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远几次以木代剑刺入妖花的花茎,想以此做为支点,但对于木枝来说,花茎太过丝滑,结果是顺着花茎一路向下,被切开的花茎流出黑色的汁液,恶臭无比。
如果是宋昭远一人,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他的腰间紧紧缠着个梦十三,脚下还挂着个花痴宝,一身功力根本施展不开,看起来真的是只有双双摔死的命运了。
这回可没有马肉垫子护体,也不知会摔成什么样的肉饼?梦十三的眼前只有无数的炊饼齐飞的景象。
木枝斩过绿色的花茎,一直朝着深处下滑了大约几丈之后,宋昭远感觉碰到了一个节点,将木枝刺得更深一些,回转身体,又将脚尖一点,飞向附近的树顶。
稍一缓冲之后,轻踩枝叶,三转两转,落在盘旋的石级上,正好站在还一步一步下阶梯的瓦欧等人面前。
梦十三目瞪口呆,宋昭远的轻功已经如入臻境,无人能敌。
忽地一个激灵,当日法场上那个劫婴的壮士?
如果是他,她是否该刮目相看?
心中感叹,却忘了松开她的双臂,还缠挂在宋昭远的身上,直到宋昭远亲自动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掰了下来。
花痴宝整个人往地上一赖,将梦十三坠倒在地,气得她一脚踹将过去。
瓦欧及所有的三只眼停住脚步,吃惊地望着面前的宋昭远与梦十三——满身金黄色的花粉,就象花中妖仙。
瓦欧与三只眼们看看梦十三及宋昭远,又看看妖花的花茎已经被拦腰截断,花瓣也早已被砍得七零八落的,顿时匍匐于地嚎啕大哭。
梦十三竖起耳朵听了半晌也没听出瓦欧他们叽哩哇啦地哭些啥,大约就是魔神的宫殿被毁了伤心欲绝吧。
“别哭啦,吵死。你们所谓的魔神的宫殿,也不过如此嘛,还费劲搞了个这么高的天梯,爬得我累死累活的。”
瓦欧突然止住哭嚎,三只眼瞪得贼亮看着梦十三:“魔神的宫殿?不,不是这里。”
原来瓦欧的族人从远古时代就开始不断用少女为这朵魔花提供养分,少女哭得越伤心流的眼泪越多,就能够为魔花提供越多能量。
魔花吸收了少女养分,七天之后就会于花心之中生出一颗红色如珠般的果子,再七天之后,果子成熟,变得火红如血般欲滴之时,他们就将它摘下,前往魔神的宫殿,敬奉魔神。
如果梦十三没有来到这里,他们也会选出族中最美丽的少女,奉献给魔花,以便结出果子去敬奉魔神。
随着时间的推移,尸香魔芋花吸收到充足的养分,越长越高,三只眼的先人们也不断地修建云梯,为了能够顺利完成祭献。
“这不和老不羞的蓝优昙如出一辙嘛。” 梦十三只觉得后脊背发麻,没想到从老不羞手里逃出来,依然避免不了被当做肥料的命运哪。
“你们,也把灵霜喂了这朵妖花然后献给魔神了吗?”
梦十三突然提起灵霜,宋昭远浑身一震,脸上的表情怪怪的。
“灵霜?没有。她已嫁为人妇,结不出果子的。她直接去了魔神的宫殿。”
梦十三恨然道:“你怎么就肯定我没有嫁做人妇,能帮你们结出什么破果子来?”
瓦欧眼珠子瞅着梦十三乱转,嘻嘻地笑,指了指花痴宝:“他,不般配。”
“谁要和这只大芦花鸡相配!”梦十三那个气啊。
宋昭远似乎对梦十三的废话不感兴趣,木枝又向瓦欧一指,冷声道:“去魔神的宫殿。”
瓦欧又开始嚎哭:“没有灵果,怎么去见魔神啊。”
花痴宝也开始嚎:“我不去,我要回家,我要我娘。”
“再嚎,就把你们的妖花连根除掉。”梦十三也被瓦欧哭烦了,出言威胁。
瓦欧果然立即闭嘴,支着权杖起身,一脸沮丧地答应带他们去魔神的宫殿。
梦十三又踹了花痴宝一脚,骂道:“你也不许嚎,想去就跟着,不去就留下给他们喂花。”
花痴宝也立马乖乖地怕起来,再也不敢吱声。
宋昭远将木枝放下,却又有些不甘心,在瓦欧的头顶上敲了两下。
梦十三先是一愣,继而想宋昭远还在为了她那句情急之中要嫁瓦欧的话而纠结,不禁莞尔。
潇洒如宋昭远者,居然会一句玩笑耿耿于怀。
瓦欧一路下石级,一路还在念叨个不停,三只眼们也呜呜呜哭个不停。
“有完没完?”
梦十三从宋昭远的手里抢过木枝,朝着瓦欧一阵猛敲。
瓦欧哭着嚷道:“没有灵果,拿什么敬奉魔神嘛?”
