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钺带着人赶来的时候,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直接下令救人。
有了赵彦钺带的人加入救援,救人的速度快上了许多,不多时人就被救了上来,险些脱力的柳赟撑着双腿大口的呼吸,额上的汗水如雨下,整个人湿漉漉的,就像他也掉了水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船怎么会沉的?”赵彦钺冷着眉眼,肃声问道。
柳赟喘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平缓剧烈起伏的胸口,闻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道:“我怎么知道?突然这船说沉就沉了。”
赵彦琅开口道:“先前船身似乎是受到了什么重击,紧接着船便从中而断。”
“重击?”赵彦钺眉头一皱,转头望向那已经平静的湖面,眸中略过一抹深沉。
柳赟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回忆当属发生的情景,道:“我当时在楼上,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这船都已经沉到湖底了,打捞也费劲的很。”
说到画舫,柳赟看向站在岸边一脸悲苦看着湖面的卫三,忍不住同情道:“听闻这画舫是肃宁老侯爷当年请不少能工巧匠,耗时一年才造出来的,这下一沉,卫三回去要少不得吃一顿板子了。”
开开心心地请一堆人过来玩,结果船沉了,人落水了,简直不要太惨。
然而万幸的是人没有出事,不然的话肃宁侯府这门是要保不住了。
“对了,二殿下是怎么知道这里出了事的?西郊大营离这里可是远着呢。”柳赟突然想起这一茬,好奇问道。
赵彦钺反应比他还要奇怪:“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柳赟眨眨眼:“……什么?”
沉默不言的苍忧眼神忽然一变,悄然看了眼赵彦琅,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眸正好与他对上,眼眸微微一弯,笑意中夹杂着浓浓的警告之意。
苍忧抿了抿唇,移开视线,继续当一块沉默的背景板。
柳赟对赵彦钺的答案惊讶极了,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又怎么可能去让人找你呢?”
说着,柳赟的神色愈发不对,眉头紧蹙,眼神一利,看向同样表情的赵彦钺,肃声问道:“何人告诉二殿下的?”
赵彦钺抿了抿唇,眼角余光瞥了眼赵彦琅,道:“没人告诉,是一只鸽子传的信。”
赵彦琅恰好好奇问道:“鸽子?此事明明是突发,却有人提前告知你,如此看来应当是早有预谋。只是,若是背后之人是想要这一船人的性命,又为何要传信给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二哥,信在哪?”
此话一出,苍忧脑中灵光一现,一些想不通的地方也有了大概猜测,然而就这些朦胧的猜测,就足以令他惊心!
赵彦琅,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柳赟也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不过没有开口说话,倒是赵彦钺眸光冷厉地射向赵彦琅,带着丝丝冷讽道:“三弟此话是什么意思?”
赵彦琅笑了笑,道:“二哥不要激动,我只是感觉到其中有的奇怪之处,想不通罢了。”
赵彦钺冷哼一声,“既然想不通,那就别想了。”
赵彦琅从善如流地道:“好啊。”
赵彦钺:“…………”
柳赟额角跳了跳,忍不住道:“二殿下,传信的信纸还在你这里吗?”
赵彦钺刚要说话,忽然眸光一利,伸手将柳赟飞快地拉到一边,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冷箭“咻”地擦过柳赟的后背而过,稳准狠地插入草地中。
柳赟瞪大眼睛地看着那支尾翎还在颤抖的箭羽。
可想而知,若是赵彦钺方才没有及时拉他,这支箭便要射穿他的胸口!
柳赟额头上青筋直突,腮帮子紧绷着,用尽力气才压住即将脱口而出的糙话。
然而这还没完,随着一阵破空之声响起,一阵箭羽从四面八方而来,惨叫声响成一片!
赵彦钺睚眦欲裂,抽出佩剑大喝一声:“御敌!”
“什么?!”
皇帝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道:“碧澄湖发生了什么?!”
“回陛下,碧澄湖遭遇不知名恶徒袭击,世家子弟死伤无数,就连三皇子也受了伤,幸好二皇子带人尽力相救,这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死伤。”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怒火,怒道:“给朕查!”
皇城墙根下发生如此重大死伤事件,这完全是狠狠地打了皇帝的颜面,当即就命大理寺全力彻查此事,同时还让巡防营、羽林卫一同帮着查案。
一时间,京城犹如风雨欲来前的乌云压低。
余皇后也很快收到了消息,听闻赵彦钺几人也在,连忙让人去问人如何了。
“母后,二哥他们是出事了吗?”快五岁的赵彦则趴在余皇后的膝头上,仰头好奇地问。
余皇后道:“还不知道,得一会儿有人来报才知道。”
赵彦则“哦”了一声,有些嫌热地爬起身,正要往冰盆旁边挪,被余皇后眼尖给拎了回来,“别贪凉,仔细生病吃苦药。”
赵彦则可不喜欢吃苦药,吐了吐舌,呆在余皇后身边,不安分地晃来晃去,甩着两个小脚丫问道:“母后,我什么时候能去看大哥啊?我想大哥了。”
余皇后拿着帕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道:“你大哥现在还在养病,还要一段日子呢。”
赵彦则扁了扁嘴,不甘道:“那为什么余表哥可以陪着大哥,我就不能去呢?”
