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那位严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唐老夫人肃着面容,不似平常那般慈眉善目,看着到有些令人望而生敬。
唐居楠心中暗叹一声,道:“严公子并非姓严,本姓赵,化名严琮也只是不想引人注目。”
本姓赵,化名严琮,赵彦琮。
唐老夫人惊了一会儿,心中竟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恍惚感,道:“难怪如此风度,的确非是商人之子该有的气度。”
一国太子的风度威仪,便是乔装成商户,那通身的气派也是遮掩不住的。
“如此说来,你是入了那位的眼?!”唐老夫人想到了这一茬,有些不敢置信,面上也浮现了喜意。
唐居楠眉头不经意间地一蹙,道:“祖母,严公子是将孙儿当好友看待。”何况,自己还欠着人家两次的救命之恩呢。
当好友看那更是再好不过!
唐老夫人虽然对赵彦琮的行为举止、品貌心性颇为喜欢,只是碍于身份总觉得不配。如今好了,人家是堂堂太子,自家孙儿能与太子结交,这完全是撞大运!
“当好友是最好不过的。”唐老夫人眼中笑意不绝,不过还是提醒唐居楠道:“但那位身份尊贵,你性子偶尔有些过于倔强,切记勿要冲撞了。”
唐居楠心中隐隐有些不悦,不过当着唐老夫人的面没有表现出来,只点了点头,道:“孙儿知道了。”
唐老夫人知道唐居楠有时候轴的要死,但还是识大体的,便也就放了心。
“祖母。”唐居楠还没有忘记一件重要的事,道:“如今来看,四婶婶应当是从哪里得知了消息,才会想要让二妹妹去……”
一些难以启齿的话唐居楠自己都说不出口,唐老夫人有些浑浊地眼眸中略过一抹寒意,道:“这件事你放心。既然那位没有声张,这件事便只你我祖孙二人知道。”
“还有父亲,这件事也不可告诉父亲。”唐居楠补充道。
唐老夫人有些迟疑,唐居楠劝道:“祖母,当今可没有传出太子离京的消息,若是父亲知道了,那么这件事便不好说了。”
要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要么就借此攀附上太子。
前者无碍,后者……呵,别说攀附了,这要是透露出一个字,能不能保住现有的官位还说不准呢。
唐老夫人一时没有想明白,不过经唐居楠简要提点之后自然很快就明白这期间的利害之处,便道:“这件事,你父亲不会知道一个字。”
唐老夫人了解自家儿子什么性子,十有八九会选择第二条路。这种如同火中取栗的做法,唐老夫人绝对不会允许发生。
在唐老夫人这里将事情大致解决好后,唐居楠转脚去了唐莹水的院子。
“哥!”
唐莹水见了哥哥,脸上的笑意还没有露出半分,就被唐居楠那阴沉的脸色给吓得憋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衣袖晃了晃,赔笑道:“哥,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唐居楠是真的被唐莹水的胆大给气着了,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这小妮子居然就敢单独见外男说话!这也就幸好是赵彦琮,万一是个心怀不轨的人,就等着被生吞活剥了吧!
“唐莹水,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唐居楠面无表情地道。
完了完了,这都叫名字了。
唐莹水在心底叫苦不迭,同时也怨上了隔壁院里那对不省心的母女俩,趁着还能灭火之际连忙保证没有下次,绝对乖乖听话。
好一番讨巧卖乖之后,唐居楠的态度才缓和了下来,唐莹水长呼出一口气,拉着唐居楠坐了下来,道:“我当时只是觉得二姐姐不对劲,你也知道二姐姐那性子,万一干出什么蠢事只会把咱们家里的人都牵连上。所以我就想着看看她要干什么,一开始没明白,后来的时候恍然大悟。还好及时拦下了,不然依着四婶婶的脾气,可有的闹呢。”
唐居楠闻言冷哼一声:“哦?那倒要夸赞你一声机灵?”
刚拿了杯茶喝了一口的唐莹水瞬间被噎住了,哭笑不得地道:“哥哥,不是既往不咎了吗?”
唐居楠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唐莹水自认说错话,缩了缩脖子,倒了一杯茶讨好送上。
唐居楠接了过来,突然道:“你猜出来严公子的身份了?”
唐莹水道:“王公权贵。”
唐居楠愣了愣,旋即暗笑自己真是想太多,唐莹水一个闺阁女子,哪里就知道赵彦琮的姓名?不过这样也好,不知道也就少些烦恼。
“你猜的差不离。阿水,昨夜之事,你要将其烂在心底,睡都不要说。日后再提及那位……你就当他是严公子,记着了吗?”唐居楠看着她的双眼认真道。
唐莹水眨了眨眼睛,点头道:“哥哥,我知道了。但是,四婶婶那边……”
唐莹水挠了挠脸颊,担忧道:“四婶婶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吧……”
唐居楠眉宇间划过一抹锐气,道:“这件事我和祖母自有办法解决,你就不要牵扯期间了。”
“好。”
又坐了一会儿,唐居楠便起身离开,唐莹水送他离开,转身之际,忽然想起来要跟唐居楠说的事,一回头,人早就离开了。
“走的真快……”
唐莹水喃喃道,抬手揉着额头,有些不解道:“那位,以前到底有没有见过?”
