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年后,余家同杨家的婚事也可以定下了。
经过多方打听撮合,余灵均对于杨雯亦是同样上心,二人两情相悦,俩家也有这个意思,婚事自然而然就定了下来。
等太子回到了玢焉的时候,俩家已经开始准备下定了。这速度,有些让太子惊讶。
“没想到大师兄这么快就定下了婚事。”
太子感慨一般地道。
“什么时候下定?到时候不知可否让我跟着一道?”
余灵均惊道:“岂不是劳烦殿下?”
太子摆了摆手,笑道:“你我师兄弟一场,既然是大师兄的喜事,那做师弟的自然是要沾沾喜气了。怎么,大师兄这是不乐意?”
余灵均摇了摇头,“非也,师弟能来,是师兄的荣幸。”
如此 ,便说下了。
可惜了太子的身份是隐瞒着的,不然的话,也是给余杨两家添光。
太子跟着一起去下定这件事自然是没有瞒着其他人,余织阮得知后愣了一下,随后撇嘴道:“别添乱就好了。”
“阿阮。”余灵枢看了她一眼,低声提醒道。
余织阮鼓了鼓脸颊,道:“我随口说说而已,反正是在自己家里,在外我是不会说的。”
这几个月余织阮的确要比以前懂事多了,余灵均放心道:“阿阮懂事多了,二弟也不用如此紧张。”
余灵枢道:“我是担心她在家里说习惯了,在外会一不留神地说出口。”
余织阮一听,不满了,道:“二哥 ,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傻吗?”
余灵枢摇了摇头,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啊,不傻,就是太精了。”
很快就到了要下定的日子,余灵均同余先生还有太子一道,带着下定礼亲上门去。
全程中,太子表现的都很出色,一下子就吸引了杨夫人的注意。
杨家不止杨雯一个姑娘,还有几个小的,跟太子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还待定闺中。
如今看了这么一个容貌非凡,彬彬有礼的少年郎,还是余先生的弟子,怎么可能不动心思呢?
等余家人离开之后,杨夫人便将心思同杨老爷商量。同样的,杨老爷也看重了太子,捋了捋胡子,决定回儿个同余先生打听打听。
杨夫人这边,也打算向余夫人打听一下,不过嘛,还是紧着杨雯的婚事,若是那小少年定了人家,就算了。
隔了几天,夫妇俩还没打听呢,余织阮就上门来找杨雯玩耍。
二人关系本就好,这下成了姑嫂,就愈发觉得亲密,你拉着我的手,我挨着你的肩膀说悄悄话,看着就跟亲姐妹俩似的。
杨夫人一进来,看到俩人如此亲密,心中甚是宽慰。
余灵均这个夫君是没得挑了,可是女儿家出嫁,不仅要看夫君如何,更要看婆家人如何。余夫人是个和善的,加上余家家规,自然不会给小夫妻俩塞人闹不愉快,而余家最受宠的嫡姑娘同自家女儿这般要好,等嫁过去了,用心经营,这小日子必然是能过得和和美美。
“阿阮来了,你杨姐姐平日里总是念叨着你。”杨夫人笑着走了进来,同时让身后丫鬟将准备好的点心拿了过来 。
“来,特意给你准备的荷花酥,尝尝看,可是喜欢的味道?”
荷花酥做的精致,甜腻的香味充盈着鼻间。
鼻翼翕动,余织阮笑弯了眼睛,高兴道:“谢谢伯母费心了,正念着这个呢。”
杨夫人挺喜欢余织阮的活泼开朗,见她喜欢,便笑道:“既然喜欢,那你就多吃些。”
余织阮点了点头,伸手拿了一个,轻轻的咬了一口,入口酥脆,残渣粘在唇角边,活像个贪吃的小猫。
杨雯瞧了忍不住轻笑,拿着帕子帮她擦拭唇角,“你呀,都快吃成个小花猫了。”
余织阮鼓动着腮帮子,杏眼圆溜溜地看着杨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令人瞧了都下意识地想要拿着荷花酥投喂。
“怪不得你每次来,阿娘都要给你准备各种吃的。吃相这么讨人喜的,也就只有你了,我看了都想喂你些吃的。“杨雯擦完她的唇角,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
余织阮眨了眨眼睛,咽下口中的食物,随后张开嘴巴,“啊——”
杨雯愣了一下,随后摇首好笑,抬着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无奈又宠溺地道了一句“你啊”,而后捏起糕点仔细地喂了进去。
余织阮继续鼓动着腮帮子。
杨夫人见此,甚是欣慰道:“看你俩如此要好,我就放心了。”
余织阮闻言,一下子抱住杨雯的胳膊,猛地一咽,保证道:“伯母您放心,等日后杨姐姐成了我的嫂子,我一定会对杨姐姐好的 ,绝对不会让大哥欺负杨姐姐的。”
杨雯:“你呀,不欺负你大哥就不错了。”
余织阮委委屈屈地道:“杨姐姐,我是在为你说话哎,怎么都不夸夸我?”
