当时那个倔强的眼神还是她紧紧抱着那双运动鞋的发白手骨打动了她，又或者，只是出于一个艺术家或是母亲的敏锐，她看中了她，却并不对她在艺术上的成就抱多大希望。
“她看似清冷，却太过至情至圣，你总是替她出面，她反而会觉得自己拖累了你。很多事，必须要她自己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