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琮冷下眉眼的时候,不怒自威,眼神冰冷冷地看着你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血液在这一刻都被冻僵,不敢有半点儿违逆的心思。
所以说啊,余皇后的担心是多虑了,赵彦琮虽然为人良善,但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哪能一直这么良善下去?
那人被吓得连连点头,不像刚才那个废话那么多。
赵彦琮略微满意,将剑翻手收入鞘中,道:“既如此,你可走了。”
“啊?”
那人呆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后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活像后头有人在追杀似的。
扫了一眼其他人,眉头不自觉地一皱,道:“聒噪了些,捆起来关一处吧。”
暗一等人应下,动作利索地把人捆绑起来,一手两个地拎了出去,不一会儿房间内外就空了出来,瞧着安静了许多。
瘫软在地的小二目睹这一切,看着赵彦琮的眼神中夹杂着畏惧敬佩,缓神后忙不迭地爬了起来,对赵彦琮哆哆嗦嗦地道:“这些可是衙门的衙役,你把人打了又捆了,萧县令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公子,小的劝你一句,赶紧离开蕲州吧。”
闻言,赵彦琮心神一凛,故作好奇地寻问:“离开蕲州?小哥这是何意?”
小二连忙警惕地打量了眼四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公子你以为为什么那萧县令敢如此草菅人命?他啊,可是蕲州州府的小舅子,亲小舅,不是什么妾室的兄弟。州府夫人最为疼爱这个兄弟,州府又是个惧内的。”说着手一拍,“呐,上头有人罩着,自然敢无法无天,这叫什么,天高皇帝远,谁又敢惹州府不快?所以,公子你这是落了他的脸面,定然是不会放过你的,那这蕲州公子你最好还是不要久留,趁早离开,还能走的出去这蕲州。”
赵彦琮一副受教的模样,道:“多谢小哥提醒。”
说罢,他朝楼下看了看,发现不少桌椅板凳被那群强盗似的人踢坏不少,店主人正心疼地命人收拾东西呢。
于是,赵彦琮走下楼去,拿出一枚银锭,道:“此事皆由在下所起,这是补偿给店家的一点儿心意。”
店主人原本愁眉苦脸的脸瞬间喜笑颜开,接了银锭后还问赵彦琮有什么别的需要的,赵彦琮顺势要了一桌饭菜,店主人立即要人去后厨准备。
那小二见他慢悠悠、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模样,一时心急地给他使眼色,但后者却似是没有看见一般,小二见状,便只好作罢,心想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这不停也不干他的事了。
回到楼上,赵彦琮看了眼被捆住的人,为了防止乱叫,暗一他们还特仔细地一人塞了一布条,至于那个被他划了一剑的人,已经粗略地包扎过,还不会落得一个流血致死的下场。
看过后,赵彦琮回到唐居楠的房间,对一脸担忧的唐居楠道:“方才打扰到唐兄休息了。”
唐居楠唇角微抽,显然还有些不太适应如此平易近人的太子,只能绷着脸客气道:“殿下客气。”
赵彦琮在床前坐下,道:“唐兄睡了这么久,想必腹中已饥饿,我让店家给你做了些吃的,一会儿用一些吧。”
赵彦琮不说还好,一说唐居楠忽然觉得腹中空空,饥饿感一瞬间从腹中传至全身,饿的胃如火烧一般难受。
他自从被丢到街上自生自灭起已经有两三天没吃过东西,要不是赵彦琮给他喂了水以及一些流食,恐怕他没有因为伤口感染死去,也要被饿死渴死。
如此一想,赵彦琮简直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这店家上菜速度倒挺快,没一会儿一桌适合病人吃的饭食就端了上来。
唐居楠不方便移动,赵彦琮便拿了个小桌子放在床上,将食物摆放好,方便唐居楠用膳。
唐居楠也没有跟他客气,拿起碗筷便吃了起来。
不过世家出生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使饿急了,吃饭的动作也是优雅得很。
用过饭食后,暗四拿着药进了来。
没有意识的唐居楠一点儿也不好喂药,但是清醒了的唐居楠一点犹豫也没有,拿过药碗直接蹙着眉一口闷下,让暗四松了一口气。
那药有安神的效用,没一会儿唐居楠便觉得有些困倦,不多时便睡了下去。
暗四将人扶好躺在床上,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对赵彦琮道:“殿下放心,唐公子身上的伤恢复良好,照这个恢复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下床正常行走。不过还是要多加注意,等伤口完全结疤长了新肉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动。”
赵彦琮颔首,问道:“坐马车可会将伤口颠裂开?”
