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甘棠一愣,她虽然有时候会跟不上牧易礼的节奏,但这样失态还是第一次。只见她深深皱眉,张大了嘴,眼里都是不可置信。此刻她就严重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为国家和人民做点事,你觉着怎么样?”
牧易礼看着甘棠这样的反应,也觉着有趣。于是她饶有兴致的又重复了一遍。只见甘棠脸上的不可置信慢慢的淡了下来,只是眼里还是有着淡淡的惊疑。所幸她并不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几个呼吸间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轻声道:“皇上,您就别拿奴婢玩笑了。”
“嗯?”牧易礼反问道,“怎么就是朕拿你玩笑了呢?”
闻言甘棠再次看向牧易礼,见她神色如常,面上可没有一丝玩笑的痕迹。于是她不由的正色的看向牧易礼:“皇上,奴婢是一个女子,奴婢能够做的事有限。”
哦……牧易礼轻轻点头,原来是因为这个呀。她就说嘛,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把送上门的机会给推出去的。更何况,甘棠也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没有野心的人。
“戏文里不是有一句唱词吗?”牧易礼开口,话头却是陡然转到了戏文上去,甘棠微微一怔,就听牧易礼道,“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个世界上,都有巾帼不让须眉这样一句话。女子的身份又算的了什么呢?”牧易礼轻声解释,甘棠听着心却是咯噔了一下,不由的就想到了自己今日在棠谷里遇到耶律长邪的情景。皇帝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皇帝都是多疑的。
甘棠心里惊疑着,以为牧易礼这是在试探自己,不由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她轻声笑着道:“皇上说的不错,奴婢作为中周国的一份子,若是能有机会能够为皇上为国家,为百姓做些什么,自然是愿意的。”
话说到这里,她又觉着如此说话实在是有些过于苍白了些。于是她继续道,“想来,不止是奴婢,这是每一个中周国人都愿意做的事情。能为皇上分忧,为百姓尽瘁,这不知道是多少有志之士的抱负呢。奴婢只是在想,奴婢何德何能能得皇上如此看重。”
……牧易礼有些疑惑的看着甘棠,今天的甘棠似乎有些奇怪呀。往日只要她一说什么,甘棠几乎会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可今日怎么……
“皇上,奴婢今日从甘家出来,去了一趟棠谷。”甘棠见牧易礼目光中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心再次咯噔了一下。她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平,放稳,让自己显得自然,不心虚。
“嗯。”牧易礼轻轻点头,今天是甘棠的假日,她想去哪里,都是她的自由。没有必要和她报备啊。
甘棠见牧易礼只是说了一声嗯以后就没再说什么,心稍稍放了下来,“奴婢在棠谷中遇到了东秦使臣,耶律世子。”
耶律长邪?牧易礼微微一愣,随后点点头,好像是说他没有在和谈结束后离开,怎么恰巧就被甘棠遇见了。
牧易礼抬头,仔细的看向甘棠,只见她眼神清亮,神色坦然,不论是衣着还是神态都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所以,她特意提起耶律长邪是什么意思?
牧易礼正要开口,却突然福至心灵,瞬间就顿悟了甘棠的意思。感情这妮子是以为,她因为一次偶遇而怀疑她有什么不忠的行为了!
这一瞬间,牧易礼登时就觉着有些好笑,“朕看你神色严肃当是什么事呢。就这么一件事啊。”说着,她身子微微向前倾,饶有兴致的看向甘棠,“有什么问题吗?”