为什么总觉得有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呢?
唐莹水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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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之前暗卫们杀得太狠了,从吉州回到京城的一路上都没有遇见刺客,就这么平安地回到了京城庄子 。
由于他还装着病,自然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宫,要先回到庄子上,等着他病愈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着小半年没有见到的表哥,余泽轩颇有些幽怨,行过礼后直起身子幽幽道:“表哥这一路可还顺利?”
柳赟和赵彦钺接连不打招呼而来之事,赵彦琮已从信上得知,知道余泽轩应付起来不容易,便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安慰小心灵受了伤的余泽轩,道:“偶然经过游纺,便替你寻了来。”
余泽轩眼睛一亮,打开礼物,眼中的幽怨顿时消散的干干净净,唇角挂着欢喜的笑意,道:“劳表哥费心了。”
赵彦琮笑道:“你我兄弟,客气了。”
人哄好后,麻溜地将这小半年的事事无巨细地告知赵彦琮,虽然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赵彦琮大概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事情不方便信上说,就只好等着赵彦琮回来深入交流。
“……先前,我以为三殿下是想将二殿下见弃于你和陛下跟前,可当陛下点了二殿下为副将时,舒府的人没有附议但也没有提出反对。”余泽轩将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而后我便想,许是当日陛下态度坚决,无人带头提出异议的缘故,可是后来,碧澄湖一事中,家有死伤子女的王公忍不住了,求到陛下跟前要讨个公道,却被舒家的带头驳了回去。”
赵彦琮垂眸淡淡道:“阿钺人在北境,我这个当大哥又没有出面保他,难保不会动什么心思。至于舒家……当日碧澄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与我仔细说。”
余泽轩道:“当日我不在场,是后来柳赟说给我听的,当日……”
……
“先是船炸,而后是刺客刺杀,让人不怀疑这没有预谋都难以置信。而且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二殿下来的太过及时。”余泽轩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道:“但是了解二殿下的都知道他绝对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联,他是绝对不会给表哥你招惹任何麻烦的,那日我混入大理寺去看的时候,见我第一句问的就是表哥你的病情如何。我稍有迟疑,便着魔了一般担忧你,最后还是好说歹说才勉强相信,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来了这里。”
说到最后,余泽轩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眼神复杂,“所以说,这些人是真的不了解二殿下。”
赵彦琮缓缓松开紧掐着掌心的双手,眉眼略有些冷然,“多是如此罢了。”
余泽轩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听柳赟说,似乎不仅只想把二殿下牵扯进来,还想把柳赟也牵扯上,只是顾老先生在其中打点了一二,加上也不愿得罪帝师太傅,柳赟好运地躲过一劫。”
若是赵彦琮在京城,定然也不会让赵彦钺进了大理寺去受苦。
“因此,表哥,我猜测,”余泽轩紧蹙着眉头,道:“背后之人的最终目的在于你。二殿下,柳赟,都是拥护着你的。二殿下生母出身低微,但是受你重视,在北郊大营也闯出了自己的名声,颇受大统领的器重。柳赟是顾老先生的得意弟子,顾老先生又是桃李满天下的名师大儒。一文一武,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余泽轩冷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要不是他出身余家,头上又有余皇后罩着,除非是想不开,否则绝对不会在他身上打主意。
赵彦琮垂眸微微一笑,摆弄着面前的茶盏,道:“阿钺如今去了北境,我到要看看他们的手是否能伸到北境那么远。至于阿赟那里,回头我有话与他说。”
余泽轩点了点头,而后舒展着眉眼,笑道:“好在表哥你回来了,这事我也就不跟着瞎掺和了,前些时日家里还来人问我功课复习的如何了呢。春闱将近,我得好好温习功课了。”
赵彦琮也一笑,道:“是该温习了,我同母后说了,除非是团圆日子,寻常就不宣你进宫,安心留在顾府温习功课吧。”
余泽轩瞪大了眼睛,错愕道:“表哥,你,你……”
赵彦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早日休息吧,我已经给父皇母后说了我已经‘病愈’,明日便可启程回宫。”
说罢,拂袖离开,留下呆愣住的余泽轩。
好半晌,余泽轩反应过来,捂着额头怨怨道:“表哥啊表哥,不带你这么过河拆桥的。”
太子病愈即将回宫的消息一大早就传遍了后宫,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太子的车架已经进了宫,先去给了皇帝请安,而后父子俩人一道去了未央宫。
得了消息的嫔妃们纷纷打扮妥当,要去未央宫恭喜太子,结果还没来得及跨进门槛,就被人给拦住了,说是皇后娘娘无暇顾及嫔妃们,改日再来恭喜。
如此,打扮精致的嫔妃们只好拧着帕子,心中不愿面上却笑呵呵地离开了。
未央宫内,余皇后拉着赵彦琮的双手,上下左右来回的看着,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一般,赵彦琮心知余皇后如此也是爱子心切,便顺着余皇后跟着左右转动。
“瘦了。”余皇后心疼的摸着赵彦琮的脸,夺眶而出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声音都哽咽了几分:“还黑了,这些月在外头定是受苦了。”
赵彦琮温和笑道:“母后,生病的人哪有不瘦的啊?”
