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昏昏沉沉，几颗星子随意的点缀在夜空，世界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刻。
燃了一夜的蜡烛也不在明亮，透过层层叠叠的布幔，床上的人的视线更显昏暗。
司徒恒醒来了时眼睛还不能视物，稍稍缓过之后才逐渐适应。
“额……”才开口刚想说话，破锣般的嗓音溢出来，司徒恒自己都吓了一跳。
“司徒恒，你醒了……”趴在床沿上睡着的顾清暖听到响声立即清醒过来，慌忙去握司徒恒的手。
外头的宫女听到声响，机灵的点了蜡烛，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借着光，顾清暖急切的打量着床上刚醒的人，还不忘询问。
“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想起什么，顾清暖敛起神色，手腕一转，细细的号起脉来。
“我，咳咳，我没事。”司徒恒强行说话，嘶哑的嗓子受不住，一顿好咳。
接了宫女递过来的水喂给司徒恒喝了，顾清暖轻抚着他的背，神色有些沉重。
“司徒恒，你的脉象平稳中带着虚弱，我尚不能确定之前那个解药是不是真的。”
顾清暖一直对自己的医术很有把握，可面对司徒恒的蛊毒总是感到无力。
顾清暖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猛地被人一抱，随着力道就往前倒去。
司徒恒本想安慰顾清暖几句，想了想她的性子，转而将她拥进怀里。
“你的……”
“我没事，”司徒恒打断话头，轻轻开口，贴着顾清暖的耳朵道，“既然现在看不出什么，说不定只是南宫离月搞的鬼，想让我们阵脚大乱。”
稍一查觉到顾清暖想说话，司徒恒就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嘴里念念有词，“没事的，没事的……”
背部温热的大掌轻抚着，顾清暖只觉得心里很暖，但眼睛里又有止不住的泪意。
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们早已经有眼色的出去了，整个宫殿里只有司徒恒轻缓的声音悠荡。
温存了一会儿，被司徒恒像哄孩子一样哄着，顾清暖也从沉闷的情绪中缓过来，想起一件事情。
“司徒恒，南宫离月怀孕了。”顾清暖的话仿佛平地惊雷，让身体虚弱，昏昏欲睡的司徒恒立即清醒了。
“怎么会，我每次都会让人送去避子汤药，她怎么可能……”
稍微一想，司徒恒心中有了主意，立马想下床去。
但稍微一动，与他想到一块儿去的顾清暖就把他给按住了，“我知道，我去喊。”
召进侍卫，顾清暖扶着司徒恒坐起来，打起帘子。
“南宫离月怀孕之事，你且去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恒清了清喝了口淡茶，润了润嗓子，接着，想起什么，眉头皱起，继续吩咐道。
“还有，派几个人去，将南宫离月带回宫里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要好些。”
醒来这么长时间，动了心气，有说了大段的话，司徒恒有些力不从心，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了出去。
待得侍卫出去，顾清暖催促着司徒恒躺下休息，早在刚才瞧出他体力不支了，还强撑着，这会儿没人了赶紧让他躺下。
司徒恒躺下了，抓着顾清暖的手却不肯放，顾清暖明白他的意思，也就和衣在他身边躺下。
“我陪你一起睡。”得到顾清暖的应允，司徒恒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顾清暖陪着司徒恒，因着这几天一直没睡好，再次醒来竟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但身旁的司徒恒还在熟睡中，轻手轻脚的起床，顾清暖打开门就发现站在廊下的侍卫，此时听到声响的侍卫也立即抬起头来。
“查出来了？”顾清暖捏捏眉心，压抑着心中的复杂情绪。
“回娘娘的话，查出来了，是南宫离月在每次送去汤药后偷偷倒了，这才有了此次怀孕之事。”
自己偷偷倒了？
原来南宫离月已经有所警觉了，但竟然在知晓之后还会做出此事，看来她对司徒恒的感情不浅啊。
