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云彩快消失殆尽了,太阳早已经落下,天边时不时有归巢的鸟儿飞过,无声无息。
顾清暖靠在司徒恒的肩上,静静瞧着这一薄暮风光。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的,一转眼三年都过去了,这三年里,司徒恒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象,像是真的被治好了。
但她还是不敢放松,当年的解药不知有何作用,也不知会不会对司徒恒的身体造成影响。
这三年来,她派出大批的人去寻找解药,但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打探回多少有用的消息。
为此,她甚至几次前往苗疆,掩去身份向当地人学习蛊术回宫之后也查阅了不少医书,也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解药没有进展,不知道会不会某一时刻司徒恒毒发,顾清暖就在在这样的心境中度过了三年,三年里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异常珍贵的一天。
感觉到肩膀被轻轻拍了拍,顾清暖回过头去,眼睛瞧进司徒恒的满眼温柔里。
“天色不早了,该用膳了。”司徒恒温柔笑着道,轻轻拉她起来。
每每两人单独相处时,顾清暖都很依赖他,他也知晓她在担心什么。
但他除了尽力让她安心,用宫外寻来的玩意逗她开心,什么也做不了。
为了不让她忧思成疾,他会不停的找她说话,不让她分神去想那些事情。
借着司徒恒的手,顾清暖轻撑地面,站起身来,携着他的手向寝殿走去。
用过晚膳,司徒恒让顾清暖先行休息,自己去书房处理些奏折。
在这三年间,顾清暖无数次让他注意身体,晚上就不要再操心政事了,都被司徒恒一句“难道你认为我已经老的提不起笔了?”给驳了回来。
吩咐司徒恒早点回宫休息,不要勉强自己,顾清暖站在门口目送司徒恒离开。
深夜,司徒恒总算处理完挤压的奏折,捏了捏眉心,想喊人倒杯热茶。
喊了两声没人应,才想起之前他嫌那帮奴才盯着自己有些烦,就都遣回去休息了。
无声的笑笑,司徒恒用大拇指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休整一会儿,站起身准备回寝殿,却觉得头晕目眩,不多时,就没有知觉了。
再次清醒过了,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司徒恒动动僵硬的身子,从桌子上直起身子,就看到顾清暖脸色不对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样子,是等了许久。
宽大的袖子里,司徒恒按捏着发麻的胳膊,带着点讨好的笑,瞧向顾清暖。
看见司徒恒这副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再开口就是温柔嗔怪的语气。
“昨天晚膳后我怎么说的,让你早点回宫休息。你倒好,直接搁这儿睡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批折子批到了何时。你睡着了,这帮奴才竟也不知道给你盖个毯子,真真是来宫里混日子的……”
轻轻一笑,握住顾清暖的手,司徒恒略带倦意的道,“不怪他们,是我让他们去休息的。我没事,身体硬朗的很,走吧,你还没用早饭吧,我陪你一起。正好批了半晚上折子,也乏了,待会儿上完早朝,你陪我一起睡个回笼觉。”
听到司徒恒说累了,顾清暖剩下的嗔怪的话也都化成了满心的担心,催着他吃完早饭去上朝,又趁这期间将寝殿里燃上助眠的熏香,好让司徒恒下朝后能好好休息一番。
挨过早朝时的困倦,司徒恒在回到寝殿时也就顺着顾清暖的催促,渐渐睡熟。
醒来后,发现宫里已经掌灯了,司徒恒才发现自己已经睡了大半天了,额上还搭着略带凉意的帕子。
伸手摘下帕子,司徒恒起床走出寝殿,瞧见顾清暖在灯下看着一本医书,抬脚朝她走过去。
感觉到有人靠近,顾清暖抬头看到司徒恒,站起身朝他走去,走近后一边轻声询问,一边伸手触向他的额头。
“好些了么?你之前睡着了叫也叫不醒,还有些发热,许是昨晚睡在书房着凉了……”
听顾清暖絮絮叨叨的说着,司徒恒嘴角牵起一抹轻柔的笑,挽过她的肩膀,带入怀中。
“好了,没事了,不用太过担心,还是说,你不相信我的体力?嗯?”
一听司徒恒打荤腔,顾清暖就止住了话头,埋在他的怀里。
这人,真是的,自己担心他的身体,他却……
这一晚司徒恒没有再发热,平平稳稳的睡了一个晚上,只是睡醒之后整个人还是感觉很困倦。
强打着精神去上了早朝,司徒恒又一头埋进了书房,直到丞相求见,奴才的请示声才将他从浅睡中拉回来。
伸展了下身体,整理好被压出浅浅痕迹的衣服,司徒恒才宣丞相进来。
待得丞相将要禀报的事情说完,司徒恒赐他在一旁的红木椅上坐下。
丞相也是个明白人,见司徒恒突然转变态度,知道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吩咐自己,坐好后挺直了背脊,等待司徒恒开口。
“丞相,朕需要你一心一意辅佐小皇子登基,教导他成为一代明君。你可答应?”
