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莫策看了他一眼，“你最近倒是沉默了许多，这些日子早朝从来不见你说话。”
虞立聿点点头，轻笑一声，“有什么需要我说话的？”
两人站在那里，轻声低语，自然惹了旁人的目光。虞立聿见状，轻轻勾唇，声音大了一分，“那还真是恭喜和瑞王了，终于得偿所愿。只是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
莫策也是张口，声音不咸不淡，疏离的很：“如此就不劳烦尚书令操心了。”
话音出口，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都移开视线，大步往外走去。众人看着这样的场景都是微微叹了口气，都说文武不和，这一点在和瑞王和尚书令之间尤为突出。
也是，两人都如此优秀，既生瑜，何生亮啊！
虞立聿出了大殿，迎着阳光微微抬头，唇角轻轻的勾起。原本莫策的位置就已经够显眼了，他们关系好的事自然不能传出去，一旦传出去了，莫策就更加是皇帝的眼中钉了。怕是皇帝会不顾一切出之后快。
而到了如今，莫策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他和他也一样不能表现的关系很好的样子，毕竟从古至今，相互制衡才是帝王之道。
牧易礼到了御书房，紧接着莫策和李渊就相携而来。李渊此刻面上的神情也都收敛了起来，毕竟是三朝老臣，他就是有再多的不安和忐忑也不会在随意什么人面前表现出来，示弱有的时候一次就好。
“臣参见皇上。”
“平身。”牧易礼此时已经摘下了头上的冠冕，换上了一身常服，此刻她坐在御书房之内没了太朝殿上的高高在上，多了一丝平易近人。
牧易礼的目光落在莫策的身上，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轻轻勾唇。
模样看起来是颇为的无可奈何，莫策见她这个模样，下意识的就回了一个笑。牧易礼看着，眸光微暖。
“承恩公。”
“臣在。”李渊听到牧易礼叫他，身子一动，再次跪伏在地。
牧易礼看着他已经花白的头发，老迈的面容，心生怜悯，“承恩公是三代老臣了，不用多礼，快请起吧。”
说着，她转头看向一旁随侍的甘棠：“甘棠，赐坐！”
甘棠微微福身，并未多言，就立即招呼着人给李渊上了椅子，待李渊坐下以后，牧易礼才斟酌着开口：“承恩公，你也知道如今我国正在和谈。”
“是。”李渊声音很低，其实这件事不用别人说他自己也知道很重要。这若是换在别人身上，他也可以义正言辞，可是这件事偏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牧易礼将他的表情收在眼底，轻声安抚道：“不过，这件事错也不全在世子，毕竟当时是西楚四皇子先动手的。”
这话出口，李渊眼睛一亮，他抬头看向牧易礼，声音有些颤抖，“皇，皇上。”
“年轻人，年轻气盛的又好争风吃醋，西楚国皇子也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之伤，所幸也没什么意外。”牧易礼声音缓慢，她看着李渊越来越亮的眼睛，轻轻勾唇。
李渊此刻心骤然就放在了肚子里，昨日他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就一口气没上来过去了。等缓过来的时候，他几乎就可以确定皇帝一定会杀了李绅以维护和谈的，所以今日他来上朝，几乎是想着抛去老脸不要，也一定要留下李绅一命来。
如今，听皇帝的意思，这件事能成？
“当然，即便是年轻气盛，世子这事也做的太过了。朕听说四皇子受的伤不轻，虽说没有要了命，也想来并不好过，为着这件事，朕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牧易礼神色一肃，声音也沉了三分，“若是因为世子一人之过错，而导致和谈不能继续，我国百姓陷入战乱之中。”
牧易礼声音一顿，冷哼一声，“李绅怕是百死也不能赎其过。”
李渊原本正聚精会神的听着，想着皇帝会怎么样放过他的儿子，却没有想到牧易礼话音一转，竟是和之前的意思完全不同。
这是要追究李绅的责任了？
李渊想着身子一软，再次跪倒在牧易礼身前。几乎是瞬间就老泪纵横：“皇上，请您开恩啊！”
“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皇上……”
牧易礼看着跪伏在地，声音哽咽的李渊，轻轻勾唇。声音依旧很冷：“这朕就要说你了，承恩公。”
李渊身子一抖，跪伏的更低了一些，就听牧易礼道：“既然你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日后是要他继承的，所谓老来得子，自然是要多宠着些。但也不能宠的无法无天呀！”
“老臣有罪！”李渊声音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格外的可怜与弱小。牧易礼看着微微的眯眼：这就真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任何人做错了事都要承担后果。”牧易礼再次张口，声音很慢，不容反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话出口，李渊猛地抬头，目光里全是不可置信。