甘棠再次一怔,陡然之间就明白自己是误解了牧易礼的意思。她心下放松的同时,思维也活跃了起来,“奴婢是见着耶律世子惬意享受的模样,不由的就想到了这一次和谈。”
“哦?”牧易礼轻笑一声,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妮子要怎么圆。
“正如皇上所言,这次和谈圆满成功虽然离不开皇上的运筹帷幄,可是朝野上下有许多人为了这次和谈费心费力。”甘棠声音清澈,缓缓的就仿佛潺潺流动的溪水,“奴婢看那样的耶律世子就不由的想到,若是奴婢不是一个女子,奴婢也是一个男子,那奴婢就可以凭着自己的一份力量,在这次和谈上做出相应的事来。而不是坐享其成。”
话说完,甘棠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终于是将自己的意思给完全的表达了出来,虽然过程不尽如人意,但结果还算是满意的。
“女子?男子?”牧易礼念着这两个词,最后豁然一笑。
甘棠听着牧易礼口中的玩味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开口道,“皇上,谁说女子也可以为了国家做出贡献,但能够涉及的范围却是少之又少。无非是和亲,或者其他什么关于亲事的方面。”话说出口,甘棠就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说出的话不妥。
她登时跪在地上,“皇上,如果中周国真的需要奴婢去和亲,奴婢也是愿意的。只要能够帮到皇上,帮到百姓,奴婢是愿意肝脑涂地的。”
牧易礼的视线下落,落在跪倒在地的甘棠身上,轻轻的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牧易礼不说话,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甘棠只觉着自己放了一天假,简直就是把脑子都给丢了。怎么说话做事可以不过脑子呢!
这若是让皇上误会,以为她……
甘棠在懊恼着,牧易礼在沉思着。房间里的空气都似乎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还是牧易礼先醒转过来,“起来吧。”
“谢,谢皇上。”甘棠慢慢的起身,心里依旧十分的不安,这个时候她都不敢抬头去看牧易礼的脸色,她也不敢开口与牧易礼解释什么,只能自己在心里打鼓。
牧易礼看着甘棠微微低头,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的轻声一笑,“今日你不是放假吗?这儿不用你伺候了,去休息吧。”
这话一出,甘棠登时抬头看向牧易礼,见她神色平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恼怒的神情,心不由的悄悄松了松,“皇上,既然奴婢回宫了,那么假期自然就结束了,自然是要伺候您的。”
牧易礼听着轻轻的勾了勾唇,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她慢慢的起身离开桌案,“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甘棠轻声应下,眼看着牧易礼慢步离开没有丝毫要追究的意思。按照道理来说,她应该把心放下来,可不知怎地,她还是觉着有些不安,皇上是真的有些不高兴。
说是不高兴,其实也并没有。牧易礼只是觉着果然如此罢了。在牧易礼仅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女人中,甘棠是最适合在官场生存的,所以牧易礼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意思也很明确,就是想要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在这个世界为女人打开一些突破口。
可事实上,却似乎不怎么乐观。
旁的先不说,就是聪明果敢如甘棠都是认可现在这样的生活模式的,她对于入朝为官这样的事都是想都不敢想的。更何况是别人呢?
有的时候思维模式一旦形成,就是想要打破也是不易的。这就好比民国初期,虽然也有先进人士要解放思想,虽然也有人应和,可大多数的人还是坚持老观念,并且奉为人生定律的。他们甚至将那些提出来解放和自由的人多做是疯子,异类!
牧易礼轻轻的叹了口气,可现在,似乎她就是要成为这样的异类!她不禁的想到了朝堂上的那些大臣,那些人可都是老古板,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唉。”牧易礼轻轻的叹了口气,身后章如海不由的上前两步,“皇上?”
看着眼中充满关心之色的章如海,牧易礼却是不由的想到了莫策。如果此时此刻他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她心中有什么话,有什么疑问,有什么难题就都可以跟他说了。
章如海见牧易礼摇头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着牧易礼单薄的背影,难免觉着有些心疼。
此时此刻,牧易礼为着改变朝中格局而心烦,自然也有人因为要被改变而担忧。
“丞相。”丞相府内,几人坐在书房内,面上都隐隐有些难看,其中一人张口,“如今和谈已经结束,如今皇上怕是就要真的插手科举了。”
“是啊,丞相。若是科举真的重新开始,那么我们的家族可是都会受到冲击。家族里的人能不能再进入官场都不是重点,而是我们现在这些人,会不会被人替代!”
“就好像是高坤高大人一样,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就被皇帝发配到了无关紧要的位置上去。这不得不让我们警醒啊!”
原本就不是很大的书房,因为人声此起彼伏的倒是显得热闹了起来。
“张大人说的不错。”又是一人说话,他轻笑一声,“如今的我,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书房中灯光有些昏暗,但细细望去,便可看出来,此时说话的人正是前人提起的高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