一开口就是这么大的一件事,丞相大惊,又赶忙开口。
“皇上让臣做的事,臣定当殚精竭虑做好这件事,好好辅佐小皇子。”
顿了顿,丞相还是问出口。
“只是,皇上正值壮年,正是一展宏图的时候,为何要突然退位,让尚未弱冠的小皇子登基呢?”
“没什么,就是朕突然想去游历一下名山大川,走一走朕自己打下来的江山。朝堂上的有你们这一帮肱骨之臣,朕放心,只是这一去不知要多长时间,需要一个人出来稳住局面,安定民心。小皇子是不二人选,不过他现在尚且年幼,还需要你们的大力扶持。”
听闻皇上不是因为疾病身体的原因,只是突发想法,想要游历江山,丞相放下心来,转念一想,又开始劝导起来。
“皇上,游历江山可以暂缓,但是朝廷现在才刚刚稳定不久,仍然需要皇上您坐镇呀。对于游历之事,还望皇上三思呀。”说完,丞相深深揖了一揖,低头作恭敬状,希望司徒恒收回想法。
但他哪知司徒恒说的游历之事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当然不会收回。
拒绝了丞相的进言,司徒恒再三嘱咐,要辅佐好小皇子,才让他离开。
司徒恒的离开让每个人都猝不及防,包括顾清暖。
只是在某一天早上起来,顾清暖没见到司徒恒,以为他已经去上朝了。
但到了中午的时候,仍不见司徒恒回寝殿用膳,便去了书房找他。
结果,书房也没有,一出来,顾清暖倒碰上了前来寻她的丞相,手里还牵着她的儿子。
司徒恒已经走了,丞相将他离开之前交代的话一一转达给顾清暖。
但丞相甫一出口,说司徒恒去游历了,顾清暖就明白了司徒恒要干什么。
他哪是要游历名山大川呀,恐是身体不适蛊毒隐有发作的趋势,他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不让刚稳定下来的朝堂再次乱成一锅粥,才选择了自己一个人离开。
想明白司徒恒的做法,顾清暖转头看向被牵着的自己的孩子,眸光复杂。
“丞相,小皇子就拜托你了。”
“皇后,您是要?”丞相心中隐有猜测,不敢相信。
“皇上一个人去游历名山大川,许是怕本宫舟车劳顿累着,就没有带本宫一起去。又担心本宫恼他,这才自己悄无声息的就去了。但本宫却是一刻也离不开他的,现在就有些想他了呢。丞相,本宫要去寻一寻皇上,你们且照顾好小皇子,就像皇上说的那般,好好辅佐小皇子登基吧。”
话毕,顾清暖蹲下身子,在小皇子耳边轻声呢喃,最后抚了抚他的脸颊,狠心离去,只留下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小皇子和僵在原地的丞相在殿前望着她远去。
三年后,靠近苗疆的一个小城镇里,一间临溪的小木屋中,穿着素色衣裳仍掩不住美人姿色的女子正在喂床上的男子喝粥。
女子是追随司徒恒的顾清暖,男子不必说,即是司徒恒。
当年顾清暖离宫后直奔这里而来,待了三天,在街上遇到了也到小镇不久的司徒恒。
她就知道,像司徒恒这样曾经有过宏图大愿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即便选择离开隐居,也选择了这个靠近苗疆的小镇。
见顾清暖追到这里,司徒恒再没有赶她走的道理,就放任她留了下来。
这一留,便是三年,这三年间,司徒恒的蛊毒发作越来越频繁,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一日,顾清暖正在熬药粥,门外的传来开门声,觉得奇怪,出去却见到三年未曾见面的儿子正立在院子中,旁边是一身便服的丞相。
跑过去,一把抱住儿子,顾清暖泪如雨下。
这一晚,顾清暖多煮了几个小菜,正好司徒恒也难得的清醒着,几人围坐在一起,没有君臣,没有上下级,只以朋友和家人的身份,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
然而,吃到一半,门外响起了扣门声,丞相去开门,迎进来一个陌生男子,说是赶路赶了许久,借口水喝。
给男子倒了一杯清茶,他喝完之后觉得不够,顾清暖又倒了一杯。
此时,清醒许久的司徒恒又有些昏昏欲睡,顾清暖瞧见,眸子暗了暗,扶着司徒恒正要往卧房走,却听到男子问司徒恒是不是中了蛊毒。
一番交谈之后,了解到这名男子竟然是蛊毒方面的高手,只不过他不愿透露身世来历,司徒恒他们也不强求。
为了答谢顾清暖的两杯清茶之恩,男子帮司徒恒解了蛊毒,但只有三日之后司徒恒才能彻底从蛊毒中解脱出来。
三日后,司徒恒果然如那名男子所说,醒了过来,之前的身体不适的症状也都全部消失。
站在院子门口,顾清暖和司徒恒携手,看着丞相带着儿子远去,顾清暖觉得,这一生,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令她开心的了。
“回去吧,我的小厨娘,病了这么长时间,好久没有吃过你做的有味道的饭菜了。”
顾清暖也不恼那三个字,柔柔的笑着,“好,回去做饭,以后,给你做一辈子的厨娘,好不好?”
好,我的小厨娘,有你,这辈子我就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