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宛央看着羽伶的小模样，心里顿时泛起一阵酸楚。
“不要难过，待这件事成之后，若你不愿意待在孟楼，便跟在我身边吧。对了，你认识林萧吗？”云宛央忽然想起簇云的弟弟。
羽伶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羡慕的表情，“他虽是杂扫，可他的命好，跟着姐姐出去过好日子去了。在我们的眼里，只要不在这个行当里混，就是幸福的。”
这一次，云宛央是真的没有控制住泪水。
她想起簇云和林萧跪在她面前谢恩时的情景，如今再看到羽伶这样羡慕的神情，内心像是被爆竹炸开了一样。
她从未觉得青楼是个低贱之地，更未觉得花娘与清倌是低贱的人。她甚至没有觉得孟楼是个肮脏的地方，或是认为孟九卿做这件事就是错的。
她一直都在想，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赚钱方式，或许有些人就是喜欢做这件事，他们不觉得这件事或是这份职业有什么问题和不妥。可是有些人却是天生的自卑。不论旁人如何看待，他们自己就过不去自己的那一关。
羽伶就是如此，小小年纪竟能说出那番话。这一次幸好是被带过来了，如若不然，他以后的路要如何走？在花楼里等待着接客？或是送回大户人家做小厮供那些龙阳癖好的公子们玩乐？
云宛央不敢想象，也不愿意想象。
“羽伶，你现在开始就跟在我身边做小厮，待我们回到都城之后，你就去米行，跟着簇云做事，一辈子离开孟楼离开这个行当，你可愿意？”云宛央看着羽伶，郑重地询问着。
羽伶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事情真的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发呆了许久，久到云宛央已经失了耐性，他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我愿意。”
云宛央吓了一跳，待她反应过来之后，看到羽伶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与初见林萧时是一样的情景。
“好，那你现在就去休息吧。”
羽伶的心结被打开，再也没有什么烦恼之事了，冲着云宛央磕了三个头之后，欢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云宛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自己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关上窗户，也准备好好休息。
不论前方的路有多难，她都要坚持下去，不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孟九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回廊另一侧的厢房门口，十三娘与琴苏饶各靠着廊柱一边，嗑着瓜子做着点评，“咱们这位少夫人还是特别啊，人家都是往自己的买卖里送人，她倒好，一个劲儿地往外带人。再让她这么折腾下去，孟楼很快就会歇业了。”
琴苏饶吐了嘴里的瓜子皮，笑道：“没事，咱们楼里人多，一时半会歇不了。”
十三娘瞪了他一眼，“你说，咱们九爷为什么会喜欢她呢？虽然她长得漂亮，可咱们九爷那种有内涵的人，不应该会被外表所迷惑啊。”
琴苏饶点头表示赞同，“这话我赞同。若是美色能够迷惑住九爷，那你和丽娘早就得手了！”
“琴苏饶，你是不是找死？”十三娘刚想抽鞭子，忽然就想起云宛央傍晚时说的那句话，不甘之余，默默地将鞭子重新放好。
琴苏饶刚跳到梁上，就见十三娘重新抓起一把瓜子吃了起来，斜斜地瞪了他一眼，很是鄙视他的意思。
“喂，你不要那么嚣张，你以为我不会瞪人吗？”琴苏饶不怕死地跳到十三娘的身前，见她还是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态度，当即就有些暴走了，“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安静？”
十三娘朝着他就踹了一脚，低吼道：“老子在想如何破解阵法，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就知道瞎折腾。”
琴苏饶才不相信她会是想这个，但是他不敢反驳，生怕自己再得罪她，“行行行，你厉害。那你老人家慢慢想，我可要去睡觉了，太晚睡觉会不漂亮的。”
十三娘瞪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最后什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悻悻得回了屋。
蓝月一直没有消息，云宛央让羽伶等人留下来看屋子，然后带着其他人一起去了灵山。
为了不显眼，云宛央和十三娘都是一袭男装示人，跟在青风等人的身后，像个不显眼的小尾巴，大家各骑一匹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云宛央站在寺庙下抬头望，庙门不大却很精致。他们一行人是吃了早饭就来了，但刚下了马，就看到许多上香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从庙门里出来了。
“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中寺庙最火啊。”十三娘悄咪咪地感叹了一句，云宛央被她说得哭笑不得。
青风等人拴好马，走上前说道：“咱们是通过寺庙进去，还是想办法从别的地方上山？”
云宛央想了想，灵山就这么一座寺庙，如果孟九卿他们真的被困在了这里，寺庙不会一点都没有消息。
“咱们分散开来，三五一群，装作是上香的。”云宛央向身后看了一眼，“我与十三娘等一下负责找方丈聊天解惑。青风、逐影负责上完香就跟小沙弥聊天，套后山的情况。至于琴苏饶……”
琴苏饶一听自己被点名，‘啪’地一声打开扇子装模作样地看着扇了起来，“少夫人，有何吩咐？”
“进去之后，你就在院子里溜达，看到对你放星星眼的女人，就旁敲侧击地询问后山沼泽一事，没准还真能碰到知晓这一情况的人。”
琴苏饶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不开心地合上扇子，“少夫人，您这是大材小用了吧？就这点路数，您叫羽伶出马就可以啊，犯得着用我吗？我出马，怎么的也是……”
“怎么的也是尼姑庵师太那个级别的？”十三娘一撇嘴，哼道：“夸你两句好听的还真当自己是潘安啊，你这模样也就配勾搭个大妈、大娘。”
“十三娘，你是故意的吧？想当初，都城里多少小姐的芳心都给我勾来了？还有那个什么郡主、什么小姐……”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拿着一大把银票，谎称自己是郡主去找他喝酒聊天，这把他给乐得啊。结果，一顿酒还没喝完，医馆里就来了人，说她是驻留在医院的病人，趁人不备偷了医馆的钱，竟然跑到这里寻乐子。”
十三娘的话音刚落，众人开始捧腹大笑。
云宛央本来还想装得深沉一点，以免打击到某人的自信心，结果青风和逐影笑得直捶地，害得她也没崩住，蹲在地上放声大笑，引得过路的行人纷纷侧目。
琴苏饶气得直瞪眼，一甩扇子，昂首阔步地朝着庙门走去，嘴里嘀咕着：“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哼。”
云宛央刚直起腰，差一点又笑到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