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赵彦则冰冷威严的视线,暗卫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地报告,等他一报告完,立即脚底抹油就溜了,活像身后有人追杀似的,看的顾凌是捧腹大笑不已。
“我就说了嘛,让你小心你还不信。瞅瞅,你王爷的威严怕是要不保喽。”顾凌眨了眨左眼,调皮笑道。
赵彦则挑了挑唇角,淡淡道:“无妨,要是日后从谁的耳朵中听到了,到时候再惩戒也不迟。”
语气虽淡,可威胁味十足十的,让悄摸摸地溜回来偷听的暗卫顿时一个缩脖,暗中发誓要缝死嘴巴。
顾凌笑完了之后,神色倏地一紧,正色道:“华斐,怕是要出事。”
暗卫所报告的事,正是华斐暗中服药,取其药渣,却发现是不曾见过的方子,恐出自南疆。
这些日子尽管是忙着夜阑的事,但也不曾松懈南疆这边,赵彦则还记得有人要打着他的旗号和南疆联系叛国呢。
然而这几日华斐却平静的很,除了华妙音忽然生病。
“看来,真正生病的不是华妙音,是华斐。”顾凌眉头往眉心处一压,表情凝重,“你可还记得当初,华斐就曾经出现过身体不适,而且自那之后,好像他的脸色就不怎么好,我一直以为,是因为舟车劳顿或者水土不服的缘故,可现在一想想,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赵彦则也想起来,那几日华斐的脸色着实不是很好看。
“南疆盛行巫蛊之术,与中原的医毒之术作用类似。”赵彦则眸光微敛,道:“几十年前,在与南疆一次战役中,守城将领曾不幸中了对方的蛊毒,死伤惨重,后幸得一游医相助,方没有造成更为惨烈的后果。”
顾凌不确定道:“那,又没有可能,华斐,中了蛊?”话一出口,立即摇头否定,“华斐怎么说也是太子储君,身边守卫那么多,怎么会中蛊呢?”
赵彦则眼眸闪烁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唇边溢出冷笑,低声喃喃:“怎么不可能?”
谁说贵为储君,万人守护,就会万无一失?
他的声音太小,顾凌并没有听清楚,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眼睫轻颤,冷笑嘲讽如潮水般褪去。“世上没有绝对之事,华斐身有不适,却没有召见大夫,可见是不想被人知道,他身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不适。”
“也有可能,是受什么人胁迫也不一定。”顾凌提出了另一种猜想,面对赵彦则低垂的眼眸,道:“你不是说过,南疆,不止这一位嫡皇子吗?”
所以,也有可能是受了另外一位的胁迫也说不准。
哎,皇家之事,无论是哪一国,都是让人唏嘘不已啊。
顾凌面有感慨。
听了她这一猜想,赵彦则若有所思,颔首道:“比起华斐,那一位应该更有利用价值才对。”
顾凌可是听不懂他口里的利用价值究竟是什么,敲了敲桌子,道:“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不正好要送药材作礼嘛,干脆接着这个机会去质子府一探究竟不就清楚了吗?”
赵彦则怔愣了一下,而后摇头笑道:“你说得有理,究竟是什么,上门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质子府并不怎么大,与寻常中等官员的家宅差不离,华斐对这个倒是没有什么要求,能有个容身避雨之所就好,华妙音与兄长相比没有那么淡泊,但既然做哥哥的都没什么话抱怨,她就算想抱怨也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阿哥,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抱病在床”的华妙音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截枯枝,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上枯败的草叶。
“还是南疆好,这个时候还有花开,不像这里,草儿树儿的全枯了不说,还那么冷。”华妙音一边说着,一边拢了拢衣衫,还不忘提醒华斐:“阿哥你多穿点儿,这里可比南疆冷多了,今早儿一起来,冻得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说话间,华妙音眼睛落在华斐身上,眼睛一眯,忽地起身,探手摸上了华斐的衣服,捏了捏后才放心地松开手,但下一瞬又皱眉不解地盯着他的脸看。
“不对啊,阿哥你穿的也挺厚的,怎么脸看起来这么虚弱?”华妙音一边说一边伸手要去碰华斐那双裸露在外的手,然而后者却反应极快地收回了手。
华妙音落了个空后,神色愈发的狐疑不解,“阿哥怎么了?”
华斐淡定地将手缩回袖子拢好,不露出分寸皮肤,道:“这里不是南疆,诸多礼仪要守,方才,你不该明目地碰我的手,哪怕我是你兄长。”
华妙音鼻子一皱,撇嘴道:“阿哥,这些个劳什子规矩礼仪,你守它干什么?咱们又不是这里的人。”
华斐这一讲礼的举动,让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之前那些人是怎么在背后说南疆是个蛮荒之地,出来的人也是蛮夷之族,不知教化,让华妙音着实恼火。
华斐摇了摇头,无奈道:“妙音,咱们身在屋檐之下,就该守人家的规矩。”
华妙音抬手捂着耳朵,一个劲儿地摇头,喊着:“不听不听,我才不要听!”
喊完之后,华妙音抬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华斐,可怜无助一般道:“阿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华斐沉默了下来。
他想说,身为质子,除非南疆派人来换质子或者以武力要挟,否则,他们怕是很难再回去。
半晌,他忽而温柔一笑,抬手摸了摸华妙音的头发,道:“快了。”
他自己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南疆,但是华妙音,他一定要让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华妙音看不懂华斐眼神中一闪而逝的诸多情感,满心欢喜只为了他口中的那两个字“快了”。
她全心全意相信着华斐,既然他说“快了”,那她就等着。
“那阿哥——”
“殿下,秦王带了礼物前来。”岸央走了过来,道。
秦王。
华斐眸光闪烁了一瞬,转而对华妙音道:“你现在应该还‘卧病在床’,回屋子里去,不要出来。”
华妙音却好奇不已地往外瞅,道:“那个秦王之前在宴会上给夜阑的使臣下不去脸,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看,居然也来了?”
“阿哥。”华妙音神色一凝,郑重道:“只怕来者不善。”
华斐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小孩子家家的,别想这么多,好了,回去吧。”
说完,便起身拂袖,转身离开。
华妙音捂着额头,不满地冲华斐的背影吐了吐舌,道:“什么嘛,每次都拿我当小孩子,我明明已经——”
话音戛然而止,华妙音眉头一压,双眼微微眯起。
阿哥怎么突然,消瘦这么多?
待客厅,赵彦则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个茶盏,似是欣赏一般的目光落在挂在墙上的几副山水画,画中的山景是不曾见过的美景。
华斐一走进来,看到的便是如此。
他脚步不停,缓步走了进来,朗声笑道:“不知秦王殿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见谅。”
赵彦则将茶盏随手一放,起身笑道:“瞧华太子说的,本王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华太子的清静便好。”
“哪里哪里,秦王能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王爷,请坐。”
二人落座之后,赵彦则笑道:“早就听闻华太子精通经典,如今看来,的确如传闻中所言。”
华斐笑了笑,谦逊道:“斐对于中原文化心向往之,谈不上有多精通,只是略懂皮毛,当不得秦王的如此夸赞。”
赵彦则笑了一下,视线转而落在那几副画上,道:“这画意境深远,落笔自然,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