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猛然地揪住她的手腕,将她拎出水面。
有人掰开她的嘴,冰凉而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唇上。一双柔荑交扣着压在她的胸口,咬牙切齿地说道:“秦臻!秦臻!”
混混沌沌里,她的灵魂仿佛是被人狠狠地拽了一下,她猛然一喘,大力咳嗽起来。
身边抓住一个东西,她死死地拽住他,继而猛然睁开眼睛。
面前苏流云跪在地上,将她抱在怀里,脸上尽是焦急,他的脸依旧是美艳娇媚的容色,但脸上却是英气逼人,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担忧与关切。
还有隐隐约约滔天的怒火。
秦臻躺在地上,身上尽是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她浑身像是坠了冰窖,冷得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绝望,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湖水,在她的面上汹涌,看见自己这张美丽的脸上已经渐渐变得陌生却带着男子的英气,她情不自禁地伸开手抱住他,痛哭道:“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差一点就死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所有委屈和痛苦都化作了眼泪,她埋头在苏流云怀里大哭起来。
苏流云站在亭台上,紧紧地拥住她,低声说道:“没事,你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秦臻,对不起,我来晚了。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他的眼里有真切的悲痛和心疼。
秦臻紧紧地拥住他,她刚从惊吓和绝望中苏醒,仿佛是在黑暗中捕捉到一缕光明,当即将他视作唯一的救赎,再顾不得其他的,只有这一个人是安全的,是温暖的。
前面沂南和二庄,齐林,皓月都是持着剑,挡在他们面前,和柳相那边的人遥遥对立。
苏流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轻声说道:“你受苦了。对不起,我不该那样逼迫你……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他轻轻地拂开秦臻面前一缕打湿了贴在额头上的黑发,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会一个人上门来找柳相。如果不是皓月来禀报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秦臻稍微恢复了些理智,她抽泣着抬起头,看着苏流云,慢慢地说道:“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的这具身体?如果不是因为我在你的身体里面,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她泪水涟涟地看着他。
苏流云的心不可遏制地软了。
他低声说道:“两者皆有。如果不是我们互换了身体,我不会认识你。可若不是因为换了身体的你拥有这样叫人欢喜的性子,我也不会这样关心你。”
他静静地说道:“现在还不是说那个的时候,你先起来吧。”
秦臻紧紧地抱住他,泪流满面,呜咽着说道:“苏流云,你亲过我摸过我看过我,我为你受了这样多的苦,若是不嫁给你祸害你,实在是叫我咽不下去这口气。”
苏流云脸上有些好笑,但瞧着她无碍,只是声音沉沉,轻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秦臻有些失望,可却还是点点头。
他将秦臻扶起来,两个人站在齐林他们身后。
秦臻瞧见齐林的眼睛瞥过来,脸上写明了满是震撼。只是现如今大敌当前,他们也没办法过来询问。
前面柳相一直冷冷地瞧着他们。
那些手里握着剑的侍卫们皆是如冷面雕塑一般站立原地。柳相负手而立,半响才像是玩味一般说道:“秦臻……这个名字,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该是和亲而来的平淑公主闺中名字吧?”
他看着苏流云,目光在秦臻和苏流云身上流转,半响才笑了起来,像是恍然大悟似得,带了一丝惊叹,说道:“原来如此,苏流云就是秦臻,秦臻就是苏流云。”
他的面上没有出现任何大幅度的神色波动,那些侍卫眼里却是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齐林和沂南,二庄则是脸上震撼无比。他们面对着敌人,往身后撇了一眼,瞧见秦臻卧在苏流云怀里,心里更是不敢置信。
在他们看来,将军是依靠在平淑公主身上,娇弱得简直像是个女人一样。
如果真是按照柳相这样说的话……
他们的心中除了震惊已经找不出第二种情绪。
皓月手里拎着软剑,情不自禁地回头低声问道:“将军,你们……”
她纠结的表情足以说明她现如今的心情。
苏流云摇摇头,此时此刻,她果断挑起了这担子,只是冷冷地说道:“其中原委,回去再解释。现如今,你们是相信你们家将军,还是相信柳相爷?”
几个人虽然是一头雾水,却都明白了现如今大局为重。皓月当即点头应是:“属下明白了。”
苏流云让秦臻站稳,他独自走到皓月身边来,和他们一起并肩而立,面对着柳相和那排侍卫,抬起下巴,倨傲道:“我有事情要与柳相单独说,柳相,你觉得如何?”