余皇后唇角微微一抿,拿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道:“还好病好了,瞧你这样,母后真是心都要疼揪起来。病好了也不可以瞎胡闹,母后让人给你好好补补,这脸也得养起来。我好好的儿子,黑了都不好看了。”
赵彦琮哑然失笑,不过也没有唱反调,顺着道:“好啊,那儿子从今起就要赖在母后这里了,等母后把我给养回到原先的样子。”
余皇后笑中带泪:“好好好。”
好不容易将担忧的心思放下,余皇后看皇帝也不像之前那么不顺,可把皇帝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赵彦琮说自己是病愈了的,但是余皇后怎可能就这样让他轻松逃过?将一干人等打发了出去,便强硬地让赵彦琮将一路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别想糊弄我,你要不肯说,我变味你的哪些暗卫去。”
余皇后是知道赵彦琮身边有十六暗卫的,威胁道。
赵彦琮无法,只好简要地将一路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并没有说后来招人刺杀的一事,省的余皇后又要心疼。不过就算如此,余皇后已经是呼吸都紧促了几分。
“你,你也真是……那萧酌徐畅是什么人?值得你亲自动手?暗卫是给你留着当摆设的吗?那薛明李忠是死了的吗?要你堂堂太子去纡尊降贵地查案?!还动手?这么些年,爹娘让人教你武功是让你强身健体,不是让你出去跟人动手!这要是磕着伤着哪,你是存心让你娘心疼死!”余皇后越说越生气,眼泪也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手指着他的额头一个劲儿点着,愠怒道。
她金尊玉贵养大的孩子,要是跟人动手伤到哪,余皇后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皇帝也有些气道:“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你身为太子,当知道你的性命是有多宝贵。朕和你母后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不是让你自己不珍惜自己。”
赵彦琮微微睁大眼睛,而后起身走到堂下,撩起衣摆跪下来,道:“父皇母后,儿臣知错。”
他不仅是父母的儿子,更是一国太子,帝国的未来,他的一切都不允许由着自己胡来。
余皇后气过之后,看着儿子有些消瘦的面容,抵不过心疼,将人扶起来,道:“母后知道你少年心性,凭意气用事也是正常。只是母后希望你以后,能记着你不仅是你自己。”
赵彦琮垂首道:“儿子明白。”
将人扶起坐好后,皇帝在余皇后的眼神示意下,转了话题询问起其他。
“大哥!”
人未至,声先到。说的就是赵彦则。
这隔着门都听到赵彦则那中气十足的喊声,刚一转头,就见赵彦则推开了门,一看见赵彦琮,眼睛瞬间就亮了,啪嗒啪嗒地就往赵彦琮冲过去,活像一枚小导弹。
还好赵彦琮做好了准备,把小胖子抱在怀里的时候使了巧力,这才没有被撞的仰面倒下。
“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赵彦则抱着赵彦琮的脖子,欢快地大声喊着。
赵彦琮唇角不自觉地挂起笑意,眼中也掺杂了宠溺神色,揉着他的头发,道:“阿则这些日子又没有乖乖听话?”
赵彦则抱着他的脖子,软声软气地道:“阿则有乖乖听话,所以大哥以后不要离开阿则好不好?”
小孩子总有种莫名的直觉,即使身边人都说赵彦琮是生病了去庄子上,很快就能回来,但是赵彦则总有种赵彦琮离他远远地错觉感。
赵彦琮听着赵彦则孩子气的话语,忍不住笑道:“你这么粘着我可不好,男子汉要学会独立。”
赵彦则耍赖叫嚷:“才不要!就要粘着大哥!我不要大哥离开我!”
叫嚷过后,一种委屈突然在心底泛起,心口顿时一空,有种莫名的恐慌席卷全身,赵彦则紧紧地勾着赵彦琮的脖子抱着,小声又忐忑不安地趴在他的肩头,道:“大哥,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赵彦琮唇角地笑意骤然一僵。
前世,这么粘着他的赵彦则,在他死后,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