“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心中烦闷，顾清暖挥挥手摈退侍卫，再次走进殿内。
没成想，司徒恒已经醒了，正端坐在床上，眼睛神情的望着自己。
“你醒了。”
“嗯，你起的时候我就有了知觉。刚才隐约听你在殿外与人说话，是南宫离月的事情有消息了？”
顾清暖给司徒恒披衣服时，听得他低沉还带着沙哑的声音，就知晓他肯定心里有了七八分的肯定，才会让侍卫直接去调查。
但想着，顾清暖心中愈是难受。
“是呀，查出来了。是南宫离月她自己察觉了汤药有问题，偷偷倒了。皇上是不是很高兴，竟然有人喜欢皇上至这等程度！”
一听这话，司徒恒就知道坏事了，但心里反而生出丝丝甜蜜来，嘴角微微上扬，不敢泄露太多情绪。
“这说的什么话，又是吃的哪门子的醋，我的感情都给了谁，那个人自己不知道么？”
在桌边坐下，司徒恒吐露深情，顺手一把圈住顾清暖的腰肢，轻轻揉捏着。
知道司徒恒指的是自己，但顾清暖心中的那团气还是梗着，有些难受。
瞥见顾清暖仍然烦闷的小脸，司徒恒轻笑，很快掩住，招呼外头的侍卫进来。
“你走一趟丞相府，将这个交给丞相，就说我之前交代的事情让他尽快去办，越快越好。”
司徒恒从怀里掏出个盒子，顾清暖仔细一看，竟是司徒恒的私印！
是什么事，司徒恒这么急的让丞相去办，甚至还动用了几乎不曾示人的私印。
司徒恒吩咐完，转头撞进顾清暖的目光里，只微微一笑，“下午就能知道了。”
见司徒恒故意卖关子，顾清暖也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且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陪着司徒恒待了好一会儿，吃过午饭，被他念着去午睡，顾清暖只得带着疑惑睡去。
醒来，屋子里只见整整齐齐站了两排的婢女和奴才，没见到司徒恒的身影。
瞧见顾清暖醒了，一个奴才上前，开口就是一大段顺溜的吉祥话，恭喜她成为皇后。
反应过来后，顾清暖从奴才的口中一问，才知道，原来司徒恒上午吩咐丞相的事情就是废了原先的皇后，改立她为皇后，并且找了个理由，将宫里的嫔妃都放了出去。
估计着丞相中午就已经开始着手了，她一觉醒来时间已经不早了，那宫里的嫔妃都快离开的差不多了吧。
司徒恒，就连这样的事情，你都要卖关子，真真是……
整理好衣服，顾清暖举步向门外走去。
“娘娘，您去哪儿？皇上在……”
“不用了，本宫知道他在哪儿。”顾清暖想，她应该是知道的。
这一边，司徒恒和顾清暖的结打开了，那一边，南宫离月在进宫的路上，心情忐忑，又有些抑不住的喜悦。
这一次，不管前尘往事如何，司徒恒总会慢慢接受自己，想着，南宫离月似乎能够料想到之后逐渐平稳幸福的生活。
马车缓缓驶进宫廷，一路上不时有人走过，形色匆匆，就连行礼都是急匆匆的。
拦下一个婢女询问，南宫离月才得知，司徒竟然为了顾清暖废了她的皇后之位，遣散后宫嫔妃，重新立了顾清暖为后。
摆摆手放走婢女，南宫离月吩咐车夫加快速度，直奔深宫而去。
下了马车，又走了好久一段路，终于到了。
奴才轻扣殿门，向里面的人请示过了，才将南宫离月指引进去。
进了殿内，身后的大门缓缓闭上，南宫离月这才发现，整个殿内只有坐在御案前的司徒恒和自己。
定定心神，迎着司徒恒阴冷的目光，南宫离月走上前去。
“听说，你怀了朕的孩子？”整座宫殿空荡荡的，司徒恒沉冷的声音轻轻回响。
“是的。我倒了你派人送去的避子汤。”
知道司徒恒可能查出来了，南宫离月干脆承认，神色还带着点傲意。
她就不相信，一个帝王，会狠心杀了自己的子嗣，还是在遣散嫔妃，只有一个皇后的情况下。
“想尽办法怀上朕的孩子，你想干什么！”
司徒恒的声音更加阴冷低沉了，迫的南宫离月有些退缩，但手指下意识触到腹部，又硬着脖子提出自己想好的要求。
“听说，你遣散的后宫所有的嫔妃，废了我的皇后之位，重新立了顾清暖为后。如此一来，这偌大后宫便只有顾清暖一人。如今，我要的不多，只要你册封我，给我一个不低于顾清暖的位子，我们之间的事情便一笔勾销，而这腹中的孩子，还是会冠上司徒的姓。”
“呵呵呵……”司徒恒一顿大笑，惹得南宫离月心中直打鼓，也不知这计划有几分的成功性。
冷飕飕的眼神撇过南宫离月，司徒恒隐在烛光中的面庞更加昏暗不清。
“你拿孩子威胁我，还妄想皇后之位？南宫离月，你以为我们之间的事情因为一个孩子就能一笔勾销吗，简直痴心妄想！”
“皇后之位又如何，我腹中是你第二个孩子，而我本就是皇后。顾清暖那个早产的儿子，身虚体弱，能不能挨到弱冠之年还不一定。也许，我腹中的孩子会是你唯一一个有能力继承这天下的子嗣，所以，就算将天下都给他，他也承受的起。”