裙裾沾了水,款式繁复,穿在身上莫名的负重。他拔过皓月手中的剑,当即干净利落地一划,将裙裾撕开,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用破碎的布匹将自己披散的长发扎起。
他的目光冷淡而倨傲,和柳相的目光隔空相对。
一道是探究和轻蔑,一道是冷漠和倨傲。
半响之后,柳相才收回了目光,冷笑了一声,沉声道:“那就劳烦公主殿下,跟我过来。”
旁边的齐林连忙出声道:“公主!”
苏流云却是抬起手,阻止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他回头看着沂南,说道:“带你们将军走。”
沂南点点头。
前面侍卫却是握着剑,拦在前面,蠢蠢欲动,柳相淡淡道:“让他们走。”
这群穿着劲装的侍卫们这才收回剑,退回一侧。
沂南扶住秦臻,秦臻却是低声道:“平淑公主!”
她强撑着,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苏流云嫣然一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他轻声说道:“将军需要好好休息。你放心,我是一国公主,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
秦臻看着他,深怕他去了就再回不来。可是苏流云的眼里满是信心,无意间将这种镇定的情绪也传给了她。
她的心揪紧,挤出一个笑来,轻声道:“好,那我等你回来。”
柳相淡淡地朝着那一列侍卫说道:“看见的,不该看见的,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列训练有素的侍卫们当即拔剑,两两一组,互相将剑捅入对方胸膛。
那个管家在旁边垂手看着,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鲜血飞溅,那几个侍卫都缓缓倒下。秦臻吓了一跳,心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在这皇宫之中,鲜血与生死,竟然是如此寻常。
她知道皇城之中,权势斗争中牺牲的人数不胜数,人命如草芥,可是每每瞧见这些事情,还是为这世间残酷而感到畏惧和寒心。
在母妃的羽翼庇护下,秦臻从未受过什么风雨。她是一国公主,是个带着秦国皇族血统的花瓶,除了好看之外,还真不知道有别的什么用处。就算母妃死后,她受了冷落,却也不至于见过那么多流血的事情。
满地刺目的猩红,秦臻明显瑟缩了一下。
沂南扶着她,说道:“将军,我们走吧。”
秦臻瞧见苏流云还在望着自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是点头道:“好,我们走吧。”
庭院深深,院子里搭着篱笆,里面装饰简单,摆着几张桌子和石凳,外面栽种着不知名的小花,青翠的叶子在阳光下伸展着腰肢。
管家合上门。
苏流云跟在柳相后面,一言不发地进了院子。管家在他背后,吱呀一声关上了院子的篱笆。
很难想象,柳相府里还有这样一处偏僻寂静而简陋的小院。
柳相推开门。
门里面,摆放着些陈旧的物件。一张青竹床榻,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面隔着一套简单的茶具,还有剑鞘和陈旧的璎珞。
床边挂了几套简单的洗净了的衣饰。
柳相走到房间里,自顾自地走到桌子前坐下。
他淡淡地瞧着苏流云。
现如今他是女儿身。
他立在原地,肤色欺霜赛雪,惊艳的五官,眼里带着一抹让人不可忽视的英气,黑发用一抹破布系起,裙裾下一双纤细而白皙的小腿,线条紧绷,皮肤细腻。
他的到来真是让着破陋的房舍蓬荜生辉。
可……他怎么会是个女儿身?
柳相压下心里的诧异,没有开口。
苏流云心中惊涛骇浪,往日种种皆是浮上心头,顿时百感交集。
他在柳相府中被收留那两年,就是在这里生活长大。
柳相待他不可谓不倾力,他将他视如己出,悉心教导,那几年里,他为自己铺平大好前程,让自己成为当朝名将,一手将自己送上仕途——也送入皇宫饮下那杯鸩酒。
起初,他来到相府的过程倒有些波折。那个时候,柳石人对初来乍到的苏流云很是敌视,时常来找他的麻烦。柳相被他们闹腾的烦了,便将苏流云的房舍搁在最南边的小院里,将柳石人的起居室都搬到最西边。
可即便是这样,也压不住他们俩的好斗之心。两个人从相府一路争斗到朝堂,大有誓死不休的势头。
可谁都没办法扳倒谁。
柳石人背后站了柳相,他再不成器,也是柳相的嫡子。谁若是想要真的弄死柳石人,那也得柳相死了之后再动手。
都说虎父无犬子,在柳相这里却是个例外。
房舍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苏流云打量着四周,轻声道:“这里还真是同流云走的时候,没有两样。”
柳相眼皮也不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道:“你走之后,我都叫下人来打扫过。每日一趟,少不了收拾。”
苏流云站在他的面前,终于低低喊道:“义父。”
柳相听见他这一声,手上动作顿了顿,不咸不淡地说道:“陛下那边知道么?”
