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轻轻缓缓站起身，面对着如此多的质疑声音，颜轻轻丝毫没有想要解释的冲动，她只是淡然地说道：“这就是对于我来说的琴舞。在我心目之中，琴舞是为了表达我自己的一种媒介，而不是我要去为了琴舞做什么。或许大家每个人对于琴舞都有不同的见解，这只是我个人的拙见罢了。”
说完之后，她的眼神看向琴舞先生，在琴舞先生表面波澜不惊的表情之中，她看到了认同。
不知道为什么，如同她所说的一般，她不需要在座的任何人认同，但是她想要让她的老师肯定她。
不光是陆静然听得傻了，连下面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她们学习了琴舞这么久，第一次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说法，琴舞不是给别人看的？
那这些人，她们来学习琴舞的目的是什么？
陆静然第一个就质疑出声，“颜轻轻，我们都知道你是琴舞先生的关门弟子，但是也不必说出这么高深的话来，如果琴舞不是用来给别人看，而只是为了给你自己看的，那你为何又要来学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颜轻轻抿了抿唇，“我从来都没有想在这里表演什么琴舞给大家看，只是因为老师说这是考校，我才将我认为的琴舞跳了出来。当然了，我也从来没有想要过你的认同，你如果不认同，我当然不会强求。”
陆静然冷哼了一声，“那就证明你跳出来的琴舞，根本就不符合考校的通过标准。这样你又如何说？倒不如所说，凭什么你能够进入了琴舞坊，就能够拜在琴舞先生的门下吧？”
颜轻轻倒是没有想到，陆静然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对她发难。
她刚准备说话，却见自己的老师琴舞先生站了起来。
“静然，莲花与牡丹，哪一种更美？”
琴舞先生笑意盈盈，对于刚才说出激烈言论的陆静然，并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最自然而不过的询问。
陆静然倒是一愣，“牡丹之美，艳压群芳。莲花之美，淤泥不染。自然是各有各的美处，没办法相提并论。”
琴舞先生点头，“那么在竟然心中，是更爱牡丹，还是更爱莲花？”
陆静然不知道琴舞先生想要说什么，思索了一会儿，回复道：“静然更爱牡丹。但是琴舞先生，这跟刚才颜轻轻的琴舞有什么关系吗？其实我们在做的所有同窗，都想知道，难道我们这些人都比不上颜轻轻，所以您才没有收我们做徒弟的吗？”
陆静然一句话，又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人群之中引起了不少的共鸣。
面对着窃窃私语之声，琴舞先生面色依旧平静，她看了看在座的学生们，“你们可有人认为，更爱莲花的？”
虽然不知道琴舞先生要做什么，但是还有一部分缓缓举起了手。
琴舞先生略微的点了点头，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陆静然身上，“静然，这些喜欢莲花的人，在你眼中，她们便都是错了吗？”
陆静然一愣，她当然不可能直接得罪这样多的人，“老师，我刚才也说了，各有各的美处，自然也没有觉得喜欢莲花的人便是错了。”
琴舞先生再次点头，“那么，颜轻轻的琴舞又错在了何处，选择了颜轻轻作为弟子的我，又错在了何处呢？”
陆静然顿时哑口无言，原来琴舞先生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要说这个各有所好的事情。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对应到：“琴舞先生，我们从未说过琴舞先生有错处，只是我们不懂，琴舞先生为什么会选择颜轻轻。那么按照琴舞先生所说的，提出这样疑问的我们错了吗？”
陆静然用琴舞先生的办法又还给了琴舞先生，她正在心中自鸣得意，觉得琴舞先生一定无法应对的时候，却听到琴舞先生斩钉截铁地说道，
“没错，提出这样疑问的你们错了。”
不单陆静然愣住了，连下面的学生们都纷纷问出口，“为什么？我们何错之有？”
琴舞先生的表情渐渐严厉的起来，连声音也变得不容置喙，“错在缺乏包容，世上之大，你们一无所知的事情大有，难道不知道的，便都是错了吗？便都要质疑吗？这种缺乏包容的态度，便是彻头彻尾的错了。
你不了解的，你可以放在心中不认同，可以不去学习，可以不去做。但是放在嘴上议论，除却暴露自己的无知与小肚鸡肠，我看不到任何的美得。在座的所有人，介是名门闺秀，能够来琴舞坊学习琴舞，难道只是为了想要学习琴舞的舞姿吗？
我不这样认为。
琴舞所代表的是一种态度，而这种态度是什么，穷我之一生都没有能够参悟，而在座的各位，也应该还在修行的路上。我之所以会收颜轻轻为徒，是因为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与在座各位不同的道路，她坚信并且要走的道路。
或许跟在座的各位不同，我并不知其对错，只是想要从旁观察这种新的态度，难道这种做法，也要用对错来评教？也要被你们当做高下来比攀吗！”
琴舞先生所说的这一席话，视线扫过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这些人原本困惑的眼神，在接触到了琴舞先生的目光之后，竟逐渐变得惭愧。
这个时候，似乎大家的心中，渐渐地发现了一个道理，琴舞先生所做并无对错，她们之所以热衷于评判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内心的不平，或者说——嫉妒。
而体会到这件事情的，自然也包括了陆静然。
她微微摇了摇自己的下唇，在这次公然与琴舞先生的对抗之中，她一败涂地。
“琴舞先生，静然日后一定会继续修行。”
说过之后，她缓缓坐了下去，但是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颜轻轻，那里面闪烁着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目光。
在所有人安静之后，琴舞先生再次开口，“每一次的早课，我都会让学生上来分享她们近期的所得。并不是为了让谁有所攀比，只是希望所有人能够从其他人的身上，看到不一样的琴舞，有不同的感受。
所谓文无第一，琴舞也是如此。有人喜欢牡丹，自然也有人喜欢莲花，如何能够让所有人都喜欢同一个人跳的琴舞？我从未见过。
在座的每一位学生，我们都很珍惜你们，希望你们也要珍视自己，对于自己见到的听到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早课是希望每一个学生都能够拥有更大的胸怀，更广阔的胸襟。而并不是用来分出高下，互相攀比的作用。”
面对琴舞先生的教诲，所有的学生都毕恭毕敬地说道：“是，谨遵琴舞先生的教诲。”
对于大家的反应，琴舞先生还是十分满意地，她转过头看了看陆静然，“我要感谢静然在这里提出这样的问题。一如静然的琴舞与她的作风一样，敢说敢做，我希望你能够尽快直面自己的错处，加以改正。同时，也希望静然能够保持这样有问题的并且不断追寻的心境。”
说过之后，她主动为陆静然鼓起了掌。
很快所有的学生，也跟随着琴舞先生一起，为陆静然鼓掌。
在这之后，早课便告一段落，所有的学生都跟随着自己的老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颜轻轻一路跟在琴舞先生的身后，等到了房间里面，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老师，我今天是还不是又让您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