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灵珊朝着那个方向望去,直到眼睛发酸,方才转身进了竹屋。
竹园里一片安静,没有一丝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高挑的身影从那簇竹子后面走了出来,翠绿的衣衫与竹子融为了一体,让他很容易隐蔽自己。
他望着竹屋的方向、望着那道消失的背影,心情略微复杂。
“少主,您可要谨记门主之命啊,若是违反……”
“闭嘴!”男子森冷的目光刀子一样看向那名随从,“谨记你的身份,若是胆敢在门主面前乱说话,小心你的命。”
随从迅速低下了头,“是”
城中的宅院内,云宛央搬了一张躺椅放在院子里的柳树下,晌午十分躺在上面简直是舒服极了。
名唤羽伶的那名小清倌拿了薄薄的毯子,轻轻地搭在云宛央的身上。不多时,十三娘回来了,一进院就看见云宛央睡得香甜,一旁的羽伶望天发呆。
“怎么不进屋去睡?”十三娘悄然走到羽伶的身边,眼神看了看云宛央,低声斥道:“这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羽伶有些惧怕十三娘,低着头不敢回嘴。
十三娘虽为女流,但性格直爽,快人快语,见羽伶如此唯唯诺诺,当即来气地推了他一把,喝道:“你是谁调教出来的?怎么这般没胆量?就你现在这个扭捏的样子,以后能指派你做什么大事?”
十三娘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有些没控制住音量,云宛央闻声睁开眼睛,迷糊道:“这是哪儿?水秀呢?”
十三娘一听,立刻走上前,看着她睡眼迷蒙的模样,有些心疼地说道:“少夫人,咱们在朔州呢。”
云宛央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坐起身,看向十三娘,说道:“可有什么消息?”
十三娘扶着云宛央走下软塌,俩人一起走向屋子,一边说道:“我打听到了这附近有座灵山,山上有座庙。也就是蓝月说的那座庙,我想再探听关于灵山的一些事,可是当地的人却只是笑笑,并不多言语。”
云宛央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整个人也有着迷迷糊糊的,听着十三娘说话总像是天外之音似的。
“为什么笑而不语,难道是有什么忌讳?”云宛央揉着太阳穴,十三娘为她倒了杯茶。
俩人正说着,逐影回来了,也打探到了灵山。
“听说灵山很美,但是没有人真正进去过,因为里面有片沼泽,瘴气特别重。”
“九爷他们会不会是误入了沼泽,被瘴气所困,所以才失去了联系?”十三娘说完,觉得很是这个理儿。
逐影觉得有这个可能,“现在就等青风和琴苏饶回来再做打算吧,他们去了灵山,想来应该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云宛央心里着急,但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计划好才能行动。毕竟孟九卿现在是下落不明,自己这边的人手又是有限,不可能与暗处之人正面交锋。
三个人在屋子里闲聊,傍晚时分,青风和琴苏饶回来了,得到的消息与逐影打探到的差不多。
“我和青风去探过那片沼泽,瘴气很重,而且我觉得那个地方有点邪性,好像有阵法。”琴苏饶有点不太确定。
“阵法?五行八卦?”云宛央很是意外,其他人也都如此,“咱们之中可有谁懂得阵法?”
大家互相看看之后,齐齐地摇头。
十三娘有些懊恼地说道:“顾青衣是懂一些的,可是他没来。”
大家顿时一片沉默,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大家先别泄气,实在不行就给顾青衣飞鸽传书,让他尽快赶过来。”青风这么一说,大家也都随声附和,倒是十三娘难得沉稳,左思右想之后,说道:“我也是懂一些的,只是没有顾青衣那么厉害。明日我先去试一试,若是不成功,再将顾青衣叫过来。”
“你确定自己可以?你可别耽误时间,小心你磨磨唧唧害了九爷和郡主。”琴苏饶嘴不饶人,还想再继续挖苦,眼风瞧见十三娘开始摸鞭子,立刻闭嘴。
云宛央真是对这两个活宝无奈了,“明日大家一同去灵山,先让十三娘试一试,若是不行再另做打算。咱们来都来了,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十三娘得意地瞪了琴苏饶一眼,对方撇撇嘴,没敢再言语。
“少夫人,明日我们也要跟着一起去吗?”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羽伶突然出声,云宛央这才想起来,还有五名小清倌呢。
“你们五个待在这里看家。我一直都觉得,对方很可能已经知道咱们找到了这里,如果他们真想对九郎和郡主不利,就一定不会轻易让咱们找到人,一定会全力阻止咱们的行动。所以,这个家一定要派人守好,以免被人端了老窝。”
她的话一说完,众人都看向羽伶等人,神色都是十分的郑重,看得他们有些紧张。
十三娘眉眼一挑,又是极其不悦地训道:“少夫人说话,你们到底是听没听到?听到了就应一句。”
羽伶等人立刻齐声说道:“听到了。”
十三娘跟着翻白眼,“你们到底是哪个师父调教的,居然这么上不得台面。”
“好了好了。”琴苏饶出面打圆场,“你瞧他们的年纪,也都是正在训练中的孩子,胭脂堆里打滚还行,让他们做这种事能不紧张嘛,你就别骂了。”
“哎呦,我骂他们,你怎么还心疼了?这帮不成器的小兔崽子,不会是你教出来的吧?”