苏流云摇摇头。
柳相抬起眼看他,眼里带了一抹赞赏的神色,说道:“好一招瞒天过海金蝉脱壳。”
苏流云没再说话。
柳相一生跌宕起伏,三代奸臣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见识过大风大浪,虽然这个状况若是落在别人眼里该是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可柳相只是瞬息间的功夫,便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和那个秦臻,真的是互换了身体。
现如今自己面前站着的平淑公主,就该是他往日里的义子苏流云。
柳相眼里起了些兴趣,上下打量了苏流云几眼,不咸不淡道:“这算是借尸还魂,还是夺舍反噬?”
他咳嗽了一声,带了一丝感叹,说道:“道家的事情,我也是道听途说。像是你这样的事情,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苏流云神色冷淡,摇头说道:“流云也不知道为何会与平淑公主交换了身体。当初我饮下鸩酒之后,一觉醒来之后便成了秦国公主,还以为是白岚配的药让我出现了幻觉。”
柳相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苏流云接着说道:“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这一切太过真实。当见到齐林的时候,我就确认,这一切不是做梦,我也不是夺舍。因为那个时候我知道了,平淑公主在我的身体里。”
他低低地说道:“说来这些机缘巧合,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定然是不信的。可偏偏,我就做了这诡异故事里的主角,身临其中,不信也得信。”
柳相淡淡道:“倒是个好故事。”
苏流云也没争辩,柳相拿起桌子上摆着的剑鞘,像是随意地开口问道:“在天牢里,我见到那个劳什子秦臻的时候,我就在怀疑,她是不是从陛下从哪里找来的假货。生得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眼神却蠢得让人发笑。可惜我问了几句,她将你的神色学得惟妙惟肖,回答起来倒是把我给唬住了,那几句话,倒还真是答上来了。”
他把玩着剑鞘,像是厌恶似得丢在桌子上,拍了拍手,生怕沾上了什么灰尘似得,充满嘲讽意味地说道:“我还问这个假货,恨不恨我这个义父,想来,可真是让你们见笑了。”
苏流云摇头道:“义父是在怪平淑公主欺骗你了吗?义父深明大义,知晓世间道理,该是知道平淑公主并非是有意骗你。她不过是急中生智迫于无奈罢了。”
柳相撇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笑道:“深明大义?”
苏流云缄默不语。
柳相收回了目光,继而朝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平淑公主,倒挺会演戏,性子也沉得住气。自她被抓,先是骗过了陛下,继而骗过了我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混得倒还风生水起。今日她来找我结盟,可惜了,只差一点,就把我瞒过去了。”
苏流云摇头道:“她阅历尚浅,论起心性,不能与义父相提并论。”
柳相笑了一声。
他将目光搁在苏流云面上,眼里出现了一道精光,散漫地说道:“苏流云,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你的心思,我再知晓不过。既然你也来了,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别再同那个平淑公主一样,还当老夫三岁毛孩,打什么哑谜。”
苏流云走到桌前坐下。
他平静地说道:“义父,我知道你也是个明白人,那流云便也不忌讳着,一切都直说了吧。”
柳相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苏流云直视着柳相,声音平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杀了楚意辞,当上楚国皇帝。”
柳相眯着眼,盯着他的脸,半响才平静地说道:“嗯?”
