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这位姑娘?
顾凌下意识地侧头看去,就见绿水一脸无辜地回看自己。
这位姑娘长得很是英气,但除了长相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当属她所跟的那位主子……
所以……
谢夫人这是知道了绿水的身份了?
一瞬间的功夫,顾凌的脑海中转过无数的念头想法,但是因为现下的情况不方便开口,顾凌便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顾夫人母女俩完全没有想到谢夫人居然和顾凌如此亲近,同时也想起当初顾凌上门来的时候,就是谢大人给出的人手,说是对谢府有恩。
老天爷,这还真让顾凌攀上高枝了!
顾冰嫉妒地眼睛都要红了,压低声音愤恨道:“娘,谢夫人对顾凌那个小贱人如此亲厚,就算想收拾她也得顾忌谢夫人的态度,这可怎么办?!”
顾夫人微微促进眉头,低声道:“你先别急,一切如何还不好说呢。谢夫人是不是真的看重顾凌又如何?她一个没有家族依靠的女子,谢夫人难不成还会让她当当家主母不成?”
像这样的人家联姻,感情什么的都是次要,能够给家族带来好处才是最重要的。俗话说“门当户对”,谢府就那么三个嫡子,怎么着也不会配一个庶女,更何况还是顾凌这样一个被驱逐出族的庶女?
谢夫人只要不疯,就不会让顾凌当正妻,顶了不起当个小妾偏房。
一想到这儿,顾冰略微放下心 。
说话间,顾凌和谢夫人已经走到跟前,脸上挂着热情中带着疏离的笑容和诸位夫人姑娘打招呼。
有人认得顾凌,便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顾夫人,拿着帕子捂着嘴故意笑道:“咦,我记得这不是顾家的三娘子吗?怎么不是跟你家嫡母一块儿来?”
顾夫人面上一僵,端肃着面容道:“苏夫人说错了,我家的三娘子于一年前病故,这位,并不是我家三娘子。”
苏夫人有些惊愕地瞪眼睛,朝顾凌的方向看了眼儿,颇有种同情感慨道:“是吗?那可真是可惜了?你家那三娘子可是个好颜色的——”
“苏夫人慎言。”顾夫人憋着脸道:“没得人都没了,还要落个坏名声。”
苏夫人似恍然想起来一般拍掌懊恼道:“瞧我这张嘴,顾夫人莫要怪罪。”
而后,苏夫人又是连连告罪,顾夫人愠怒的脸这才稍稍平缓下来。
顾凌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互搭戏台唱戏,心里竟然异常地平静。
不就是当面被“病故”了嘛,这算个锤子啊?
顾凌看的很开。
倒是谢夫人眼中升起了一缕薄怒,略略冷笑道:“顾夫人,你家三娘子怎么好端端地就亡故了?记得之前偶然看见过,虽然身子骨不太好,但也是个长寿之相。这才没几天,怎么就人没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顾夫人瞒得够严实啊。”
顾夫人和苏夫人会睁眼说瞎话,那谢夫人自然也是会的,而且由于身份加持,说出的话基本上没什么人会反驳。
顾夫人在谢夫人给顾凌出头的一瞬间,脸色就不怎么好了,闻言也只强颜欢笑,硬着头皮解释。
谢夫人也不想和顾府闹得太蹦,明里暗里敲打一番后,拉着顾凌的手道:“我见过那三娘子,与这位顾姑娘容貌极为相似,巧的很,与三娘子同名同姓还是同一天的生辰,看着说是双胞胎都有人相信。我看这也是足够的巧了,不若顾夫人,你就认这位顾姑娘为义女好了,也算是当做那位早夭的三娘子尽孝了。”
顾凌当日的行为足以给家族蒙羞,被赶出顾家后,顾府索性就除了她的名字。后来因着顾明抚养权归属问题,顾员外是彻底要与顾凌切断联系,直接让人说原来的三娘子病故,而这位顾凌顾姑娘,不过就是一个恰巧同名同姓又生的极为相似的人罢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在这些知根知底的人家里,谁又不知道那些个弯弯绕绕。
如今顾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说顾凌已经“病故”,便是在当众表明顾凌和顾家没有任何关系,若是个在乎且脸皮薄的,只怕是要恼羞的当场就要掩面哭泣狂奔出去。
可惜,顾凌是不会干出一边哭一边狂奔离去这么傻缺事情的,她比较倾向于让别人一边哭一边跑的。
闻言只淡淡一笑,面上露出合适的惊奇:“哦?是吗?世上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人吗?”
而后,她腼腆羞涩一笑,朝谢夫人福了福身,道:“多谢谢夫人的好意。只是我有慈母,也只想喊她一人为娘。哪怕是旁的,与我而言都是对我娘的背叛,如此也就只有辜负谢夫人的好意了。”
她说的委婉,只在“慈母”上着重了读音,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了其他。
谢夫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好笑地摇头道:“你有这个孝顺心是好事,倒是我,没有想太多,差点儿让你和顾夫人两相为难。”
此话一出,听得到的人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商量好似的统一将视线精准落到顾夫人的身上,顾夫人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得到她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谢夫人这话看似是调和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其实是在隐隐指责自己这个嫡母的不慈!
顾夫人深呼吸好几口气,压下怒不可遏的顾冰,强颜欢笑道:“谢夫人多虑了,若是能有个同三娘双胞胎一样的姑娘,那是我和我家老爷的幸。只是可惜我们夫妻两个福薄,不仅留不住我家的三丫头,就连她弟弟明哥儿也留不住。”
顾凌这回是震惊地高高挑起眉梢,惊愕地盯着她看。
什么意思?
这是说顾明也被“死亡”,并且在族谱上就是个死人了?
那户籍岂不是就要销户?
那他考试怎么办?
怎么做官啊?!
不对!现在已经不是怎么做官的问题,是这个销户怎么搞?!
顾凌现在觉得脑子如同一团乱麻。顾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面找她麻烦,所以顾凌也就渐渐地放松了下来,没有将顾家放在心上,所以自然而然就忘了还有户籍这么一回事!!!
其实也不能怪她,毕竟当家做主这还是第一回,业务不熟练在所难免,身边也没个长辈提醒,遗漏了好像也是说得过去的……个鬼啊!!!
她怎么可以后知后觉到这种地步啊啊啊!!!
内心的小人崩溃地来回狂奔,两条宽面条似的眼泪在风中狂飙。
顾凌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来,像是被顾夫人说的给打击到了。
谢夫人的眉头微微一蹙,刚要说些什么时,顾凌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元气恢复,笑容合宜恰当,挑不出半点儿错处,变脸变得让人啧啧称奇。
随后,大家表面笑嘻嘻地聊了几句后,就到了祭祀的时辰了。
所谓祭祀,也就是袯禊,在河边沐浴祛除晦气。
不过又不可能真的去沐浴,最后也就简化成谢夫人等几个身份贵重的夫人拿着柳条沾水在人身上洒几滴当做沐浴过了。
顾凌觉得这种拿着柳枝洒水的动作,若是手里拖个净玉瓶,就很像观世音菩萨了。
轮到自己走到跟前时,谢夫人拿着沾了水的柳枝往她身上洒了几滴,朝她温和一笑,“愿你无病无灾。”
顾凌福身:“多谢夫人。”
祭祀过后,便是宴饮。
谢夫人特地找人搭了曲水流觞的席面,让顾凌大开眼界。
曲水流觞,她只在书上看到过,现下在眼前真实上演,令人不由得感叹一句——老祖宗,你们可真会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