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昆看着这样的林心知，觉得她忽然变得有些陌生，这不像是林心知会说的话，却又像是……只有林心知才会说这样的话。他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愤怒，这愤怒不亚于当初他说要坐到她旁边时的怒火，其中，还夹杂着很多的悲伤。
悲伤……是了，他真正不能理解的，是林心知此时此刻的悲伤，她悲伤些什么呢？
“你知道上一个英语老师休的什么病假吗？”
桑昆心想，我认识都不认识，关我什么事？
“是胃癌！”
桑昆，忽然间，好像是懂了，她在愤怒些什么……
“他们，这样尽心尽力，拼命地想要把我们教好，为什么还要被你这种不懂事的学生……你凭什么这样对待我的老师？”
林心知瞪着他，慢慢地，眼圈红了，“我们心疼都来不及的人，你凭什么要这样对待他？！”林心知忽然吼了一嗓子，吓了桑昆一大跳。
整个走廊，鸦雀无声。
走廊上，上楼来看热闹的其他班级的同学们，大家都安静地看着他们。
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夹着教案晃悠悠地上了楼，林心知刚刚吼的那一嗓子，他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这孩子，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关键时刻总是能说些扎心刀子的话。
“是个赤诚的好孩子啊……”老头叹口气，慢慢上了楼。
门口的同学们一看到老师来了，大家相互看一眼，沉默着走回教室。
“心知啊，林心知？”数学老师低声喊道。
“老师。”本来已经要回教室的林心知，红着眼圈走回来。
“怎么还哭了呢？你这节课别在这儿听了，这节课讲月考的卷子，你听了也浪费时间。你去，跟顾唯两个去我办公室，帮我把另一个班的卷子给批了去。”
“老师……”
“快去吧快去吧。顾唯，你跟她一块去。你们两个考了满分的还在这儿浪费时间干嘛？去帮我老头子干活去。”
顾唯冲老师点点头，拉着林心知下楼去了。
只剩下桑昆，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你还站那儿干什么？”数学老师转身看了桑昆一眼，“怎么？连数学课也不稀罕听了？”
桑昆脸憋得通红，赶紧连连摇头，跑回教室。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桑昆把英语老师气个倒仰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办公区。不少人戏谑老马，“马老师，听说你们班这回来了个刺儿头啊？”
“哎呀，这连志鸿班的学生都难管成这样了吗？”
“唉……现在的这帮孩子们呐……”
老马泡了一大杯茉莉花，哧溜哧溜喝着茶，听同事们在这儿闲聊，他就笑笑，一句话不说，没一会儿，就看见门口闪过去两个眼熟的身影。
“唉，那谁……顾唯，林心知，你们两个不上课跑办公楼来干什么？”
已经走过去的林心知和顾唯两个又转回身，叫了声“马老师。”顾唯解释说过来帮数学老师批卷子。
老马刚想说胡闹，一转念才想起：“你们两个这次月考数学考了多少？”
顾唯看看林心知，林心知看看顾唯，办公室里有老师扑哧一声笑，“我说老马，你想显摆就显摆呗，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是的，他们俩个这次月考物理数学化学三科满分，全校都知道就你这班主任不知道？不要太搞笑好吗？”
老马讪讪地笑笑，对这两个学生摆摆手，“去吧去吧。”
顾唯和林心知冲老马点点头，去数学组办公室去了。
学生一走，满办公室都开始嚷嚷老马请客，真是太气人了。
“哎呦，这两个宝贝啊，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孩子那得整天乐成什么样啊？”
“现在人家最乐的得熟老顾家了，你看看人家，那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啊！”
老马还是老神在在地听着大家的议论，笑了笑，打开教案准备备课。
顾唯跟林心知来到数学组，照例被去上课的老师们给询问加调戏了一番，自从林心知那一通公开表白后，这种情况两个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走哪儿都要被调侃一饭，竟然还有人跟林心知打听方清平好不好说话还收不收学生顾董长脾气怎么样什么的，搞得林心知苦笑不得。
林心知和顾唯跟老师们寒暄完了，就走到数学老师桌上，找去另外一个班的卷子。
这世上可能就是有无巧不成书的事，一翻开，第一个卷子就是姚静的。
“姚静？她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唯看着眼前的卷子直皱眉。
林心知凑过来看看，她不认识姚静的字，跟她的交情民仅限于几次因顾唯而起的莫名奇妙的冲突。她看了看那卷子，发现卷子写得倒是很工整，就直接把卷子拿过来，坐下批了起来。
说真的，姚静如果不是因为顾唯找了林心知太多麻烦的话，林心知其实还是很欣赏她的，看着一手字就知道，起码家教很好，卷面整洁，说明她对自己也是个严格要求的人。上下字的间距都很工整，嗯，这还是个有点强迫症的姑娘。
因为卷子都是做过一遍的，林心知又有过目不忘的能耐，没几分钟一份卷子就批出来了。
“她学习也算不错了。”林心知看着眼前这一百三十多分的卷子叹口气，“其实，如果不是她太钻牛角尖，她应该有片更广阔的天地。”
顾唯正批着卷子呢，听林心知这么说就凑过来看了一眼林心知手里的卷子，呵呵两声，“更广阔的天空？以姚家的家学，太难了。”
林心知不太明白地看向他。
“姚家在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好内斗。几家兄弟从上辈人开始就为了家产争得打破头。他们家祖传小心眼，属于他们过不好，别人也别想好过的那种。”
呃……“看这笔字可不像啊。”
“哦，那秦桧还是宋的大书法家呢，也不妨碍他祸国殃民啊。”
林心知撇撇嘴。
“你还真别不服啊，什么事都没有绝对。她字写得好，最多也是说明她最自己要求严格，有毅力，但不代表着她在为人处事上就没有瑕疵。我一直觉得，品质这种东西，还是应该分两种，一个对内一个对外。对内成事，对外成人，不一样的。”
“那，哪个更重要些？”
顾唯很认真地想了想就低头继续批卷子，“都很重要的啊。对内的品质过硬，他会变得更优秀。对外的品行良好，才能保证他不会长成祸害。嗯，都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