余皇后笑道:“你余表哥是能照顾你大哥,你呢?别闹的你大哥养不好病。”
赵彦则一听这嫌弃的话语,立马不满地噘嘴道:“我才不会闹呢,母后你小瞧我!”
余皇后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还说不会闹,现在不就在闹我了吗?”
切,强词夺理!
赵彦则跳下桌子,啪嗒啪嗒地朝内殿跑去。
“干什么去?”
“看妹妹!”
余皇后摇首失笑。
不一会儿,查问的人回来了。
“情况如何了?”余皇后问道。
来人道:“回娘娘,三殿下左臂中了一箭,此刻已经在楠霖殿救治。”
余皇后微讶道:“可严重?”
来人道:“听说未伤及筋骨,就是血流的多了,瞧着可怕,舒妃娘娘已经赶了过去。”
儿子受了伤,当娘的自然要去看看。
余皇后想起另外一个,继续问:“二殿下呢?”
来人犹豫了一会儿,道:“二殿下……奴婢听闻二殿下去了大理寺,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大理寺?好端端地去那里做什么?”余皇后低喃了一声,继而起身,一旁的女官走到跟前听候吩咐。
“三殿下受了伤,本宫这个做母后的怎么说也该去看看。把五殿下叫上,留人守好公主。”
“是。”
楠霖殿作为皇子居住的寝殿,自然是坐落在远离内宫的地方,比较靠近外朝,远离东宫。
赵彦琅平日喜静,楠霖殿一向都是安静得很,不过今日因为主人出了事,楠霖殿中分外“热闹”了些。
“母后。”
站在楠霖殿外,赵彦则有些抗拒,并不想进去,拉着余皇后的衣袖就想离开。
余皇后按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阿则,三哥受了伤,做弟弟的,理应过来探望。”
赵彦则撇嘴不愿道:“可是母后,我不想来,而且三哥也不想看我。”
余皇后声音微压:“阿则。”
余皇后这么压低声音说话,赵彦则便心知此趟书跑不了的,便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一副壮士如归的壮烈表情就要进去,被余皇后拍了拍头,眼神警告一番后才肯老老实实的跟着母亲进去。
此刻太医已经在里面救治,院子里忙活来的宫人一瞧余皇后,吓得连忙行礼就要通传,被余皇后抬手阻止了。
还没有进寝殿,便听舒妃的抽泣声,以及兰妃的安慰声。
眼眸转了转,余皇后牵着赵彦则走了进去,才发现原来不止兰妃母子在,皇帝竟然也在。
“陛下。”余皇后行了礼,忽视掉皇帝面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神色,担忧地看向内室,问:“听闻三殿下出事,妾身特地过来探望。”
皇帝顿默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道:“皇后有心了。”
余皇后:“三殿下现下如何?太医怎么说?”
兰妃回道:“已经将箭镞取了出来,正在包扎。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失血过多,需要补补身子。”
舒妃还在一旁拿着帕子掩唇哭泣,一双美眸哭得都红肿起来,但也没有降低其美貌,反而更添一份我见犹怜之感。
“胳膊没事便好,也是三皇子幸运,舒妃也别太伤心。左右孩子没出什么大碍,你这样要是把眼睛哭坏了,三皇子看了岂不是要自责。”余皇后瞧舒妃哭得着实伤心,便依着皇后指责劝了几句。
舒妃闻言抬眸看了余皇后一眼,哽咽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幸好阿琅他命大,不然的话,陛下,咱们的儿子怕就要这么没了!”
皇帝眉头微微一蹙,道:“胡说什么,三皇儿这不是好好的,你个当母亲的别咒自己儿子。”
话音刚落,皇帝下意识地看向余皇后,后者唇角微扯,道:“舒妃这也是关心则乱,陛下体谅她一片慈母之心吧。”
皇帝有些挫败地抿了抿唇,所幸也不说什么。
一时间,屋内气氛有些凝滞,两个小孩感觉到不对劲,互相打个眼神,想要偷偷溜出去。
然而计划还没有实施,太医出来了,说是伤口已经处理好,赵彦琅此刻还在清醒着,可以进去一看。
舒妃当即就冲了进去,皇帝几人随后也跟着走了进去,如此一来,两个小的就别想跑了。
赵彦琅靠着床坐着,由于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唇瓣也失了血色,见人进来,连忙就要起身行礼,被皇帝抬手按了下去。
舒妃原本还有些止住的眼泪,一看见儿子这么一副虚弱模样,又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赵彦琅安慰道:“母妃,我没事的,只是瞧着可怕而已。”
舒妃哽咽道:“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居然敢袭击当朝皇子!”说着扭头看向皇帝恳切道:“陛下!您一定要为阿琅做主,找出凶手诛灭九族!”
