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商却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身形一闪,轻易地便躲到一旁。
黑剑便直插进石壁里,“轰”地一声将坚硬的墙壁砸出个裂缝。
“总算忍不住了?”
洛商回头,对着冲进来的曼沙漠然道。
“洛商,别以为你强,就可以拿到这个崔家秘宝。”
曼沙摆出进攻的姿态,把下巴扬得高高的,极为嚣张:“那个神龛,只有流着崔家血脉的人,才能拿得动,一旦其他人动手,马上就会触发这密室的机关,大家都等着死吧!”
“你又怎么知道的?”
洛商正问着,又看见门口,闪进来一个歪歪斜斜的人影。
“自然是,我告诉曼沙的。”
崔家祥用仅剩的手,颤巍巍地拿枪指向洛商,忍痛瞪眼喊道:“曼沙,快动手干掉这个男人!要是被他动了神龛,就糟糕了!”
曼沙看了看几乎闭过气的崔家铭,又看向洛商,只一瞬间便有了主意,顿时抬腿踢向洛商!
洛商回身也一个后旋踢踢向曼沙,在躲开她的凌厉攻势后,一脚正中她的下巴!
“咔咔……”
曼沙的整个下巴骸,竟然都被生生踢碎了!
她连叫出声的机会都没有,就飞旋着被踢到神龛那面墙壁上,重重落地!
“嘭,嘭嘭!”
枪声响起。
这刺耳的枪声,让赶到祖庙门口的小K江采薇等人,皆是脸色一凛。
“唰!”
一道黑色的倩影最先越过他们,抢先冲进了洞口里!
“秀秀!”
江采薇边喊边追,也跟着跳下洞口。
而秀秀则在进入洞口,冲进房门的那一瞬间,看见一个人正举着枪,正把枪口对准了角落里的崔家铭!
时间,空间,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秀秀张大嘴,也仿佛凝滞了一般,慢慢地,慢慢地发出最凄厉惨痛的吼叫声——
“不……!”
手中的油纸伞颓然落地,声似心碎。
就在她渗血的喉咙,发出这声音的同时,崔家铭似乎心有所感,也勉强着抬起头……
“嘭!”
一颗子弹瞬间击穿了他的胸膛,一朵绚烂的血花绽放在那灰暗的衬衣上。
但他没有看见邪笑着的崔家祥,没有看见门口那一排排突然冒出的崔家人。
他的视野里没有出现任何一个人的模样。
除了那个穿着黑旗袍,花容哀凄的美丽女子。
他的视线开始变暗,他的头脑开始一片空白。
他的所思所想,所有的感官触觉,都开始消退。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他就是舍不得将自己最后的一线目光,从那个女人身上挪开。
他知道自己非常可笑,濒死之际,他最舍不得的,竟然是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甚至不知姓名的女人……
等等。
他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一些尘封许久的画面,全部爆发出来,一下子冲击到他的眼前。
那是一个阴暗的秋日。
按照王家的规矩,秋分必要祭祖。
祭祖回来的路上,他闭眼假寐,眉间的红痣却被眉头夹得死紧。
长长的官道,肮脏的路边,随处可见的瘦骨嶙峋的平民,和死在街道上,腐烂发臭的畜牲尸骨。
就算这是熏满龙延宝香的顶级檀木马车厢,也依然挡不住那从马车窗飘进的丝丝腐臭,和绝望的气息。
听着门帘上银铃的叮当清鸣,他的身躯也跟着马车轻轻摇晃。
突然,一阵巨大的颠簸几乎将大半个马车厢掀翻!
他霍然睁眼,捏紧腰间的剑柄,一个利落的翻身,就从车厢的窗口跃下,轻巧地一旋,绣金的锦靴,落在满是泥巴的地上。
车夫毕竟是能侍奉王家的好手。
车夫迅速控制住差点发疯的两匹马,硬是将车停在了路中间。
而他大概也明白了必定是路中间出了状况,便按住剑柄,快步走上前查看。
就在马蹄的边缘处,横躺着一个特别瘦弱的女孩子,脏兮兮的,蓬头垢面,从身形看得出不过十岁出头。
因为太脏,头发太乱了,他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能看见她那双特别清灵秀美的眼睛。
细圆合度,黑白分明,流光溢彩。
他有些惊叹,他还从未在自己的家族里,看见过如此动人摄魂的美丽双眼。
这双眼太纯,太干净,太懵懂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轻易地看见,这双眼里透露出的深深绝望。
这不由让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问:“你怎么了?”
这双看向天空的眼,这才落在自己身上,一下子有了更闪亮的神采!
“奴……奴肚子饿了,没力气走路,没力气躲车。”
她哭泣着坐起来,再不敢抬头看自己。
毕竟是个孩子。
他摇了摇头,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哭泣呢?”
他回身对着车夫吩咐,要他将准备的薽薽糕拿出来。
接着,他亲手捧着那还散发着热气的薽薽糕,递给这个饥肠辘辘的平民女孩。
“吃吧。”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重新关上那道檀香木门,将自己与她彻底隔开。
他和她本就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没有联系,也没有必要有联系。
随着马车的驶动,他也很快将这个偶然发生的邂逅,抛之脑后。
但上天,就是这般喜欢捉弄人。
五年后,官运亨通的他,被同僚宴请私聚,地点就在皇城里最著名的歌舞坊——清逐坊。
他本不愿。
虽位高权重,但无论是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还是家族里的勾心斗角,都已损耗他太多的精神,若是得空,他宁愿在自己的卧室里睡个安神觉。
但终究人敌不过势。
他还是坐着马车,来到了赫赫有名,却从未踏足过的清逐坊。
里头的场景,和他想象得相差无几。
霏靡、奢侈、美轮美奂却又荒诞之极。
他坐在金碧辉煌的主座位上,手持金樽,兴趣缺缺。
直到坊里的乐官奏起一阵清扬幽远的曲子,一个穿着青荷色纱衣的女子,脚上串着铃铛,头上梳着高高的飞仙髻,从门外跳跃着翩翩舞来,瞬间便抓住了他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