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之后,赵彦钺直接将人护送进宫中。
余太后多年不见嫂子,一时相见,想起过往种种,一时感触良多,忍不住落下泪来。
姑嫂二人相见落泪,唐莹水在一旁相劝几句。
余大夫人拿着帕子擦了眼泪,湿润着眼睛看向唐莹水 向她行了一礼,道:“民妇参见皇后娘娘。”
余大爷并无官职,余大夫人也只是一介平民,见了皇后,理当行礼。
唐莹水连忙将人扶起,道:“舅母这是折煞我了,您是长辈,哪能给晚辈行礼的?”
余太后道:“你是皇后,你大舅母当执半礼。”
余大夫人也道:“太后娘娘说的是,民妇不过布衣百姓,万不得因着亲戚便可罔视宫规。”
如此一来,唐莹水也不好拦着,待余大夫人行了半礼之后,亦是行了晚辈礼,道:“宫规当遵从,可您是长辈,身为晚辈也是当见礼。”
余太后摇首笑了笑,点了点唐莹水,对余大夫人道:“这个孩子,最是知礼。”
余大夫人浅浅一笑。
聊过之后,余太后让唐莹水带着余语凝去了朝华殿。
“早就听闻余大姑娘温婉贤淑,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唐莹水一边揽着余语凝的手,一边说道。
余语凝不曾见过唐莹水,却也是听说过自家表弟对这位十分疼宠,可谓是放在心尖上了。而如此颇受盛宠,却无半分矜傲,倒是难得。
“娘娘谬赞。”余语凝垂眸微微一笑,道。
余语凝如今已有二十三四,面容却如少女一般娇嫩,温柔莞尔一笑时,仿若春花软软。
唐莹水一时看呆,旋即笑道:“余姑娘当真好样貌,连我都看呆了去。你我以后便为妯娌,又是自家亲戚,合该更加亲近才是。日后,唤我阿水就好。”
余语凝眼睫轻颤,颔首道:“那,阿水唤我阿凝便好。”
唐莹水挽着余语凝的胳膊,笑着喊了声“阿凝“。
到了朝华殿,余语凝一见着这满屋的装饰,不由得呆愣了几分。
这屋子,未免也……
“算着你要来的日子,特地去了库房挑选,不知道合不合阿凝的心思?”唐莹水拉着余语凝参观了一下屋子,问道。
屋子的摆设都是挑着字画花瓶之类的来,各个都是说不尽的低调奢华,特有内涵,很符合书香门第的气质,余语凝自然一眼就喜欢上了。当然,她也看得出来布置这间屋子的人的用心。
“多谢阿水费心了。”余语凝甚是感动地道。
看完朝华殿,唐莹水带着余语凝去了未央宫坐着说话聊天,顺便与她交代一下成婚的事宜。
提及成婚,余语凝粉白的脸颊上便染上了羞红,看上去就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般娇艳。
唐莹水看着羞红脸颊的余语凝,不知怎的想起了赵彦钺那张日常冷冰着的脸,也不知带面对这样的妻子,这脸还能接着冷下去不?