就算宫里还有顾清暖，就算她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但早产子都是身娇体弱的，幼时夭折的更是很多，那个孩子不一定能够活下来。
到时候，她腹中的孩子就是这天下的唯一传承人，司徒恒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南宫离月被一顿讽刺，面上挂不住了解心中的想法顺着就道出了口。
明白了司徒恒不会册封她，南宫离月快步离开，直直向顾清暖的寝宫而去。
司徒恒的身体才好，但尚有些虚弱，不能跑，走路还略有些吃力，让人阻止南宫离月都被她给打开了。
在奴才的搀扶下，一行人紧紧跟着南宫离月，在顾清暖的寝宫门口才追上她。
但司徒桓还是慢了一步，南宫离月横冲直撞的冲进顾青暖的寝宫，门口的丫鬟拦不住她，她丝毫不顾形象的喊道：“顾青暖，顾青暖你给我出来！”
顾青暖将孩子交给乳娘，迈着得体的步子走了出来，挑了挑眉，看着满脸不甘心且得意的南宫离月，轻声开口：“何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司徒桓这时候也赶到了，却没有急着上前，只静静的看着她们。
南宫离月看着她处变不惊的样子和皇上看她是温柔的眼神，嫉恨的嗤笑一声：“你别装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怀了皇上的孩子，如今后宫只有你一个人，你也得有这个福气享受？我希望你能识趣大体一些，我可以忍受与你地位同等，这样以后你那早产的孩子若是有什么闪失，皇上也好有个子嗣继承大业！”
顾青暖听到她后面的话顿时眯起了眼睛，一步步逼进她，冷了声音开口道：“皇上的孩子？呵呵，恐怕南宫大小姐有些事情还不太清楚吧？”
南宫离月听见她的话一愣，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青暖也不瞒她，残忍的开口：“我的意思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皇上的，夜夜与你痴缠之人只是一个侍卫罢了！”
随着顾青暖的话，南宫离月脸色便惨白一分。她不可置信的摇着脑袋，看着顾青暖歇斯底里的喊到：“你胡说！我不信！你胡说！”
顾青暖听着她大吵大闹的声音默不作声，南宫离月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踉跄的跑到司徒桓身边，抓住他的衣袖，开口问道：“皇上！皇上她说的都是真的么？”
司徒桓皱了皱眉，扯开她的手，冷哼一声：“你真以为朕会碰你？”
南宫离月颓然的倒在地上，疯了似的大哭起来后又大笑起来。
司徒桓开口道：“来人，南宫离月关进冷宫。”
南宫离月突然挣开了侍卫的禁锢，看着两人，愤恨的开口：“司徒桓你当真以为管家给你的是解药么！哈哈哈哈，这个药效最多只能维持六年，在这期间，你的身体会慢慢衰老，直到死亡！我是不会给你真正的解药的，咱们都别想活！”
说完不等他反应，南宫离月扯过身边侍卫的刀便自杀了。司徒桓伸手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殷红的血液随着她的动作喷涌而出，南宫离月抽搐一阵后，倒地不起。
想起她最后说的话，顾青暖担忧的看着司徒桓，轻声开口：“皇上……”
司徒桓知道她的担忧，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她的手，开口道：“我没事，别担心！”
等处理好南宫离月的事情，司徒桓派人去找管家。
城外客栈。
管家正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他刚知道南宫离月自杀的消息，知道什么都完了，他向南宫家的列祖列宗磕头，红着眼睛开口道：“对不起，老爷，夫人，怪我没用！我没能保护好小姐！奴才为了替南宫家报仇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如今，小姐也去了，奴才也不独活，这就来继续伺候您们！”
说完便干脆利落的吞了事先备好的毒药，不出片刻，便彻底没了生气。
当士兵们到的时候，管家已经死了，司徒桓听到手下带回的管家自杀的消息后，默了很久，终归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