暗四:“速度若是不快应当不会,但若是极速的话,就难说了。”
赵彦琮若有所思地点头,吩咐道:“你好生照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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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酌把一行难缠的大佛送走之后,累成一滩地回了衙门,刚一坐下,被自己派出去收拾坏事的人就回来了一个,还没等他问话,传话的衙役就慌里慌张地把赵彦琮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萧酌当场就发飙了,把茶盏往地上一摔,怒喝:“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威胁本官?!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畏惧道:“都被扣留住了,那人身边的护卫好生厉害,小的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就被制服了……”
说着一缩脑袋,一个杯子擦着脑袋就飞了过去,落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动。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去!给本官把那人抓来,敢反抗,就地正法,我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胆子敢违抗!”萧酌暴跳如雷地怒吼,让那衙役是叫苦不迭。
还就地正法,别自己被人就地正法就好。
然而头顶上司如此发话了,他还能拒绝吗?他敢拒绝吗?
只能如嚼着黄连一般,去点人再去送人头。
果不其然,人刚一进客栈,还没耀武扬威一番,就被早有准备的暗一带人挨个儿捆了,速度之快,仿佛只是眨眼一瞬间,人就被捆的跟个螃蟹似的动弹不得。
这么一番举动,早就吸引了周围一干人等的注目,在第一波的时候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第二波来人的时候,胆大的凑到跟前去看,正好瞧见了被五花大绑的衙役,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暗道这人是不想活了,回家去跟家里人一说,都是同样的反应。不过也有人心里嘀咕,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背后势力强的过蕲州州府呢?
赵彦琮下了楼,瞧见之前让带信的人,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走到跟前道:“看样子,你家县令并没有听得进去我的话。”
那人叫苦不迭地连连点头,同时用语言表情表明自己真的把话带到并且也劝阻过了,奈何人不听,也不能怪他。
他这么一副狗腿子模样,让其他同来的人恶心透了,纷纷骂起他来。
赵彦琮还没有听人骂架还问候别人父母祖宗及身体器官,简直粗陋无比,不堪入耳,听的眉头一皱,还没有发话,暗一便直接一人点了哑穴,干脆利落。
耳根子一清,赵彦琮眉头略微一舒,照旧让人把这些螃蟹扔到楼上房间,和之前的那一波人会合去。
这么一闹,便是之前赵彦琮出手再怎么大方,店主人也不敢再留赵彦琮几人了,连忙将之前的银子退给赵彦琮,还怕赵彦琮不肯答应,同时也是畏惧他身后的暗卫,又一脸肉痛地添了银子,道:“这位公子啊,你看我们这也是小本生意,又遇着大旱天,着实生意难做,这,要是县令恼了我小老儿,那我一家就没有活路了。公子你看你行行好,换个地方吧。”
赵彦琮知道萧酌积威已久,当地百姓虽然恨得牙直痒,但也只能迫于淫威之下半句反抗的话也不敢说。
性子略急的暗三果断怒了,“嗨,你这店家明明我们——”
“店家说的也是。只是谁都有难处,我体谅店家,也烦劳店家体谅一下我,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好立刻就走,你也看到了,我们还有个病人,不能奔波劳碌。这样,我现在去寻新的住处,在此之前,先在这里住下,等找到了就立即搬走,绝不给店家添麻烦。这银子,店家还是收下,也算是我们给店家造成麻烦的补偿。你看这样可好?”
赵彦琮说话温和,半点儿没有生气的样子,倒是显得店家有些冷漠无情,讪讪地收下银子,迭声道“好好好”。
达成一致后,赵彦琮留下几个暗卫留守保护,带着剩下的几人出了门去,说是要找新的住处。
暗三忍不住道:“殿下何必管那个店家,分明我们给的银子足够把他那破店买了下来,居然还敢赶殿下走,简直不想活了。”
赵彦琮看了他一眼,缓声道:“这里的人都怕那个萧酌,自然不敢因为一群外乡人惹祸上身,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也没什么应不应该的。若是照你所说,强行住下,那我与强盗有何区别?”
暗三顿时傻眼了,连忙道:“殿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赵彦琮道:“我知道,只是你以后说话要注意点儿。”
暗卫是他手里的一把剑,一柄利器,兵器懂杀人,却不懂人情世故,这是正常。
既然不懂,那他来教就是。
暗三惴惴不安地看着赵彦琮的背影,思忖着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一旁的暗七看不下去,问道:“公子,是真要去找新的住处吗?”
暗卫十六卫分明暗八位,明卫是在表面上装作侍卫,留着明面保护,暗卫则是如影子一般守在赵彦琮身侧,解决阴暗处的隐患。
赵彦琮笑了笑,道:“自然。总得让人家店家好生过日子的吧。”
一路走来,开店的客栈着实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关店状态,路边的尸体似乎又多了一些,恶臭熏天,路人都是绕远了的走。
赵彦琮忽而停住脚步,捏着手心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把这些人好生安葬了吧。尸体堆积于此,要不了多久,这个小县就该起瘟疫了。”
暗三道:“是。”
说着,同暗八以及几个隐藏在暗处中的暗卫把尸体运走,赵彦琮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往前走。
暗七心思细密,很会察言观色,立即就发现了赵彦琮隐藏的怒意。
赵彦琮能不生气吗?