杨雯笑道:“好好好,夸你。”
随后,闲聊了几句之后,杨夫人便开始向余织阮打听太子的事。
余织阮眨了眨眼睛,道:“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只知道姓赵,小名阿年,十四岁的年纪。”
杨夫人接着问:“那,是哪里人士?”
余织阮懵懂无知地道:“不知道哎,我不怎么过问的,要不然,回头我向大哥他们问问?”
“不用了,只是觉得好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够养得出如此钟灵毓秀的人来。”杨夫人道。
余织阮面带微笑,心中却是不屑。
拉倒吧,钟灵毓秀?就他?呵。
等会了余家时,正好遇上放学回住处的太子。
本来是想要目不转睛擦肩而过的,但是脚步刚一动,忽然想到了杨夫人说的话,下意识地就停住了脚步,目光略带诡异地打量起太子。
太子被她这个眼神看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便挑着眉头,大大方方的看着她。然而后者就看了那么几眼,面上浮现古怪的表情,紧接着就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太子:“???”过个年而已,脑子就不正常了吗?
而另一边杨府中,杨夫人将自己从余织阮那打听来的跟杨老爷说了。
“不知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就只知道姓赵。那小公子未免有些神秘。”杨夫人叹道。
“姓赵?”杨老爷沉吟了一下,眉头微蹙,而后脑中灵光一现,“咦”了一声。
杨夫人不解,问道:“怎么了?“
杨老爷却是严肃着面容,道:“这件事,就此作罢,日后也莫要再提了。”
杨夫人更加不解了,“这是何缘故?”
杨老爷道:“此事莫要追问,我觉得,那位赵姓少年,怕是不简单。”
见状,杨夫人也只好作罢,略微惋惜道:“就是觉得可惜,如此少年,倒是难得。”
然而这么难得的少年,却并非杨家可以攀扯上去的。
春去秋来,一晃眼便过去了两载,离着三年之期,眼瞅着只剩下最后半年了。
而在一年半前,余灵均便和杨雯成了亲,余灵枢也定下了亲事,是当地韩家的一女儿,是余灵枢出游时偶然遇到,一见倾心,回了家便告请伯父替他求亲。现在只要等到翻了年,就可以成亲。
两个哥哥接连就要成家,余夫人现在是一门心思来考虑女儿的婚事了。
眼瞅着就要到了及笄之年,来余家提亲的也不在少数,可偏偏不是余夫人看不上眼,就是余织阮不喜欢,又或者是余灵均和余灵枢打听到有什么恶习给赶了出去。
总之,就是余家有女初长成,至今不遇有缘人。
但是吧,这么一来,整个玢焉都知道余家对女婿的要求有多么的高,有自知之明的自然不会上门自取其辱,而符合条件的,则又不合余织阮的眼缘。
弄到最后,余夫人看见余织阮就发愁。
余织阮觉得自己很无辜,“阿娘,女儿还小呢,干什么那么着急把女儿嫁出去?就算是有两个嫂嫂在家,大嫂和未来二嫂都和我交好,自然不会觉得我在家是白吃粮食的。”
余夫人听罢,拿手指点了点她的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都是要及笄的姑娘家了,说话还是这般没分没寸的。也不看看,跟你这般大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定了人家?”
余织阮鼓着脸颊,不满道:“可是那些人女儿不喜欢啊。阿娘难不成是要女儿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家吗?那女儿婚后的日子过得还有什么乐趣?!”
说罢,似是生气了,直接起身跺了跺脚,赌气一般道:“若是阿娘觉得我在家烦人了,那不论下一个来提亲的是谁,女儿也不管是好是孬,您直接将女儿给嫁了吧!”
而后便负气跑了出去。
余夫人又气又无奈地道了一句“这孩子”。
余织阮是真觉得被气到了。
她不想嫁人,觉得嫁人了便不如做姑娘时自在,更不用说还是要嫁给一个自己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
要是如此,她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因着心烦,便没有让琉箬跟着,自己一个人跑出了府,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
街上人群往来热闹,余织阮却板着张脸孔,一副“我很生气不要来烦我”的模样,因着面容姣好,惹来不少人注目,但也因着这幅表情,让人暂时不会上前搭讪。
余织阮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码头。
码头处,商船往来,人流如织。
站在江岸边,江风吹鼓起衣袖,裙角被吹的猎猎作响,发丝也凌乱地在风中飞扬。
余织阮一眼不错地看着远行的船只,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要是,跟着商船走,远行到他乡,是不是就不用为这些事烦心了?
然而这也只是一个念头。
她要是如此自私离开,家里人会担心,余家的名声也会因为她的行为染上污点。
“哗——”
身后突然飞出来一个石子,擦过身子砸入江面,溅起了水花,将余织阮吓了一跳。
愤愤一转身看去,竟然是太子。
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好几块扁平的石子,见余织阮转身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解释,直接拿了一块石头瞄准方向,手腕一个用力,石子脱手而出,在江面上连打了好几个水漂。
余织阮有些僵滞地看着他打水漂,而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惊愕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是过来打一个水漂。”
太子挑了挑眉头,递了一块石头过去,问道:“打吗?”
