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会上,赵彦琮便将任命余泽轩为丞相的圣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颁布,而余泽轩则身着紫衣官袍出列受恩。
朝会之前,看见余泽轩身着紫衣官袍时,还有些奇怪,以为是要官拜二品以上,一些人不由得心中感叹余泽轩升官之快,深受皇恩。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赵彦琮居然大笔一挥,直接封了余泽轩为丞相,各个皆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陛下!”
有人出列,道:“余大人入朝资历浅,且在此之前只是五品。丞相一职事关朝野,不可随意。微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旨意。”
面对质疑,余泽轩欣然接受,侧首看向那人,笑道:“微臣入朝时间短,论起经验来,的确是比不过诸位大臣。然,丞相一职何时是靠经验来轮定?”
虽是笑着,然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莫名让人感觉到沉重压力。
“若是如此,岂不是只要熬到年迈花甲,就可担任丞相一职?张大人也是历经两朝的老人了,资历丰富,若是按照张大人的意思,确实是比小子更要适合丞相一职,是也不是?张大人?”
丞相乃是百官之首,统领百官辅佐皇帝,并非谁都能担任的起。无能力,就算你是三朝老臣都别想惦念着这个位置。
可是谁人入朝不是惦念着那个位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何其风光。
经余泽轩这么一说,倒是显得那人不满圣旨,野心昭昭。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透露出的意思让那人后背生寒,连忙朝赵彦琮行了一大礼,道:“微臣惶恐。”
赵彦琮浅笑道:“张卿何须如此,余爱卿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余爱卿年纪是轻了些,但想来日后经历多了,也能沉稳些。”
余泽轩笑着行了一礼,道:“陛下取笑微臣,微臣可是在正经沉稳不过。只是觉着张大人太过肃穆,想开个玩笑而已。”
赵彦琮打了个哈哈将此事揭了过去,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语,中心思想则是余泽轩这个丞相当定了。
“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赵彦琮环扫了一眼,道。
他都这么说了,谁还能当着面给出异议?
“微臣无异议。”赵彦钺出列,道。
……
“臣等无异议。”
朝会后,赵彦琮将赵彦钺和余泽轩留了下来。
“靠着京城的井水街有处宅院还不错,你回头收拾东西搬进去,当你的相府。”赵彦琮说道。
余泽轩笑着道:“臣叩谢圣恩。”
赵彦琮见他这样,拿着折子敲了敲他的肩膀,笑骂道:“少跟我来这个。”
余泽轩笑了笑,收敛了几分,转眸看了眼一直沉默无言的赵彦钺,手忍不住一阵痒。
说实话,他现在看着这个准姐夫,还是觉得哪哪不对劲,就是莫名地想揍他。
感受到一阵明显的恶意,赵彦钺淡淡地转眸看了眼余泽轩,唇角微微一抽,眼眸神色转了几许 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观者赵彦琮看着这俩人之间无言的交流 有些想要扶额。
“阿钺和表姐的婚期将近,你们难得见上一面,索性这里也没什么外人,不若就好好谈一谈婚事。”
赵彦琮提议道。
一提起婚事,余泽轩的脸色明显就黑了几个度,但到底知道这门婚事是自家阿姐乐意的,在不甘愿也得捏着鼻子认下,道:“婚事有家里人安排,我了解也不多,不知道定王呢?”
定王为了娶余语凝费了不少功夫,对于婚事更是百分百的上心,大部分的准备都是他一手参与的,了解的可不要太深,但是如果同余泽轩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赵彦琮看了看表弟,又看了看二弟,干脆起身离开,将空间留给那俩人。只不过临走前提醒了护卫,注意点儿里面别打起来。
叮嘱完过后,施施然地前往未央宫。
唐莹水这段时日将养的很好,身体已经恢复完全,此刻正在看着宫中账本。
赵彦琮还没有进门,隔着院子就看到临窗看账本的唐莹水,心中便是一软。
让人不用通报,退去宫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眼前的光线骤然一暗,唐莹水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抬起头看去,就见赵彦琮站在窗户外头,笑吟吟地盯着自己看。
唇角下意识地扬起,仰着头看着他,道:“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
“今日无事,过来看看你。怎么在窗户这边看账本?也不怕吹了风去?”
说着就要将窗户关上一扇,却被唐莹水给按了手。
“别关,窗户开着,我觉着亮堂。再说现在能有多冷?这风吹着凉爽。”
赵彦琮道:“行,听你的,不过关上半扇,听话。”
被当小孩子哄了一通的唐莹水失笑,收回了手。
赵彦琮从外关上半扇窗户,而后从门进了来,径直走到唐莹水的跟前,垂眸看了眼账本,见上面理的清清楚楚的账目,夸道:“阿水真能干。”
唐莹水哪里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水分,眉头微微一挑,道:“少恭维我。对了,跟你说件正事。”
一说是正事,赵彦琮便收敛了几分,道:“你说。”
唐莹水一边引着他坐下,一边道:“是二弟的婚事。大婚当日,余家表姐是要从京城出嫁,嫁入定王府的。我想着母后视余家表姐为亲女,不若就从宫里出嫁,也是对表姐的看重。我仔细看过了,临近未央宫的朝华殿是前几年整修过的,屋内通畅,装饰精致,回头我再从内务府中挑出花瓶之类的装点上,必然不亏待表姐。而且朝华殿离着未央宫近,表姐住进来我们还能多走动说话,必然不会让表姐觉着无聊。你觉着怎么样?”