皇帝本就为此事而烦,闻言便道:“已经在查,舒妃你安心等着消息。”
舒妃对皇帝这明显敷衍的态度满心地不甘怨愤,还想说什么时,赵彦琅及时阻止了她,对她暗暗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
余皇后开口问道:“三皇子可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赵彦琅依言将当时的经历一一详说,舒妃听罢恨得牙直咬,余皇后眉间则划过一抹忧虑,与皇帝对视了一眼后,压下心中猜测,道:“虽然没伤及筋骨,但也是需要好生安养,这几日便听太医嘱咐,勿要操心旁的。”
赵彦琅低眉道:“是,母后。”
赵彦则同赵彦檀凑到跟前来,瞧见他胳膊上染血的绷带,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问:“三哥,你流血了,疼不疼啊?”
赵彦琅微微笑道:“还好,不怎么疼。”
赵彦则眼睛紧紧盯着他的伤口,道:“骗人,上次我的手指划了口子,流了这么多的血,可疼了,你流的比我还多,怎么会不疼呢?”
赵彦则比划了一下,道。
作为爬树上房样样都干的熊孩子,受伤那是难免的,赵彦则自认为最有发言权。
想了想,从袖袋里掏了一块糖出来,道:“受伤要喝药,药苦苦的,三哥,这个给你吃。”
白嫩的掌心上卧躺着一块饴糖,赵彦琅眼睫轻颤,从他手心上接过糖块,道:“多谢五弟了。”
说了没几句,赵彦琅便有些精神不济,见状几人便不打扰赵彦琅休息,留下不放心的舒妃照顾,皇帝等人则离开寝殿。
兰妃识趣的牵着赵彦檀行礼告辞。
“听闻二殿下去了大理寺?”余皇后打破回到未央宫后的寂静,开口问道。
皇帝没想到余皇后第一句话就是问赵彦钺的事,回神后道:“他带人来的及时,减免了不少死伤,主动提出协助大理寺办案。”
余皇后略微不赞同道:“他一个小孩子家的,掺和进这些事干什么?”
皇帝却笑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莫名神色,幽幽道:“也不小了,翻了年也该有十二了。”
余皇后手指微微一缩,平声问道:“是该十二了,未及束发之年,还没见哪个孩子在这般年纪如他一样用功。可他从未触及办案,让他去能查出什么来?”
皇帝道:“也不是要他查出什么来,既然他如此热情,便由着去便是,左右不是还有大理寺的人负责的吗?”
余皇后抿了抿唇,眼神闪烁几下后,道:“不知陛下,对于幕后之人可有什么线索?”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侧身看向余皇后,眼神专注又有些调侃一般,道:“后宫不得议政,皇后。”
皮了一把的皇帝果断被余皇后给轰出未央宫。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一开始就是在吊着她!
吃了闭门羹的皇帝摸了摸鼻梁,无奈地笑了几下,转身离开。
京城这边的事情,远在幽州的赵彦琮自然不可能很快得知。
酒楼的那个雅间是个很好的观察地点,赵彦琮便在雅间坐了几个时辰,一直等到叶氏粮行的人收摊才离开酒楼。
而这几个时辰,也足够暗十更加精细地收集消息。
赵彦琮此刻并不急着去看消息,慢悠悠地走到粮行门口,看着里头的伙计收拾东西准备关门,弯腰在阿黎耳边说了几句话,对他疑惑的眼神点了点头。
阿黎便抬脚朝粮行走去,自然被人给阻拦在外。
“去去去,哪里来的小孩,已经要关门了,去别处玩吧。”伙计摆着手要赶阿黎走,阿黎退了几步,道:“我家公子有话要跟你们东家说。”
伙计一听笑了,道:“你家公子?你家公子哪位?还有话跟东家说,要你一个小孩来?拜贴呢?”
阿黎认真道:“公子要说的话,拜贴不好详说。”
伙计闻言还是道:“没有拜贴就别来烦我,这要关门了,快走快走。”
阿黎见状,连忙扯着他的衣袖,大声道:“我家公子有两个字想带给你们叶东家,不知叶东家可知道霖仙?”
伙计蹙眉甩袖道:“什么霖仙,听都没听过,赶紧走!”
说着就要推阿黎走,谁知有个中年男子冒了出来,拦住了伙计,神色严肃地盯着阿黎问:“你家公子是谁?”
那中年男子面容严肃,看着就有些怵得慌,阿黎瑟缩了一下,指了指赵彦琮站的方向,道:“我家公子在那。”
顺着所指方向看去,那中年男子略微戒备的双眼对上赵彦琮悠然的双眸,后者还向前者略行一礼。
中年男子一见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少年,下意识地以为是在跟他开玩笑,不过“霖仙”那两字着实令他心弦紧绷,一时不敢小瞧这么一位看上去如翩翩贵公子的小少年,几步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小公子想见我家东家?”
赵彦琮微笑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