未成婚的夫妻是不得见面的,故而赵彦钺将人送进宫后,便径直去找了赵彦琮。
成婚的日子将近,赵彦琮干脆放了他的假,让他好好在家准备着当新郎。
虽然余太后是赵彦钺的嫡母,但怎么说生母还在,翌日,李婕妤便进了宫,与余大夫人以及余语凝见一见。
对于这位额u准儿媳,李婕妤是一万个满意。
名家出身,知书达理,相貌又好,要不是同赵彦琮关系甚好,人家姑娘也愿意,这门亲事还不知带能不能落在自家身上。
还记得当时得知赵彦钺心悦的事余语凝时,李婕妤第一反应就是要劝赵彦钺放弃,却不曾想,这门婚事最后还是成了。
婆媳第一次见面,李婕妤特地备了见面礼,然而当她拿出来时,还是有些羞惭,担心余语凝看不上。
余语凝知道李婕妤和自家姑母当年的事,但是既然选择嫁给赵彦钺,这些事情便会永远烂在心里,不会提起。见着李婕妤眉眼之间的不自在,余语凝笑着接过见面礼,欠身行礼道:“阿凝谢婕妤。”
李婕妤见状,笑了笑。而一边的余大夫人则是暗暗地叹了口气。
。
眨眼之间,便到了大婚日子。
因着余泽轩的强烈要求,余语凝便从丞相府出嫁,不过唐莹水一早就过去帮忙,可算是给足了面子。
至于赵彦钺,则是兴奋的一晚上都没有睡,结果顶着两个青灰黑眼圈,瞪着镜子发愁 。
“二哥你这是……”赵彦则惊愕地盯着赵彦钺的眼睛看,半晌压下唇齿间的笑意,憋着笑道:“二哥你这样,活像谁欠了你钱似的,小心把新娘子给吓到了。”
赵彦钺本就长得偏冷峻了些,加上两个黑眼圈,还真有种“生人莫近”的感觉,不像是成婚倒像是奔丧。
赵彦檀看着也憋了笑,不过好歹还算厚道,连忙让人想办法把他的黑眼圈给去掉。
李婕妤忙活着王府里的,想起来看看儿子准备好了没有,结果一转进门,就看见儿子盯着两个黑眼圈,当即就恼了。
“我叫你睡早点你偏不听,这样子怎么见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这件事有多么的不满呢!快,去将我的白、粉拿过来。”李婕妤风风火火地道 。
赵彦钺一听那俩字,顿时感觉不对劲忙道:“阿娘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给你添些妆,把黑眼圈压一压。”李婕妤作势要将他给摁压住,说道 。
大男人添妆?这像话吗?!
赵彦钺当即就不干,李婕妤见状,忙让赵彦则和赵彦檀拦着他。
赵彦则二人还没见过大男人上妆呢,更不用说还是自家一向冷峻的二哥,想想都觉得特带感,当即就挽起袖子要上去按压赵彦钺。
“你们!”
赵彦则赵彦檀一左一右压着赵彦钺,扭送着要将他给摁着坐下来,边摁边道:“二哥你就乖乖地坐下,婕妤也是为了你好。”
赵彦钺自知无法,只好黑着脸,由着自家娘亲在眼底下敷粉。
鼻尖传来香粉的味道,惹得他直想打喷嚏。
好在李婕妤的动作利索,没过多久就弄好了,拿出小铜镜给他看,“看,这样不就好了吗?”
赵彦钺对着镜子看过去,眼底下的青灰果然遮住了不少,不仔细看的话应当是察觉不出来。
不过……
赵彦钺眼神扫过赵彦则和赵彦檀,那俩人连忙举手发誓:“二哥放心,我绝对不会跟大哥说的。”
赵彦钺黑脸:“最好记着。”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声笑语:“不让我知道什么?”
随着笑语传进,一叠声的问安此起彼伏。
“大哥。”
“陛下。”
赵彦琮道:“今日事定王大喜之日,不必如此多礼。”
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婚服的赵彦钺,大红的婚服将其冷峻的眉眼染上温柔,宛若冰山化水,极为震撼。
赵彦琮眼中流露出欣赏赞叹,道:“阿钺今日格外的丰神俊朗。”
赵彦钺双眼一亮,唇角忍不住上扬。
“咦?”
走到跟前,赵彦琮盯着他的眼睛处看,发出了一声疑惑:“你这眼睛怎么回事?”
赵彦则抢答:“二哥一晚上没睡,眼底都青了,刚刚婕妤拿着粉给二哥扑的。”
说好的不告诉大哥的呢?