唐莹水想过了,余语凝身为太后嫡亲的侄女,又是那般受黄家人的重视,自己无论是不是操办这场婚礼,都要拿出百分百的重视来,要同赵曦那般重视余语凝。
赵彦琮能够体会到唐莹水的用心,握着她的手将人拉进怀中,双手围着她的腰身,下巴抵着她的肩膀,道:“你考虑的妥帖,就按着你说的办。若是内务府没有什么好的,你再从我的库房中找找。哦,对了,要是有什么寓意吉祥、成双成对之类的,就送到定王府去,当咱们给阿钺他们的成婚贺礼。”
这成婚贺礼,赵彦琮都不知道送出去多少了。
唐莹水那眼睨着他,似嗔道:“你送个成婚贺礼,都送出去不知多少了。这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呢,回儿个你也不能偏心。哎,这么一算,这才攒起来的家底全给弟弟们成婚去了。”
如此精算的模样,落在赵彦琮的眼中是别有一番趣味,笑道:“哪能呢?还要给咱们孩子留娶媳妇的。”
提及孩子,唐莹水难免会想起那个无缘的,眼眸黯然了一瞬间。不过还好,她也算是想开了,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同赵彦琮说笑几句后,便推着起了身,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去看看,正好你也陪着我一起去,免得我一个不留意,把你心水的给送了出去。”
赵彦琮当太子十几年来,太上皇赏赐的累积下来便有不少,加上赵彦琮也不是个大手大脚的,除却给了几个弟弟的,还留了不少。登基之后,四方来贺,小金库就更加丰富。
早在成婚之日,赵彦琮就将库房钥匙给了唐莹水,并跟她说库房里面的东西随便她拿。之后唐莹水也因着好奇去看过,结果被满屋子的壕气险些给闪瞎了眼。
今日再一看,面对明显增加了的库房,唐莹水略微淡定地挑了挑眉。
身为皇帝,自然不缺人送礼。而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前来东宫献礼的人就有不少。赵彦明白“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对此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分的一般不拒绝。
现在当了皇帝,收不收礼,则是表明了一种态度,由得臣下自行揣摩,也省了自身不少的事。
唐莹水粗略看过一圈,也懒得去想其间心思,左右赵彦琮自己就是皇帝,谁还说他的不是?
挑挑捡捡了半天,挑出不少好东西来,都被唐莹水纤手一挥,拿去装点朝华殿了。又挑出一些寓意着夫妻百年好合的东西,拿去送到定王府去了。
“还说我呢,你自己这一趟趟的,倒是不手软。”赵彦琮抬手点了点唐莹水的鼻子,笑道。
唐莹水反问了一句 ,“难道我不送你看了就不会送吗?”
这话说的,倒是有理。
赵彦琮说不过 ,便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将自己看中的一个手钏拿了出来,给唐莹水戴上。
那手钏应该是西域进宫而来的,充满了异域风情,宝石璀璨,挂着的小铃铛随着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
唐莹水抬起手腕看着那手钏,时不时地还晃了一下,笑道:“这下我走到哪里,你都能知道我在哪了。”
赵彦琮捉住她的双手,双眸深深地看着她,道:“是啊,你走到哪里,我都会知道。”
被赵彦琮这么深情凝视着,唐莹水有些羞涩地垂了垂眼睫,脸颊上飞上羞红,瞧着就十分地诱人。
俩人隔得太近,彼此之间都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手腕肌肤相触的地方异常灼热。
唐莹水眼睫不停地颤抖,像个chun情,少女一般,仔细将养着的肤色红润,像熟透了的水蜜桃,通着令人垂涎的甜蜜。
赵彦琮忍不住缓缓地垂下头去,捉着双手的手不知不觉地松开,转而紧紧搂着那纤细的腰肢,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
两具身体骤然相贴,唐莹水下意识地抬起眸,恰好落入那双深情的眼眸,情不自禁地醉在那柔水之中,下意识地伸手环抱住他,踮起脚尖,抬起下颌。
唇瓣即将相触之时,门外骤然传来一声高声。
“听说大哥开了库房给表姐和二哥挑选礼物,我们去看看!”
如此活泼,赵、彦、则!
二人瞪大着眼睛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分开,就听见“砰”地一声,门被某个熊孩子给推开了。
“大哥!嫂——我什么都没看见!”
