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钱，风瑾把两位姑娘请了出去。关上门，一巴掌拍在宇文帆的头顶，“喂，到底醉没？”
宇文帆趴在桌上，嘴里也不知道嘟囔得什么玩意儿。风瑾想了想，自己也不想把这家伙扛在身上，索性取了颗解酒丸，扒开宇文帆的嘴扔了进去。顺手拿起手边上的酒，给宇文帆顺了下去。
宇文帆被酒这么一呛，猛地咳嗽起来。咳了半晌，差点把肺给咳出来。但解酒丸确实有效，咳完了，神智倒也清楚了。他左右看了看，有些茫然地摸摸后脑勺，“你不是找人么？”
“找完了，走吧。”
眼见风瑾转身出门，宇文帆忙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见面具没掉便追着出了门。两人刚出了百花楼，风瑾步子猛地一刹，走在她身后的宇文帆险些撞上。
“怎么了？”宇文帆问，探出头，见着远处店铺檐下站着的人后，不禁尴尬。
替风瑾尴尬。
风瑾微微皱眉，却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不由地以扇掩面。这小子怎么在这里？而且瞧着脸色，还有些不对劲。
神晟曜迈腿走了过来，气势迫人，扫了一眼宇文帆，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赶紧滚蛋！宇文帆哆嗦了一下，赶紧退了一步，“你们聊啊，我先回去了。”说完，拔腿就跑。
风瑾也察觉到了不对，与其说神晟曜现在很冷淡，倒不如说他好像憋了一肚子气。至于么？她不就是喝个花酒？都是女人谁还能吃亏不成？
“好玩么？”神晟曜问。
直觉这个问题回答不好自己会遭殃，风瑾赔笑道，“不好玩，不好玩……”顿了顿，风瑾岔开话题，“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还特意跑出来寻她，她都不知道是否该夸赞他一句有心了。
“本来睡下了。”神晟曜盯着风瑾，又上前了一步，“可偏偏有人来禀告，说是你带着侯府的世子去喝花酒了。如此，你觉得我还能安然入眠么？”
所以说，她喝花酒到底有什么不对么？风瑾心里直嘀咕，面上却问，“有什么睡不着的，你若是也想来，和我说声，我也没说不允许啊。”
“风瑾！”神晟曜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抓着风瑾的手拉进怀里，钳制住她的身子，语气受伤，“你失了忆，我以为你和原来没什么不同，但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我和其他人，在你心中没什么不同。”
“你……”风瑾微微瞪大眼，身子很是僵硬，但却并没有想着用暴力手段把神晟曜推开。
“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神晟曜低声呢喃道，“如果你不在意了，那当初你为何不放手？明明是你招惹的我，凭什么你可以完全抽身而退，连半点温情都不留给我！”
“阿曜……”他这么激动，风瑾心里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刚想抬手抱住他，却被神晟曜先一步推开。风瑾微微睁大眸子，听神晟曜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觉得我很多余，那我们现在的关系就很好。你是尊主，我是你的下属，从此各不相干。”
握着风瑾双肩的手缓缓松开垂下，神晟曜转身，语气变得淡漠，“尊主，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风瑾望着神晟曜举步离开，心头很不是滋味，但又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感情。她摸着心脏之处，只觉得那片凉凉的，好像被割出了个口子，疼得发紧不说，还浑身发冷。
风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等到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在清水苑的桥上站了好久，连天色都蒙蒙发亮。想着还得把解药交给东宫太子，风瑾又浑浑噩噩地跑到了正殿的会客厅坐着。
这边空无一人，风瑾就坐在里面的一把椅子上发呆，双眸呆滞。
她一直把阿曜当做徒弟，可到底什么时候，她对徒弟的感情变得这么复杂了？不对，她对阿曜的感情从来都没变过，应该从没变过才对……风瑾捂着脸，越发觉得头疼，在人界轮回的那十世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该死的，简直越想越乱！
“阁下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要紧吧？”
早上一醒来就有人来禀告说是怀瑾在会客厅等候多时，吓得他洗漱好换上衣服就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他脸色灰白的样子。这到底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脸色居然如此难看。
