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余菲几乎是同时站起来的,后者的注意力又在刚进来的孟远川身上——正冲他挥手示意呢,自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们随便坐的位置本就离门口不远,孟远川几步便走了过来,所以,两人碰面,避无可避。
孟远川直接站到了她旁边,还叫了她一声:“陈嘉漫。”
陈嘉漫没看她,和余菲说:“对不起,我先走了。”
余菲拉住她的手:“哎,别急呀,你的工作室开在哪先告诉我,我有空了就去看你,但凡你有需要我做的,保证随叫随到!”
她说着,还咚咚咚咚拍了拍胸口。
陈嘉漫勉强笑笑,把地址告诉了她。
余菲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她
等她走后,余菲瞥一眼孟远川:“啧啧,让你再黑她,明明也是大好男儿,看人家避你就像避瘟神一样,滋味怎么样啊?”
孟远川大手往她脸上一罩,冷漠地说:“还要不要谈事情呢?不用的话,我就走了。”
“哎,要嘛要嘛!”余菲一秒变脸,连忙拖住他。
他们那边谈事,陈嘉漫这边进展也很顺利,程夕有令,程阳只过了一日,就腾出时间,专门跑去给陈嘉漫量尺寸、做设计图。
程阳的事业如今也做得大了,再不是那个为了接个单连自己妹妹也坑的人,当然,设计水平也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见面就跟陈嘉漫吐槽:“程夕真是太没眼光了,说我以前给她设计的房子丑,让我找个好的设计师过来。哼哼,我偏不,我就自己来,一定给你装得漂漂亮亮的,一雪前耻!”
陈嘉漫没见过之前房子的装修,自也不好评价,只是笑着应和他:“嗯嗯。”
尺寸量完了,程阳问她想要什么样的风格,陈嘉漫说:“能多装点画就成。”
她不习惯用电脑,至今还是传统的手绘,只进不出,所以画的存量有点大,在程夕那,都是有一间专门的房间给她放画的。
程阳瞪着她:“就这么点要求?你不会是想着简单弄弄就好了吧?你可是大腕呢,既然要办工作室,就不能图省事,省事咱就不搞了对吧?何必弄那么麻烦呢。”
陈嘉漫一听他这语气就有点头大,果然,好赚钱的程阳舅舅语重心长地指点她:“做事要有前瞻性,要学会往后看三十年。比如说你现在规模小,往后呢?不能一直规模这么小吧?你有名气,也不缺人气,工作室既立起来了,那也别只自己画呀,有条件,签两个画手,没有条件,培养也行呀,再不济,你还可以带学生呢!现在想学美术特长一类的娃不知道有多少,只要你想带人,分分钟我可以给你拉一群学生来,不累还又赚钱,比你苦兮兮地熬夜画画可要好多啦。”说着说着他越发来劲了,“哎呀,其实我早想说你了,太没上进心,存那么多画又不开画展,有这么好的天赋也不肯好好利用,这年头没天分的人都要创造天分出头,你有天分还一直缩在那赚点小钱,真是太暴殄天物啦!”
陈嘉漫被他灌了一耳朵的生意经,眼看着他收不住势,只好说:“舅舅你还是少想点赚钱的事吧,外公外婆让我告诉你,再不找对象他们就要把你赶出门呢。”
这话堪比收口器,程阳立即就收住了话头,幽怨地看着她:“阿漫不可以这样的啊,舅舅我很可怜呢,走到哪都被逼婚,你就不要再凑那个热闹啦!”
陈嘉漫忍住笑,摆出一副“我也没办法外公外婆的命令不好违背”的样子来,程阳就坐不住了,卷卷衣袖装模作样地说:“行吧,装修的事我让人给你看着办,你就等着搬新家吧。”又一看表,一本正经地说,“中午有个聚会得去一下,我先走啦,你没事就早些回去,最多二十天,你再来,这儿肯定大变样啦!”
陈嘉漫乖乖谢过,又提:“那对象的事……”
程阳假装没听到,火烧屁股一样地起身就要离开。
陈嘉漫失笑,也不留他,送他出门。
她看着他进了电梯,不意门将将要合上时又被他拿笔顶开了。
他撑在门口,颇纠结了一番后才说:“阿漫,你能搬出来也好,这人啊,谁都不能靠谁一辈子,路总得自己走才知道好不好走,能不能走得好。只一点,小夕那人重情,你既然叫她一声妈妈,那就多念着她一些,凡事三思,不要做出什么让她难过的事,好好活着,痛痛快快地高兴地活着,嗯?”
和陆沉舟的嘱咐一模一样。
她知道,他们都不放心她,也都很担心她。
原来,她让他们担心了这么久。
陈嘉漫微微垂着头,轻声说:“好,我知道的。”
程阳没再多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走了。
陈嘉漫一直站在那,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不停变幻,从十一慢慢降到一,然后又从一慢慢升上来,她转身回房,托着腮发了好久的呆,从角落里翻出画板开始画画。
他们想他好好活着,那就活着吧,做他们想她做的事,做她能做的事。
陈嘉漫就窝在那画了好久。
直到门铃响起,她才反应过来有点饿,摸摸肚子爬起来去开门,竟是余菲和歪歪过来了。
两人还拎着不少吃的,余菲见面便说:“哈,我就知道你在这。”一指歪歪,“他死赖着要跟来,我就让他买了一堆吃的,这操作,可以吗?”
陈嘉漫点头,歪歪冲她挥了挥手,小心问:“我应该不会再被算成是不速之客了吧?”
她直接把门敞开了一些,请他们进来。
余菲四处溜达了一圈:“这房子挺好的呀,我看到墙上写了‘程医生之家’,就知道肯定找对地方了。”又问,“那牌子是谁写的呀?好逗,这是让小区的人没事来找程医生看病的意思么?”
自然不是那个意思了,只是说来话长,陈嘉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只能笑笑,随便她猜了。
歪歪帮着她把桌子整理好,把吃的都摆上去,落坐的时候,看到了陈嘉漫顺手放在凳子上的画。
他伸手一指:“我能看看吗?”
陈嘉漫头也没抬,轻轻“嗯”了一声。
余菲就也凑过去。事实上,陈嘉漫的画,还没画完时一般人真不知道她在画些什么,反正一坨坨的暗色调,看得人想死。
余菲瞧了半天,到底不敢轻易评判,只是问:“这也是给《末日3》的画稿吗?”
陈嘉漫摇头。
她这画纯粹是心情不大好,发泄而已,就是她自己,也未必能说得清自己画的是什么,或者到底想画什么。
余菲见她不想说,便也不问,倒是歪歪看了半日,突然轻声问她:“阿漫,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嗯?余菲和陈嘉漫都扭过头去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