惊慌失措还夹杂着难言的激奋,赵彦琮头一回有想揍赵彦则的抽动。
深受按了按不断跳动的太阳穴,赵彦琮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着背身转过去的俩人,道:“你们怎么来了?”
赵彦檀现在就是一万个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把持得住诱惑,居然就这么被赵彦则给拖下火滩?!
“阿则说来看看,想讨个宝贝。”赵彦檀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将赵彦则卖了出去,对于后者的侧眸而来的挤眉瞪眼视若无见。
“哦?阿则,阿檀说的可是?”
背对着赵彦琮,赵彦则表情一阵失控,等转过身来之后,蔫蔫地垂眸认错:“大哥,我错了。”
认错的模样倒是诚恳,左右赵彦琮也不会真的就生赵彦则的气,轻咳几声,刚要开口说什么时,就听赵彦则继续开口道:“我不知道大哥大嫂在库房,咳,那什么的,要是知道我绝对不会过劳打扰大哥大嫂的。那什么,小弟这就告退,您和嫂子继续?”
赵彦檀:“…………”这是个什么魔鬼言论?!
赵彦琮:“…………“这个弟弟可以不要了!!
唐莹水:“…………“好丢人啊瞎说什么呢啊!
赵彦则:咋都沉默了?
赵彦琮抬手捏了捏眉心,用一种比较平稳的语气道:“阿则,功课完成了没有?”
突然被提及功课一脸莫名的赵彦则迟疑地点了点头,道:“完成了。”
赵彦琮放下手,笑了一下,“看样子阿则学的不错,回头跟先生说,该根据你的情况调整一下功课布置了。”
傻眼了的赵彦则结结巴巴地问:“大大哥哥,什什么么意意思思?”
赵彦檀瞪了他一眼,一脸的不忍直视,道:“还能什么意思,加功课呗。”
库房里,赵彦则的哀嚎响彻。
“大哥我错了不要啊!”
然而谁让这一次赵彦则把赵彦琮给惹了呢。
赵彦檀幸灾乐祸地跟着垂头丧气的赵彦则离开,走之前还顺了一把心仪的折扇,在赵彦则面前好不炫耀一番。
唐莹水看着远去的那俩人,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得到赵彦则的颓废,忍不住掩唇轻笑,道:“你对五弟这样,是不是有些狠了?”
赵彦琮道:“阿则天资聪颖,多布置功课对他也是好事。”
拉倒吧。
唐莹水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一晃多日过去,太上皇一行人总算是赶在了中秋节之前回了京。
赵彦琮等人亲自在城门口迎接,阵仗不小。
为了不过多打扰,径直回了宫,路上也不耽误。
唐莹水则在宫里安排了接风宴,待人一回来就上前见了礼。
余太后连忙将人接了起来,拉着人坐下之后,握着唐莹水的手仔细检查着她的脸色,面上带着担忧心疼,道:“好孩子,之前委屈你了,要不是有你,皇帝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唐莹水垂眸乖顺得到:“瞧母后说的,陛下是儿媳的丈夫,这是儿媳应该做的。只是儿媳无能,未能护好皇嗣,让母后失望了。”
“胡说什么。”余太后佯怒道:“人好好的,还怕没孩子吗?月娘。”
月娘欠了欠身:“太后。”
余太后问道:“皇后小月子的时候可有仔细养着?”
唐莹水忙道:“劳母后挂念,儿媳有好好的养着。您瞧,儿媳现在的气色多好。”
余太后看了过去,气色的确不错,便颔首道:“如此最好。女人小产不亚于生孩子,这小月子要是不做好,对你也是遭罪的。那孩子与咱家无缘,你也莫要过多挂念。”
唐莹水点头应下。
余太后又看向赵彦琮,道:“你对朝臣说的那番话,我和你父皇都知晓,既然你这么说了,母后也就不废话,只一句,皇后对你情深义重,日后就算子嗣上有所艰难,你也万不可负她,记着自己发的誓。”
赵彦琮正色严肃地道:“儿臣谨记。”
余太后对于子嗣并没有过多要求,她更希望的是小俩口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自己的遗憾,不想这两个孩子也有。
叮嘱过后,赵彦则冒了头,缠着余太后说路上的见闻。
余太后许久不见这个小儿子,稀罕得很,便顺着仔细地讲了些路上看到趣事,一边的赵曦时不时地做了补充,欢声笑语,好不欢快。
太上皇见着妻子儿女说的正欢,给了赵彦琮一个眼色,对余太后说了几句,被后者不耐烦地赶走,甚是无奈地一笑,而后起身离开。
赵彦琮见了,侧身对唐莹水说了几句话,便也跟着起身离开。
唐莹水看着赵彦琮离开,眉宇之间似有所思。
“父皇。”
太上皇站在廊下,负手而立,挺拔如松,保养妥当的面容英俊非凡,时光似乎格外宽厚这个男人,在他的身上没有留下明显的岁月痕迹,却像醇酒那般韵味悠长。
此时,与赵彦琮站在一处,不像父子倒像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