牧易礼却并不管他怎么想，想什么，继续道：“既然四皇子没有性命之忧，那么李绅自然是不用赔命的。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得敢当！虽说不用偿命，但后续的所有后果，都必须由他承担！”
听到不用赔命，李渊登时松了口气。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臣，谢主隆恩！”结结实实的一个头磕在地上，李渊的声音有些沙哑哽咽。说到底这个儿子不争气，怕是没有人比他更糟心了。
但如今李家就这么一根儿独苗，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没了命啊！
牧易礼轻轻点头，面色稍霁，不一味包庇就好。
“日后，切不可再如此放纵，否则，朕一定不会轻饶！”
“是。”李渊再次叩头，再抬头时，颤巍巍的看了眼牧易礼，“皇上，那李绅……”
牧易礼打断他的话：“若是自由来的太过容易，怕是他也不会长记性，别人也会意难平。所以，还是让他在牢中多待些日子吧，好好长长记性！”
这话出口，李渊深深的看了眼牧易礼，只觉着如今的少年皇帝真的不一样了。此刻他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了之前她在早朝上说的话，想到现在她的模样，一时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或是欣慰，也或许苦涩。
“臣领旨。”
牧易礼听到这话，点点头，“甘棠，带国公下去收拾一下，退下吧。”
“是！”
“臣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行礼应下，牧易礼转头看向一旁的章如海，章如海会意的点头，招呼人退了下去，临走还将门给带了上。
这时偌大的御书房中只剩下了牧易礼和莫策两人。牧易礼坐在书案之后，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莫策的身上，半晌无语。
牧易礼不说话，莫策也很是憋得住，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目光坦然的直视着她。
“唉。”牧易礼果然是先败下阵来，她看着眼带笑意的莫策，心中很是无奈。怪不得人家会说在爱情里，谁先爱上，就是谁输了呢。
她就是这样，拿莫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不是一直很能言善道吗？”牧易礼勾唇，眼里闪过一抹讥诮，“为什么刚才在太朝殿，一言不发？”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朕护着你，不是朕没有那个意思，就凭着你说的那几句话，朕就可以不听不问，直接将你拉下去！”
话说到这里，莫策慢慢勾唇，莫名的牧易礼竟然在他眼里看见一抹愉悦。她登时就觉着心里很委屈，“和瑞王不相信朕，所以是在试探朕。看朕之前与你说的所有话是不是真心的，看朕，是不是真的会护住你。”
慢慢的她闭上眼睛，此时竟是一点也不想再看见莫策了。就好像她全心全意的恨不得把心肺都掏出来给他，可他却怀疑她，试探她，将她的心意都踩在脚下。
这一瞬间，牧易礼觉着她在莫策面前是没有自尊的。
“你下去吧。”牧易礼说着，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桌上的奏折，一瞬间觉着心很酸，眼泪就在自己的眼中打转，一眨眼的功夫，啪嗒一下就掉了下去，将奏折上的墨迹晕染开来。
眼泪掉下去的瞬间，牧易礼一惊，伸手就将那墨迹给按住，使劲的一蹭。这一蹭却犹如雪上加霜，那里的字更加看不清楚了，黑黑的一团，分不清楚是个什么字。
“皇上？”莫策的目光也一直落在牧易礼的身上，她的所有小动作自然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这样低着头的牧易礼，神色有些萎靡的她和刚才教训李渊和在太朝殿侃侃而谈，威严不凡的她有着天壤之别。
莫策轻轻皱眉，莫名的就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一颗心紧紧的攥起，生疼。
牧易礼听到莫策叫她，身子一怔，倔强的不肯抬头，“干什么？”声音有些瓮瓮的。莫策听着，顿时似乎心更疼了。
哭了？莫策一紧张，立即大步走了上来，也不顾什么尊卑，什么礼教，伸手一把就拽住了牧易礼的手，将她整个人都拽过来，让她面向自己。
莫策动作很快，牧易礼一愣。抬头的瞬间，眼神错愕，眼里还有泪珠打转，光洁的小脸上依旧有泪痕流淌。
“哭什么？”莫策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声音有多温柔，自己的心有多慌张。此刻他似乎做什么说什么都是由心发出来的，并不是他自己能够控制的了的一样。
他一只手攥紧牧易礼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擦掉牧易礼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