风瑾抬眼看了他一眼，把放着解药的盒子放在桌上，然后就站起了身往外走。不过与其说走，倒不如说脚下步子相当虚浮，跟个游魂一样。
“阁下小心！”顾瀚玄刚出声提醒，就听到一声闷响。
风瑾一头撞在了门板上。顾瀚玄看得心惊胆战，然后就见风瑾毫无反应地摸了摸额头，又像是个游魂一样地飘了出去。
“殿下，仙师大人这是怎么了？”内侍问。
顾瀚玄摇了摇头，“并不清楚……”顿了顿，他看向内侍，“你派人去打听打听，但别让仙师知道了惹来不快。”
“是。”内侍行礼退下。
于是，顾瀚玄就从清水苑的奴仆口中听到了一些事情，这才猜测到，他是因为去喝花酒的事情和神晟曜闹了矛盾才会变成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
顾瀚玄心中早就对风瑾两人的关系有所揣测，如今猜测到这样的事实并不意外。只是风瑾这些日子半死不活的样子闹得清水苑都有些鸡飞狗跳，不是摔了碗，就是差点掉进湖里。为了避免东宫出人命，顾瀚玄还是决定上门好好开导这位。
顾瀚玄来的时候，风瑾正蹲在湖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水面。他刚准备走过去，突然凭空出现的人影让他步子一停。黑影一出现，二话没说，直接抬脚朝风瑾踹了过去。
风瑾没有丝毫防备，竟是直接被踹进了水里。扑通一声，水花溅起，那般狼狈，连顾瀚玄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一定是他来的方式不对，不然怎么会看到怀仙师这么狼狈？
风瑾钻出水面，瞪着湖边的人影，愤怒地一拍水面，“阎九！你找死呢！让你过来是给本尊提意见的，让你把我踹进水里了么？！”
阎九嗤笑一声，靠在树边，面无表情道，“看到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我就来气。之前都提醒过你了，少作死，现在后悔了吧。”
“谁说我后悔了？”风瑾爬上岸，听到阎九的话忍不住嘟囔了句，虽然语气有些心虚。
“还没后悔呢。你自己瞅瞅，这才几天没见神晟曜，跟丢了魂一样，你丢不丢人？”阎九埋汰起风瑾来，“长点心吧，成天没心没肺的，小心真的和九天星君一样。”
“谁跟他一样？”风瑾辩驳道，旋即想到了什么，又很郁闷地蹲到了地上去。抓过树枝，风瑾在地上画起了圈圈，“……阎九，其实我真的不明白。”
“嗯。”阎九应了一声，却忽然往远处瞟了眼。
被逮个正着的顾瀚玄背后一阵发寒，苦笑着走上前去，“听说阁下进来魂不守舍的，我来看看怎么回事。……这位，是阁下的朋友？”听这男人刚才嘴里毫无敬意地说起九天星君，相比资历不浅，甚至可能还是一位大罗神仙。那能和这位说话毫无顾忌的怀瑾，想必身份更是不一般。
风瑾瞥了顾瀚玄一眼，道，“是我朋友，太子殿下若是没事就先请离开吧，我们有点私事要聊。”
顾瀚玄自然不会逗留，两个神仙谈话，他一个凡人也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于是客气了一二便离开了。
人一走，风瑾又立刻收回了面上的严肃，变得郁闷又可怜，“阎九，我到底怎么不对了？原来咱们一起来人界喝花酒，也没这么被人骂过啊！”
关键问题在那里么？阎九一噎，忽然有想把风瑾给打一顿的冲动。他扶着额，操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他到底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么？！他分明就是怨你宁愿和那些风尘之地的女子嬉笑都不肯多亲近他半分！”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阎九冷笑一声，“我说，他对你这么好，你一点表达都没有，你亏不亏心？”
“怎么不亏心！”风瑾扬高了声音，又觉得有些委屈，“我知道我亏心，我所以我才想补偿他。等到这边事情结束，拿到了灵犀果，到时候他渡雷劫的时候就不会有危险了。”
闻言，阎九忍不住叹气，他该说身为逍遥尊主的怀瑾只有智商高么？
“他想要的不是补偿，是你能够爱上他。怀瑾，你自己扪心自问，你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感觉？”阎九问。
“什么感觉……”风瑾眼睫一颤，拿着树枝的手抖了抖。沉默片刻，她偏开了头，“……我不知道。”
“别自欺欺人了，你早就离不开他了。”阎九知道风瑾心中的顾虑，却没想到她会因为顾虑畏首畏尾到这种地步。简直看着就让人生气！阎九甩袖离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真觉得在一起不合适，那早断早清净。若真的放不下，那就抓紧了别放手。”
“这算是过来人给我的忠告？”风瑾苦笑着问。
“看在你十几万年都不知道情为何物的份上，给你个提醒也无妨。”阎九说完，身影就消失了。
身为天道造出来维护三界秩序的东西，风瑾从来没有因为什么动过情，也为了不动情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但却没想到自己也会陷入这样的苦恼中。
若是早知道今日，当初她还会选择救下君曜么？
风瑾仰头望着天，心里多了几丝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