琴苏饶一抖扇子,脸上也带了不悦的神色,“十三娘,你不要太过分啊,我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带得出这群蠢货?”
“……”
羽伶等人刚刚还在心里默默地感激琴苏饶的搭救,转身就听见他说自己是蠢货,一张张的小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太欺负人了,还是楼里好。
“好了好了。”云宛央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俩人真的是太能欺负人了,再这样下去,这五个小清倌怕是会哭死在这里。
“咱们是出来寻人的,你们俩能不能不要起内讧?”云宛央目光扫视着两个人,目光所及之处,都低下了头不言语,“这五个孩子年纪还小,有什么问题你们慢慢调教,不要一上来就训斥他们,再这样下去,人没找到,恐怕半路上还得丢几个。”
十三娘不以为意,却没有出口反驳。琴苏饶见状贱兮兮地哼道:“有些人就仗着自己资历老,老是对小辈们出言不逊,那么喜欢管教人就去做老鸨啊,何苦做花娘……”
琴苏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软鞭朝着他的脑袋甩了过来。
青风和逐影下意识地挡在了云宛央的身前,以免她被误伤。羽伶等人则是躲到了云宛央的身后,寻找到更安全妥当的地方。
“喂喂喂,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琴苏饶嘴里喊着,手中的扇子却是毫不客气地朝着十三娘招呼过去,俩人你来我往没有一丁点的谦让与含糊。
刚刚还是好好的一间屋子,转眼间桌椅板凳就碎成了渣渣,只见两个人打得十分投入,一点损坏物品的悔过心意都没有。
“你们快住手。”云宛央真是无奈了,这两个人难道在孟楼也是这样三句话就开打?
云宛央喊了几声,奈何过招的两个人太过专注,根本就没有停手的意思,青风与逐影对视一眼之后,迅速加入打斗之中,两三招之后就将两人拉开距离。
“你们俩要真是想一绝高低,那就去沼泽地解阵法去。能解出阵法就算你们厉害,若是解不开……以后就少说话。”云宛央显然是被气到了,“以后你们两个再这样随意动手,我就通知顾青衣,将你们赶出孟楼。”
十三娘和琴苏饶对视一眼,都迅速地低下了头。
“今天已经很晚了,大家回去休息吧。”云宛央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要走,青风提醒道:“蓝月还没有回来,不用等吗?”
“她做事有分寸,这么久都没回来,应该是还没有探查完,咱们不用等。”她要去找云青鹤的下落,不可能一天半天的就有消息,这么干等着也是无济于事。
云宛央回了房间,一直没能睡着,甚至也没有心思睡觉了。她打开窗户,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由得想起俩人在孟园时的种种。
想着想着,泪水流了一脸。
早知今日会有分别的危险,当初就该跟在一起前来,即便是出事,也要相守在一起,绝不分开。
云宛央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担心。
“少夫人……”胆怯的小声音在窗户外的回廊上响起,云宛央吓了一跳,待她看清楚羽伶的模样时,才顺了一口气,“生更半夜的不睡觉,站在那里做什么?”
羽伶耸拉着脑袋走了过来,“我睡不着,又怕待在房间里打扰其他人休息,所以就出来了。我也是刚刚站到这里,结果就看到少夫人开窗望天了。”
哎……
云宛央迅速擦了一把眼泪,觉得在小孩子面前哭有点丢脸,“十三娘训你,你会不会不开心?”
羽伶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迅速地摇头,“怎么会呢?十三娘教训得对,我就是比较怯懦,连教习嬷嬷也是这么说的。”
云宛央失笑,这孩子啊,倒是实诚。
“十三娘和琴苏饶在孟楼时,也是这样三句不和就动手吗?丽娘不会训斥吗?”
羽伶咧嘴一笑,解释道:“十三娘和琴苏饶就是这种冤家的性子,见面就吵,偶尔也会动手,我们也见过几次,但是大家不住在一个院子里,见面的机会不多。至于丽娘……孟楼虽然是归她管,但是她是管不到琴苏饶、十三娘和顾青衣的,只能是照顾他们三个人的饮食起居而已。”
看来,他们三个人的身份还挺高。
云宛央觉得羽伶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但也是个自卑的孩子,这一点同云青鹤差不多。
想到云青鹤,云宛央的心又悬了起来。
“我有一个弟弟,这次是跟着九爷一起出来的,可是现在他失踪了。他的年纪与你差不多,性格也差不多。”
羽伶认真地听着云宛央说话,见她看着自己不再接着往下说着,自顾地接了一句,说道:“可他是云府的少爷啊,跟我这种花楼里长大的清倌是不同的。”
云宛央一怔,她看到羽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彷徨,“自从我们进了孟楼,就注定是一枚棋子,任人消遣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