因着萧酌的不作为,这个小县死了多少本不该死的人?
原还想着等人来了,再收拾这个蠢货,现下看来……
一路走到衙门口,暗七眉头不由一跳。
赵彦琮负手背对着他,抬头看着衙门,忽而开口我问:“这个新住处如何?”
暗七:“很好。”
赵彦琮颔首:“孤也觉得很好,那这里,就是孤的了。”
说罢,抬脚迈上阶梯,径直进入府衙。
府衙内的衙役大多都被捆了,只留下寥寥几个,这些都不用赵彦琮出手,暗七随便一出手就直接撂倒了,特留了一个去给萧酌报信,自己则慢悠悠地从门口开始逛起。
宅院里的婆子丫鬟见突然冒出的几人,顿时惊了,忙道这里是萧府,外人不得擅闯。
赵彦琮顿时笑了:“我倒不知,这官邸何时成了私宅。”
护院得了消息,拿着棍棒就赶了过来,作势要将人给赶出去,暗七还没有出手,只听耳边一阵破空之声响起,眼前瞬间闪过一条黑影,没几下便抽的护院接连哀嚎捂着胳膊腿脚倒在地上,定睛一看,那些人身上都是可见血肉的鞭痕,但是看着严重,也只是让人疼上一阵,不至于要人胳膊腿脚。
暗七若有所思地回首一望,便见赵彦琮冷着眉眼 手握长鞭,慢条斯理地将鞭子上的血迹擦去,再将其收好握在手中,冷冷地道:“还有谁敢拦路?”
这下,没人敢小瞧这个被护在身后的小少年,纷纷叫嚷着逃命般的离开。
瞧见清出了一条路,小少年颇为满意,无视被抽的哀嚎不止的护院,淡定的迈步朝前走去。
萧酌得了消息,暴怒不止地疾步出了院门,正好瞧见宛若闲庭散步的赵彦琮。
夏日的骄阳洒在小少年的眉眼间,仿若洒了一层碎散金片,衬得他宛若仙童一般。许是阳光太烈了些,小少年有些不舒服地眯起了双眼,浓密的长睫遮住他的眼底的光芒。
听闻动静,小少年抬手遮住阳光,侧过身子正脸看向萧酌,见到来势汹汹的一群人,一点儿也不觉得慌乱,反而放下了这太阳的手,抚摸上先前被身体遮住的另一侧手上缠绕着的鞭子,乌黑的鞭子在阳光下泛起一道道流光,瞧着便觉得有些渗人。
“萧、酌?”
小少年眉眼温润,看着是个雅正端方的谦谦君子,只是手里握着的那个鞭子怎么看怎么突兀。
许是小少年样貌太过无害,萧酌并没有多少防备警惕,只是被人喊了名字颇为恼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胆敢私闯本官府邸?”
小少年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眉眼顿时一弯,手底抚摸鞭子的动作不断,悠悠道:“府邸?若是我没有记错,这是官邸,不是私人的吧?待萧县令任期一到,便要收拾东西给下一任县令让位。怎么,就成了私宅?”
萧酌脸上顿时青红交加。
土地肥沃,交通便捷,他是想不开了才会让位给下一任。何况有他姐夫蕲州州府在上头压着,也没人敢跟他抢这个位置,就自动忽略了这一事实,现如今被一个小少年揭穿,他怎么能不恼怒,当即命人将他抓起。
暗七立即拔剑出鞘,护在赵彦琮身前。
赵彦琮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退一边去。”
说着,手腕一翻,鞭子如闪电一般出手,灵蛇一样绕过人体,直接抽中要害之处,只是他手底控制着力道,没有把人抽死过去,如先前那群人一般,躺在地上哀嚎罢了。
一旁躲着看的丫鬟婆子一瞧,顿时扯着嗓子喊“杀人了”,逃命一般鸟兽状逃离,留着萧酌如雷劈一般惊呆在原地,待他脖子上缠上要命的鞭子,整个人顿时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这才疼的回过神来,大声怒骂:“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我姐夫可是蕲州州府徐畅!你敢动我,我姐夫一定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蕲州!”
赵彦琮冷笑一声,手一紧,鞭子顿时勒住他的咽喉,萧酌顿时被勒的发出“嗬嗬”的声音,双手扒着鞭子想要扯开,但是那鞭子缠的紧,越扯越觉得呼吸不畅,眼珠子充血,都快瞪出眼眶,怨怼地死死盯着赵彦琮看。
赵彦琮表情平淡,见人快要被自己勒死之后,这才松了些,萧酌如获新生般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曾说过,你为官不仁,尸位素餐,这一身的官袍,你不配。限半日,开粮仓,济灾民,如若不然,我亲取了你的狗命。”赵彦琮淡淡一笑,对恐惧望着他的萧酌道:“看样子,你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