余织阮:“……打。”
接了过来,瞄准好角度,手上一个用力,连打了七个水漂。
看着石子连跳七下,余织阮的脸上对了几分笑容,眉眼弯弯地看着太子,伸手,道:“我还要。”
而后,俩人就跟几岁的孩子一样,站在江边打水漂,还比赛看谁打的远,打的多。
等将石子都打完了之后,余织阮有些扫兴地道:”怎么没了?你也不多拿一些。”
太子捏了捏眉心,道:“摆脱,拿的已经够多了,再捡就没手了。”
余织阮“切”了一声。
“现在心情好一些了吗?”太子突然问道。
余织阮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道:“我心情一直很好,除了看到你之外。”
嘴硬。
“我又不是个瞎子聋子,咱们认识那么久了,觉得瞒得过我吗?”太子弯腰从地上捡了一块圆滚滚的小石子,甩手扔了出去,砸进江面后,看着余织阮的眼睛说道。
许是觉得的确没什么好瞒的,又或许是这几年相处下来也熟了,太子也算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余织阮干脆放弃般道:“……你要是不问,我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
太子眉头一扬:“哦?我的错?”
“不然呢?”
余织阮转身寻了一块大礁石靠着坐了下来,也不管江边浪花会不会将衣角浸湿,双眸远眺,面上带了些许的茫然。
太子跟着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时不时地看一眼她的脚下,避免她一不留神摔进江里。
“我不想嫁人。”
余织阮突然说道。
太子:“嗯?”
余织阮双手撑着礁石,眼望天空,道:“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度过我的余生。若是我要嫁人,必然是要嫁给我喜欢的且喜欢我的,要对我好,对我家人好,能够包容我的小性子,愿意宠着我,护着我,不让我伤心难过。”
“我知道到了及笄的时候,就该定亲了,等再过个一两年,就要嫁人了。依着我家的家世,必然不会将就了,大哥二哥也不会让我嫁给品貌才行不端之人。可是,我总觉得,我会 不习惯。”
“因为不相识?”沉默听着的太子突然开口问道。
余织阮怔愣了一下,而后点头,“是,不相识,不习惯,我不知道未来的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有着什么样的爱好,未来是否能够琴瑟和鸣,是否如我父亲,我大哥二哥那般,一生只对我一人好。”
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谁知道那个人就是完美无缺的呢?
原本余织阮只需要当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姑娘,可是她要嫁人了,要为人妇,要操持家务,将来还要为人母,养育孩儿,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也让她不由得生了恐惧。
更不用说未来夫君还是她不认识的,这更加加深了她对未来的惶恐。
“有时候,我真想随着那些船队离开玢焉,去看看外界的广阔。”余织阮坐直了身子,手指着江面上远行的商船,眼中露出一抹艳羡。
“想看看,这条江最后会流入哪里,是海吗?我想看看大海,想看看书上的天涯海角是个什么样。”
说着,她的唇角下意识地扬起,眼中也染上了点点光亮,衬得清丽的面容光彩夺目,让一边人都不由得看痴了去。
“可是……”光亮从明亮的瞳孔中逐渐消散,那上扬的唇角也渐渐的下垂,神色夜黯然了几分。
“我也知道,这只是我的妄想而已。“
看着她这幅样子,太子的心忽然一揪。
他喜欢看余织阮欢快张扬的模样,喜欢看她恶作剧时狡黠的神情,喜欢看她不作伪的天真烂漫,喜欢……
他,喜欢她啊。
两年前的初次相遇,不仅仅是余织阮对他的脸看呆了,他亦是有一瞬间的失神,后来的话语,也只是遮掩内心不经意而起的悸动。
这两年多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余织阮这个人,已经是悄无声息地印在了心底,无法拔除。
可是,东宫不适合她,皇宫,不适合她。
他怎么舍得让这样的小姑娘,被困在四方天地之间?
她合该是只自由的鸟儿,飞翔在天地之间,过着潇洒恣意的生活。
然而,他却忘了,小姑娘终将要长大,要嫁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呢?
若是嫁给自己,那么他愿意用尽所有呵护心爱的小姑娘,愿意让他的小姑娘继续快快乐乐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如疯草一般生长,刺激着他的大脑。
“我说。”太子克制地握着拳头,故作玩笑一般看着余织阮,道:“既然不想嫁给不认识的人,倒不如嫁给我吧。好歹,咱们知根知底,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婚后看在老师师兄们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你多加管束要求,随你心情过日子。”
顿了顿,耸了耸肩,秾艳的面容上,带了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小心翼翼。
“你看,这么一算,嫁给我,还是挺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