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舞先生依旧是焚香煮茶，然后缓缓坐在往日坐得位置上，“你做了你心之所想，我说了我心中所想。难道据实已告，对于轻轻来说，已经是一件为难的事情了吗？”
颜轻轻皱着眉，“可是老师，若是与人都真诚以待，也未必见得一定是一件好事吧？或许会伤害别人，也或许会被别人伤害。”
琴舞先生微微勾起了唇角，“这就是你今日跳琴舞的时候，萦绕着你的那些烦恼吗？”
想到自己刚才跳的琴舞，颜轻轻一愣，“老师原来都看出来了？”
“面对着四面八方而来的烦恼，你若是一味地将自己画地为牢，难道就真的能够不被这些烦恼所侵扰了吗？”
琴舞先生缓缓地端起茶杯，伴随着房间之中弥漫的香气，淡淡地品了一口。
老师说的道理，颜轻轻也不是不知道，“但是老师，知道即将有麻烦要到来的时候，内心怎么可能会不恐惧，怎么可能会不紧张。”
琴舞先生并没有否认，反而是点头肯定道：“所以我们说，人生要做修行。万事万物的最终都会殊途同归，如何能够在不同的境遇下，与那些你认为来的并不是适合的事情共同相处，这就是我们要修行的东西。在你心目之中，琴舞是一种表达，是一种发泄。可是在我的心目之中，琴舞却是一种方式，一种答案。”
这倒是引起了颜轻轻的好奇，老师对于她的说法一直都没有错。
甚至很多时候，颜轻轻觉得自己在琴舞先生的面前是近乎于透明的，自己的心事也好，自己的想法也罢，琴舞先生都能够准确地说出来。
“老师，那我如何能够像你一样，也将琴舞变成一种方式和答案呢？”
琴舞先生拿起茶，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这是我没有办法去教你的。你需要在自己的路上，将琴舞走成一种方式和答案。轻轻，今日我所说的话，并非只是对所有琴舞坊的学生说。更多的是对你说。你之前也问过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其实我今日所说，就是我内心所想。”
颜轻轻仔细地回忆刚才琴舞先生说过的话，她说，她不过是想要当一个观察者，在自己的身边，观察自己的对错。
“老师……”
琴舞先生似乎看透了颜轻轻心中的疑惑，她缓缓伸出手，将颜轻轻即将要说的话制止，“轻轻，你不能够妄自菲薄，如果你现在就给自己下了结论，觉得自己是错的。那么你就是对我的眼光也下了决断，不是吗？你的独树一帜并不是错误，只是从前从未有人这样做过。所以对错也无从知晓，可若是你半途而废，那么便等于告诉所有人，你从开始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是啊，颜轻轻突然之间就想明白了，想当初，就如同哥白尼提出的日心说一样，这世上哪里有人会赞同他的说法，还不是依照着时间的推移，逐步的证明了他的正确。
那个时候，他一个人站在了全世界的对立面，可是他仍旧坚持地走了下去，走到了最后，才被所有人奉为第一人。
颜轻轻虽然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什么第一人，但是她想要证明，自己是没有做错的。自己坚持的自己也是没有错的，不流于形式，不谄媚奉承，不刻意讨好，也能够在京都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不如参与那些豪门贵胄之间的大型相亲，难道她就找不到她此生的真爱了吗？
绝无可能！
颜轻轻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老师，我可能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
琴舞先生缓缓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么对比刚才的那一段琴舞，你现在心中应该又有了不一样的东西想要表达吧。”
颜轻轻点头，她拿起自己手中的短琴。
这一次的她没有闭上眼睛，反而是眼神坚定地看向了琴舞先生，她的手指有力地在短琴之上拨动，刚才的一切动摇仿佛已经不能够再将她击溃，四面的楚歌也不会使她的内心感觉到彷徨。
应该要到来的终将到来，她或许现在无力做什么，但是她能够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随时面对那些将要到来的危险或者困境。
如同老师所说的那样，世上的万事万物不过是殊途同归，那么所有的困境终究会有一个终点，而她也一定能够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用坚定不移和无坚不摧的内心。
跳完了这一段琴舞，颜轻轻突然之间听到了琴舞先生的掌声。
“轻轻，你知道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吗？”
颜轻轻有些愣住了，“是什么？”
“是你没有办法欣赏到自己的舞姿，没有办法感受到自己一次一次的突破与重生。而所幸的是，我选择站在了你的身旁，看着你一点一点地蜕变。”
与此同时，就在隔壁的房间。
陆静然正在用难以置信地表情看着自己的老师——琴楚先生。
“老师，你说什么？”
琴楚先生的表情也不再如同往日那般温和，她的眼神竟然有些空洞，“我说，我不如颜轻轻，我如今竟然连一个刚刚入门几天的小师妹都不如，我这一生的琴舞，也不过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陆静然显然没有明白，今日琴舞先生当众斥责她，虽然没有明说颜轻轻有多好，但是明摆着也是为了颜轻轻撑腰，可是为了什么等到回到了房间，竟然连自己的老师琴楚先生，都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
“老师，难道你也认为，颜轻轻比我更厉害，难道你认为，颜轻轻甚至比你更加厉害？”
琴楚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静然，我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老师有这样的教诲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静然跟琴舞先生的接触并不多，她自然是摇头表示不知道。
“是因为老师一直都不屑说。对于老师来讲，这个世上的事情不论如何发展，也都是有其原因的，是非对错，好坏都不应该由她来评说。但是今日，她却当众说你错了，便是因为你将整个琴舞坊的同学内心之中藏着的情愫说了出来。老师自然也是能够看到，不光是你这样认为，所有的学生也都是这样认为的。她心中平静不该有波澜的琴舞坊，因为这种情愫受到了动摇，是她所无法容忍的啊。”
陆静然皱着眉头，“所以，老师你的意思是，我触怒了琴舞先生？”
琴楚先生无奈地一笑，“是我们都触怒了老师，这其中也包括了我。作为她的学生，我甚至也有这样的心境，老师不可能没有察觉。对于你们来讲，老师可能只是指出了你们的错误，但是对于我……呵呵，老师心中一定很失望吧，对我失望透顶。”
陆静然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老师，居然露出了这样难过的表情。
不行！如果她的老师琴楚先生，现在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她跟颜轻轻的斗争还没有开始，怎么就能这么结束了呢！
陆静然走到琴楚先生的身边，突然拉住她的手，“老师，琴舞先生不是已经说了，她之所以收颜轻轻为徒，只是想要见证颜轻轻所选择的道路是不是对的。如果颜轻轻的道路走错了，那么老师，您仍然是琴舞先生，心中最重要，并且最无可替代的弟子啊！”
琴楚先生一愣，她赫然看向陆静然，“静然，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陆静然一笑，“老师，咱们一直学习的正统琴舞，难道你要让颜轻轻这个入门两天的丫头，彻底推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