赵彦琮闻言,双眼骤然一弯,笑道:“是吗?要是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呢。”
转身看向李婕妤,道:“对了,府上人手可还够?若是不够,朕再命人从宫里调派。”
李婕妤忙道:“够的够的。”
赵彦琮颔首道:“那便好,今儿来赴宴的不少,要辛苦婕妤了。”
李婕妤伸手摆道:“怎会辛苦呢?不辛苦不辛苦。”
这时,李婕妤想起来还有别的事,便告退离开。
“大哥,一会儿迎亲的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去吗?”赵彦则突然想起来要紧事,问道。
他和赵彦檀是要跟着赵彦钺一块儿迎亲的,但是如果赵彦琮也跟着去的话 ,想必一会儿应该是没有人敢拦着了吧?
皇帝亲自上门帮着迎亲,谁敢挡路?
赵彦琮慢慢悠悠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而后执扇掩面,轻声笑道:“自然。”
赵彦钺睁大了眼睛,道:“大哥,这于礼不合。”
赵彦琮摇首笑道:“无妨,今日只道是兄弟,不论君臣。”
等着吉时将到,便开始出门迎亲。
李婕妤原以为赵彦琮就是过来看看,然而当她看到赵彦琮翻身上马,跟着迎亲队伍一块儿走的时候,险些没用惊晕过去。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同样前来相贺的大臣见到这迎亲队伍阵容时,也是差点惊住,纷纷揉着眼睛仔细看去。
嗯,没错,的确是他们的皇帝陛下。
然后,表情各异,难以言说。
赵彦则回头看到了他们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直乐呵地冲着赵彦檀道:“你看你看,他们的神情,这也太好玩了!大哥,你今日可是要把文武百官给吓了一通!”
赵彦檀也觉着好笑,跟着道:“一会儿到了丞相府,表哥要是看到是大哥来迎亲,肯定十分惊讶。”
“那肯定的啊,也不知道表哥会不会为难大哥。”
实际上,惊愕,是的确惊愕,但是为难,也的确是会为难的。
就算是赵彦琮亲自出马,也难以消灭余泽轩那颗想要刁难赵彦钺的心。
余泽轩才高八斗,但赵彦琮亦是博览群书,于是乎,余泽轩干脆从最擅长的医术下手,一个个疑难杂症出来,让在场的人都有种身处医馆的恍惚感。
赵彦琮对于医术了解甚少,只能勉强答得上几题。
余泽轩笑了:“陛下,还要接着答吗?”
赵彦琮叹了口气,拿着合起的折扇敲了敲手心,道:“相爷啊相爷,你这是在为难朕。”
余泽轩丝毫不怕君威,笑的那叫一个风光霁月,皎皎明珠。
“陛下若是答不上来,那就——”
“朕知道相爷善岐黄之术,亦是博古通今,但是相爷也有件致命的弱处。”赵彦琮悠悠说道。
余泽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得意的表情都淡了几分。
许是今日的赵彦琮太过亲民,就好像一个寻常的新郎大哥前来帮着小弟迎亲,而加上迎亲的气氛如此欢悦,竟让不少围观的朝臣往了君臣之别,叫唤着问余泽轩的弱点是什么。
赵彦琮笑了笑,朝一边的赵彦则使了个眼色。
赵彦则得了令,嬉笑着窜到跟前,道了一声“得罪了”,而后快速的出手抱住余泽轩,带着人就是往一边退去,同时还不忘大喊一声:“我拦着了,快进去!”
余泽轩恼羞成怒地道:“成何体统?!阿则快放开我!!”
一时之间,众人愕然。
这,还能这么抢亲的吗?
赵彦琮拿着折扇敲了敲同样呆愣住了的赵彦钺 ,道:“还愣着做什么?进去啊。”
赵彦钺呆呆地回神,指着被抱住的余泽轩,道:“大哥,这……”
“这什么这?还不进去?想误了吉时?”赵彦琮好心提醒道。
吉时哪能误!
骤然回神的赵彦钺连忙对奋力挣扎的余泽轩告了声罪,而后大步朝内院而去。
人走了,赵彦则松开了手,赶在余泽轩发火之前推锅:“不是我要干的,我是受大哥指使的。”
对这一波推锅,赵彦琮欣然接受,施施然道:“相爷勿要怪朕,谁让相爷你先出这样的题呢。”
自然,谁要余泽轩不会武呢?