“要不,拿你直接给妖花的根部施肥?说不定能长出灵果来。”
这下瓦欧彻底老实了,乖乖地领着众人下石阶。
宋昭远一把将巨阙剑夺回去,背在背上。刚才一时走神,让梦十三抢了剑去,心中很是懊恼。
“王爷,很快就能见到灵霜郡主了,您开心吗?”好像嘴里又有股酸味儿直冒泡。
宋昭远从花痴宝身上撕了块布来,默默地给梦十三包扎着手上的伤,一边沉思着,没有回答,表情说不出的怪异,最后狠狠地将布条往死里系紧。
“轻点啊王爷,疼。”梦十三疼得龇牙咧嘴,但宋昭远已经转身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梦十三与宋昭远跟在瓦欧与他的三只眼族人身后连夜向着魔神的宫殿进发。
饥餐渴饮,风餐露宿,走走停停,无聊时拿花痴宝寻寻开心,一路上倒也还算轻松。
第二天的午后,一片蓝色的湖光泛着波粼呈现在梦十三的面前。
“魔神的宫殿,到了。”
瓦欧和三只眼们匍匐于地祷告着,站起来走七步,又匍匐于地,这样起起落落围着湖拜了七七四十九拜,终于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梦十三等了很久,见瓦欧趴在地上没有动静,正不耐烦呢,只听见瓦欧“嘘”了一声。
“不要说话,等待魔神的召唤。”
梦十三只得耐着性子在湖边坐了下来,看宋昭远又拿了一根破木棒子在那摆弄着,一想起他说自己是棒槌,她便气得牙痒痒。
整整一天湖面四周平静无声,瓦欧等人还趴在地上,梦十三打了个呵欠,眼皮越来越不听使唤地慢慢垂了下来,她太累了。
相反,宋昭远越到夜晚越是警觉起来,黑曜石般的眸子时不时在湖面与四周扫视一轮。
星光投映在湖面上,微风轻拂,偶尔几声虫鸣,月光与湖水融为一体。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如果不是这些本只眼大煞风景的话,应该算得上是个美好的夜晚。
宋昭远的眼光落在梦十三的脸上,有点憔悴,眉心紧锁,手上绑着绷带,身体蜷缩着,
样子看起来十分狼狈。
哎,她原本在荒院的所谓雅间里睡得挺塌实的。
宋昭远暗暗地叹息一声,走去将花痴宝的衣服强行剥下来,给梦十三披上了。
这一路上花痴宝吃尽了苦头,精神也已接近于崩溃,但也使劲憋着,死活都要揪着梦十三这根救命的稻草。
突然宋昭远眉心一跳,目光警觉地射向远方黑暗之处,那里正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而原本一直趴在地上看起来已经睡着了的瓦欧等人,则开始瑟瑟发抖,把他们的脑袋埋在胳膊里,象沙漠里的鸵鸟。
“完了,完了。”瓦欧的牙颤得咯咯响。
宋昭远迅速地叫醒梦十三,破木棒子已经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他有些懊悔没有将自己的佩剑随身带着,自从班师还朝,便有一种马放南山的感觉,他收了那随身的宝剑,以为再也不需要刀枪剑戟,却不料依然离不了刀光剑影。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沉重,只见两个人手举着灯笼,在他们的身后缓缓走着一只庞大的动物,后面又跟着两个打着灯笼的人,而后是一支排列整齐的队伍。
这只庞大的动物长得十分奇怪,乍一看象是人的脸,但两只眼睛比灯笼大,嘴大如盆,吐出两根长长的大牙,头上长着两个曲里拐弯的犄角,而它的身上长的不是毛,而是一根根尖刺。
梦十三瞪大眼睛,捂着嘴,极力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现在这群人伴着这只怪兽,已经到了梦十三他们的面前,并且停了下来,默默地注视着梦十三他们。
宋昭远十分自然地将梦十三护在了他的身后。
瓦欧不敢起身,只是将手朝他身后的三只眼一指,那个三只眼于是一脸悲催地站了起来,被提着灯笼的人拖到了怪兽后面的队伍里。
可是,怪兽没有离开的意思。
瓦欧只得又指了指另一个三只眼的人,那人也是悲戚戚地被拖走。
一直到瓦欧身后的三只眼都走光了,怪兽还是不满足,提着灯笼的人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瓦欧这时候左看右看,一只手指向梦十三。
提着灯笼的人走了过来,但宋昭远的木棒也同时抵在了他的喉咙。
四个提着灯笼的人将宋昭远与梦十三围住。
这时怪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声,灯笼般的眼睛盯住了梦十三,梦十三被怪兽的眼睛盯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用手挡在眼前。
怪兽突然抬起前爪来扑向梦十三,幸好宋昭远手快将梦十三拉开,但还是被怪兽抓破了手腕,鲜血飞溅。
花痴宝身上的衣服缀满了金丝,又沾满了妖花的花粉,再被鲜血一染,此时发出一种幽幽的暗光,与怪兽的眼睛相映射。
怪兽似乎受不了这种光的映射,连连发出吼叫声,全身刺猬般的尖刺根根竖起,就要朝着梦十三扑过来。
梦十三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身上的披衣丢下,正好盖住了怪兽的头,怪兽的眼中流出浓稠的血液,在地上打滚,吼叫声震天。
“王爷,这东西怕金丝。”
“不,怕的是花粉。”
确切一些,是沾了花粉与鲜血的金丝所折射出的光芒,象万道利剑扎得怪兽千疮百孔。
梦十三一时兴起,还打算冲向怪兽,却被灯笼人包围着闯不出来。
宋昭远将梦十三的胳膊拧了起来,脚下一点,已纵身跳到了包围圈之外。
四个灯笼人看怪兽受了伤,也无心恋战,回去守着怪兽。
怪兽很快重新站起来,那些人也收拾好灯笼,顺手将地上的瓦欧拖走,然后静静地朝着梦十三摇了摇头,渐行渐远。
梦十三突然想起什么,叫了一声:“不不不,瓦欧得留下,咱还得去魔神宫殿那里找灵霜郡主呢。”
“不要去。”
宋昭远已来不及阻止,梦十三已经抹头自顾地追灯笼去了,花痴宝麻溜地拔脚就紧跟着她跑。
宋昭远的脸阴得要滴出雨来:“没脑子的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