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赵彦则现在快马加鞭赶回去,到了朝堂也是一个半时辰之后。
赵彦则一迈进大殿,众人或同情或看戏的视线就落到自己身上,这个气氛有些不对,微微挑起眉,盯着这各异的目光走到殿中央,朝正上方的皇上俯身行了大礼。
“儿臣拜见父皇。”
圣上在一个半时辰的等待中早已消磨了怒火,异常平静地问道:“今日为何没有上朝?”
赵彦则跪直身子,面目平淡,抬起眸子,径直地看向圣上,道:“临近中秋,儿臣去看母后和大哥了。”
赵彦檀一听他找了个这样的解释,悬着的心顿时一松。
圣上闻此言,冷凝的表情缓和了些许,众朝臣抬起眼皮看了眼,心中暗叹赵彦则可真会找盾牌,这么一说圣上便是想要怪罪也会看在先后和先太子的份上宽容些许。
果不其然,就见圣上放缓声音道:“原来如此,那你想必是急匆赶回来。”
赵彦则道:“也怪儿臣,没有请假便擅自不上朝会,违了法纪,还请父皇降罪。”
他主动请罪,总好过别人给他定罪,圣上摩挲了一下龙椅上的扶手,颔首道:“主动请罪,知错就改,甚好,便罚你半月奉例,以示惩戒。”
亲王的奉例虽多,但是没哪个还真就靠奉例过日子,还只是罚半个月的,几乎可以算作没受什么惩罚。
这种高高扬起轻轻放下的偏心举动,众人表示都已经习惯了。
赵彦则面不改色俯身谢恩,“儿臣谢父皇。”
起身,不解提出困惑:“不知父皇急匆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圣上面色一沉,朝赵彦琅使了个眼色,后者领命上前,道:“五弟,你可知夜阑国的可欣公主和来子君大人失踪一事?”
废话,那俩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失哪门子踪?
虽然暗自腹诽但面上还是露出恰当的惊讶,“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赵彦琅道:“两天前。”
赵彦则惊诧道:“失踪两天了?人还没有找回来吗?不对,人失踪了找我干什么?”
忽地,赵彦则双眼一眯,仿佛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一字一句地问:“你们这是怀疑,人是本王绑的?”
………
死寂一般的沉默过后,有人颤颤巍巍地出口:“并并并非是怀疑秦王殿下,只只只是——”
在赵彦则死亡凝视之下,那个结巴的官员求生欲极强地闭上了嘴巴。
唇角勾起了嘲讽的弧度,赵彦则悠悠开口:“只是什么?倒是说啊。”
小官员被吓得脑袋一缩,恨不得缩回人群当中把自己掩埋起来。见他那怂唧唧的模样,赵彦则冷笑一声,开恩一般收回视线,神神在在的忒淡定。
这样未免有些张狂,圣上都有些不满地瞪了赵彦则一眼,然后者却半点反省神态都没有。
见此状,赵彦琅略略蹙眉,提醒道:“五弟,并非是怀疑你,你又何必如此急匆,岂不是落了心虚的把柄?”
赵彦则抬眸睨了他一眼,半讽半嘲道:“本王有什么好心虚的,倒是你们这一个个的,欲语还休的,不就是想说人是我绑的吗?”
“秦王!”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圣上厉声喝道,“大殿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
赵彦则撇了撇嘴角,毫无诚意地道:“是,儿臣失礼。”
随后,他起身弹了弹衣袍,抬眸环扫一周,似笑非笑道:“本王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不就是之前大宴上,本王对夜阑国的那几人没什么好脸色,甚至还明确的表达出本王的厌恶。可,本王有那么蠢吗?”
这一声冷讽,犹如巴掌一般打在每一个怀疑他的人的脸上。
“本王是厌恶那夜阑国的人,谁让他们没眼撞到本王跟前还想恶心本王,但绑,甚至是杀,他们也值得本王费这个心思?”
说完之后,赵彦则眼神似有深意地落到赵彦琅的身上,后者对上他的双眼,甚是无辜地回看过去。
装,有本事,你继续装。
赵彦则心中冷笑连连,转而看向圣上,面色认真中带着隐忍的委屈,郑重地跪下,道:“父皇,此事绝对与儿臣无关。”
赵彦琅半垂眸,眼睫轻颤,紧接着,竟然跟赵彦则一样跪了下来,抬手行礼,诚恳道:“父皇,当务之急是要将人找出来。如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诸多使臣还没有离京,再拖下去,往小了的说是丢我朝的脸,往大了说极会挑起两国纷争。南疆虽然归顺,可也难保证不会借机生事。”
赵彦则抬眸道:“经之前一战,南疆已经伤及国本,更何况,南疆国送来了嫡出子女为质子,可见其诚心。三哥,可不要妄言。”
赵彦琅面不改色道:“华斐太子、妙音公主的确为质子女,可就儿臣所知,南疆国主并不重视他们,反倒是继后所出王子更受宠爱,所以也不难排除,南疆国主会弃华斐太子兄妹俩的性命于不顾。”
此言一出,不少朝臣都在窃窃私语。
赵彦则翘了翘唇角,轻笑一声,道:“看样子,这夜阑国的人失踪失的还真是有水平,轻而易举便能挑起两国,不,三国纷争,这幕后主使可真是利害呀。”
赵彦琅眸光闪烁了一瞬,道:“正是如此,所以才要将人找出来。”
赵彦则歪了歪头,吊儿郎当般瞅着他道:“那么问题来了,找人就找人呗,喊我做什么?”
绕了半天又绕回起点,众人忍不住往龙椅上看去,只见圣上额头止不住的抽搐,强压着怒气道:“你还好意思问,朝会说不来就不来,你当这是什么?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看你还是不知过错,再罚半个月奉例!”
哦豁,又撞枪口上了。
赵彦则眉头一抽,忍不住小声嘀咕:“半个月?咋不罚半年呢?”
圣上应该是被气得“神清气爽”,眼神十分锐利地看到赵彦则唇部蠕动,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没说什么好话,问了也是生闷气,还不如不问的好。
而后,就讨论了半个时辰该如何把人找出来,分配好任务后就直接散会,其中,赵彦则被点名留下。
赵彦则早就有这个心里准备,非常淡定地朝书房走去,与赵彦琅擦身而过之际,后者忽而低声带着笑意道:“夜可欣失踪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便是五弟吧?”
赵彦琅蓦地停下脚步,眼神不明地看着赵彦琅,班半挑起眉头,似是在等他的下文。
赵彦琅也不端着,道:“不止一个人看到来子君当街喊你,而你也与他们见了面,紧接着,此二人,便失踪了。”
赵彦则回眸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好奇问道:“依着三哥的意思,我的怀疑便是最大的,那为何三哥不当着朝臣的面说呢?”
赵彦琅笑道:“我说了,便会有人信吗?”
“没准儿有呢?”
赵彦琅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深邃难懂:“小五,我不需要其他人相信,只要一个人相信就可以了。”
而那个人,就是圣上。
便是所有人都怀疑,只要圣上对他没有疑心,便是无用功。可只要圣上起了疑心,就算万人作证,又有何用?
这个道理简单,也是最切中本质要害。
赵彦则耸了耸肩,无所谓般道:“那三哥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让父皇疑心我。”
赵彦琅轻笑一下,笑意在瞳孔上覆盖了一层保护膜,叫人看不见眼底的最深处,他道:“父皇对你最是信任,这一点谁也比不上。好了,父皇还在等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