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好了,快进去吧,大喜的日子呢。”
赵彦琮笑着上前抓着他的衣袖,带着人进了院子。
看了一圈热闹的人也笑哈哈地随着进了去。
到了内院,便是女眷出题拦着,而为首者,便是当朝皇后唐莹水。
赵彦琮一走进院子,看见唐莹水带着人将赵彦钺给拦了下来时,唇角的笑意便僵硬了一瞬。
耳边,传来余泽轩庆幸的声音:“幸好,有表嫂帮着。”
赵彦琮来不及哀叹着扶额,便见唐莹水笑盈盈地看了过来,道:“听说,让秦王抱着相爷拖住的主意,是陛下出的?”
赵彦琮无奈又宠溺地看了过去,道,“是朕。”
前夜里,唐莹水趴在赵彦琮的怀里,突然兴致勃勃的说:“阿琮,明天我去帮着拦亲,你去帮着抢亲,看谁更厉害些,好不好?”
赵彦琮还没有帮着抢过亲,更何况他二人还是帝后,这样似乎不太和规矩,便疑惑问道:“怎么突然这么想了?”
唐莹水把玩着他胸前垂下的头发,娇娇软软地道:“只是觉得一定很有趣。到底是二弟大喜的日子,我们又是长兄长嫂的,自然是要亲自参与帮着的啊。”
赵彦琮哑然失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歪理。”
唐莹水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逼迫一般问:“那你同不同意?”
赵彦琮但笑不语,唐莹水见状,索性拿手哈着他的痒,边哈边问:“你答不答应?你答不答应?”
赵彦琮不怎么怕痒,却也乐的顺着她做一回戏,假装被哈到痒处,笑着求饶着答应了。
还一副不乐意的模样,明明就是很喜欢的嘛。
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唐莹水忍不住腹诽。
“不知皇后娘娘出的什么题?”赵彦琮微笑着看着唐莹水,问道。
今日,赵彦琮穿了身浅红色的衣衫,衬得其面若冠玉,头发尽数束成高马尾,以一枚玉扣扣着,添了几分潇洒之意。
如此翩翩儿郎,站在满园红绸喜庆之下,对着自己展眉一笑,一时之间,唐莹水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仿佛看不到他人,只有赵彦琮微笑的模样 。
站在身边的颜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唐莹水的失神,连忙借着袖子扯了扯唐莹水,提醒道:“阿水,现在还不是盯着看愣神的时候!”
唐莹水骤然回神,想起自己刚刚居然看着赵彦琮失神,便暗暗瞪了一眼对方。
这个人,居然使了美人计,这是,好不要脸!
之前她还不相信出那个武力抢亲的主意会是赵彦琮,如今看来,是不得不信。
被瞪了一眼的赵彦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无辜至极的表情来。
唐莹水才不理会,直接报出了要求 。
要求也简单,找到新娘的凤钗就可。
然而这小小的凤钗,要在满院子找,这得找到哪里去?
赵彦则眨了眨眼,哀叹了一声,而后道:“还愣着做什么?抓紧帮着找啊!”
说着,拉着赵彦檀分头找寻,赵彦钺夜四下仔细搜查着。
赵彦琮缓扫了一周,眉头微蹙,而后缓缓地将视线落在看热闹的唐莹水的身上。
一直关注着赵彦琮行动的唐莹水自然不会错过他的视线,心里顿时一咯噔,连忙就要往颜馨身后躲去。
她这么一动,更加暴露了。
赵彦琮胸有成竹地走到跟前,笑着将视线上移,落在她如云鬓发上,道:“皇后今日戴的凤钗好生别致啊。”
唐莹水:“…………”
“只不过好像有些歪了。”说着,便就在在座知情人的注视下,抬手将她发间的凤钗抽了出来。
“嗯?”
赵彦琮眉头轻挑,看着那凤钗轻笑道:“竟然这么像的吗?朕还以为认错了呢。”
唐莹水捂脸:“八九分像的凤钗你是怎么认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