苏流云眼里出现一抹晦暗的光芒,继续道:“义父,你对我有养育之恩,尽管拜你所赐,我也死过一次,就算是你我恩怨两清了。这一次你助我扳倒楚意辞,证明我的皇族血统,扶我上位。作为回报,我会放过柳相府,给柳石人数不尽的财宝,但是,我也会将他逐出京都,让他带着家眷们离开京城。我会颁下圣旨,让柳家人享三世荣华富贵,但永世不能再回京。”
柳相瞧着他,半响才淡淡地说道:“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苏流云摇头道:“也亏得柳石人生得愚笨,若是他有义父一半的聪明才智,我就没有在这儿提出这个条件的资格了。”
柳相不以为然,淡淡道:“石人是不成器,可他毕竟也是我柳家的血脉,是我正妻唯一的儿子。我答应过嫣萝,要护我们孩子一生的周全。现如今我已将行朽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身后事。唯一能争得,也不过是这样了。只是你这个提议,我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至于旁的,那就算了吧。”
苏流云没再说话,沉默了片刻。
这倒是他第一次从柳相嘴里听到过世的相府夫人嫣萝的名字。
他当年尚在府中的时候,嫣萝夫人尚还在世。嫣萝夫人生得温柔,体弱多病,她时常坐在落雨后的屋檐前看积水,说话时声调轻柔,时常咳嗽。
他听说嫣萝夫人和柳相不合,柳相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提过嫣萝夫人的名字。据说嫣萝夫人善妒,曾经在老皇帝酒后为柳相提亲时冲出屏风后,当着皇帝的面去回驳这门亲事,并公开说,相府除了她之外再容不下第二个妾,鉴于她的存在,所以柳相一直没有纳妾。
那时柳石人还算是听话,嫣萝夫人身体又不好,柳石人时常时常守在嫣萝夫人榻前,懒得来找他麻烦。
就在这段时间里,他和柳石人之间维持了一段短暂而奇妙的和平。
听说柳相很是厌恶她,这么多年,除了新婚那一夜再从没碰过她。而她诞下柳石人之后,嫣萝夫人气血亏损,也再无所出。
这个从侧面也证明了柳相对她的冷落。
苏流云倒是也见过嫣萝夫人。她说话声音细细的,看着别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有些疏离,又有些好奇。
像是一只即将郁郁而终,囚在笼中的金丝雀。
而后嫣萝夫人在柳石人十岁那年去了。
他记得柳石人那天哭得撕心裂肺,在整个柳相府疯狂地找着柳相。下人说嫣萝夫人病重,濒死前奄奄一息,哭着说再见柳相一面。
她已经快一年再没见过柳相,她不想去了之后,在另一个世界忘记了他的模样。
柳石人在整个柳相府声嘶力竭地叫他的父亲。可惜那天,柳相去了宫廷,有一场烟火的盛会,皇族的夜宴。
柳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绝望地在整个相府里找着柳相。下人告诉他,嫣萝夫人等到最后,还是撑不住,断了最后一口气。
他飞奔回去,还是没赶上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自此之后,柳石人彻底怨恨起他的父亲。柳相送给他的字帖被他撕碎,令他学的剑谱被他扔进湖中,刚铸的名剑被抛进假山下。
他用自己与柳相期望截然相反的野蛮行径,去报复柳相对他母亲的轻视。
柳石人自暴自弃,出落成了一个朝中人人皆知的废物。柳相心知肚明,柳家偌大的家业,若是交到柳石人手里,败光了还算少,就怕得被皇族给收押进了牢里,缴清家产不说,人头还保不住。
谁都以为柳相会再娶正妻,再迎小妾。反正他正值壮年,若是再纳妾娶妻,生几个柳相府的公子,挑一个资质上好的继承家业倒也来得及。
可是柳相却是再未娶过妻。
现如今第一次听到柳相提起嫣萝夫人,苏流云也有些惊讶。
他不动声色地低声道:“嫣萝夫人……义父是为了夫人,所以才没有再娶的吗?”
尽管明白这不该问,可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柳相垂眸了片刻,才平静道:“算是吧。”
苏流云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义父若是如此挂念嫣萝夫人,为何在她生时对她不好些呢?听说义父,连嫣萝夫人生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柳相神色却是冷漠了起来,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苏流云神色不变,颔首道:“义父忘了么,那个时候,我也在相府里。嫣萝夫人去世的时候,我还在门外候着。”
柳相神色有些复杂,他看了一眼苏流云,苏流云却是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义父在宫中夜宴,柳石人在相府之中到处找着义父,希望能找到义父,让你回去见嫣萝夫人最后一面。嫣萝夫人平日里便不受宠,跟前也没几个人伺候。那时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面前没有一个人,只剩下些婢女和仆人掩面而泣。我见嫣萝夫人过于可怜,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去,走到她的跟前,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义父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柳相,仿佛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柳相却是神色受了些震动,他回过头看着苏流云,慢慢地说道:“那她可有说了些什么吗?”
苏流云心思千回百转,他刚想编造一些话去打动柳相,却转念否定了这个谎言。
柳相这样的人精,会看不出他是否说谎么。
他只得如实回答道:“嫣萝夫人温柔地拍了拍我的头,说,我知道他不会回来的,可是我还是想见他。”
柳相看着他,沉默了许久。
苏流云也没再说话。
沉寂许久的房间里,柳相终于开口问道:“她临终前,只有你陪着她吗?”
苏流云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晦涩,仿佛是一瞬间便苍老了下去。
可那一抹奇异的情绪转瞬便消失。苏流云望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到了原有模样,刚刚一瞬间的心软不过是昙花一现,现如今他还是那个冷傲而城府的柳相。
苏流云知道柳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在看到这一刹那间的苍老时,他便明白,嫣萝夫人为什么会在临终前说那么一句话。
嫣萝夫人也如同现在的他一般,明白自己面对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柳相冷冷地盯着他,慢慢开口道:“我想,你的提议值得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