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漫从来没有过结婚的想法,准确地说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结婚。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孟远川后面说的什么完全没听到,就只听到他那一句“是啊”。
她手都有些微微发抖,过了好一会,才哑着声音轻声说:“孟远川,我和她们不一样的。”
“我知道。”孟远川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也轻声回说,“可在我看来,你比她们更勇敢,也更优秀。阿漫,”他抱紧了她,“我确定,我很喜欢你,想要和你过这一辈子。”
陈嘉漫抿唇望着他,清透的目光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大概是想的吧,可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陈嘉漫,你怎么配?”
然后又有另一个声音也在说:“陈嘉漫,你为什么就不配?你应该活得比他们想的更幸福,更好,才是对曾经贱踏过你的人最好的报复。”
在两个声音的拉锯里,陈嘉漫最终收下了戒指。
因为孟远川看到她犹豫,根本就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当时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先把戒指收下慢慢考虑,转头就和程夕他们联系了,约了时间要登门拜访。
陈嘉漫还在画画呢,他也不让她画,拿出自己专门买的衣服要她换上和他一起出门,他还挺振振有词的:“我觉得程序还是弄反了,我应该先和你兔子妈妈说一声再跟你求婚的,可是,我又觉得,我应该先征得你同意。”
陈嘉漫心说,我也没同意呀,你也说了要给我考虑的时间的呀,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可她根本就说不过他,被他哄着换了衣服,晚上等程夕下班就给拉去了陆家。
他们过去吃了晚饭,饭后小醋王被赶回房间里写作业,两个妹妹也让阿姨抱走了,其余四人就坐在一起谈事情。
孟远川和程夕提出要拜访的时候并没有说是要谈和陈嘉漫结婚的事,所以猛不丁一砸出来,陆沉舟还好,程夕当即就看向陈嘉漫。
陈嘉漫一脸通红。
孟远川太直接了,他几乎是直通通地宣告说:“我和阿漫打算结婚,尽快。”
弄得程夕还以为是他们措施没做好,有Baby了。
陈嘉漫站起来,拉起程夕的手:“兔子妈妈,你来,我和你说。”
把程夕拉走了。
留下孟远川和陆沉舟四目相对,后者看着前者,目光慢慢挪到孟远川下身位置,轻轻淡淡问了一句:“技术练好了?”
孟远川:……
陆先生脑洞还是很可以的,想想觉得自己猜的可能还是善良了一点,就又补了一句:“结婚前记得先做婚检。”
孟远川:……
真是圈圈了个叉叉!
要不是看在他是程医生丈夫的份上,孟远川可以和他干一架!
他也冷着脸,他虽然年轻,气势也还是有的,冷沉着脸时,不比陆沉舟更温和。
他说:“我会的。谢谢。不过有一点您可以放心,我有足够的能力让阿漫幸福。”停了停,“全方位的。”
陆沉舟淡淡地“哦”了一声,一脸的“你随便说但是我不一定会信”的样子。
孟远川抓狂。
他深觉自己命苦,遇到了陆沉舟这样的“挂名丈人”,别看陈嘉漫平时提都不提好像很不喜欢他,但是孟远换敢肯定,如果他敢对陆沉舟做些什么,她一定会和他翻脸,还是毫不犹豫的那种。
心塞。
孟远川这儿很心塞,陈嘉漫那儿也差不多。
一开始还是很好的,程夕摸摸她的头,问她:“他之前没跟你提过?”又扫了眼她的肚子。
暗示这么明显,陈嘉漫不解释都不行了,红着脸说:“我们有好好预防的。”然后把手上的戒指给程夕看。
这戒指也是孟远川一定要她戴的,当然了,她虽然犹豫,可也是很喜欢孟远川,喜欢他的这种坚定。
连带的,她也很喜欢这个戒指,所以就没有拒绝戴着。
“求婚了。”听说不是奉子要成婚,程夕也有心情了,仔细看了看戒指,笑,“孟队长动作还挺快的嘛。”
陈嘉漫眼巴巴地瞅着她。
“怎么了?”程夕问。
陈嘉漫咬了咬唇,捂着胸口轻声说:“兔子妈妈,我觉得好慌。”
程夕其实能理解陈嘉漫心里的不安定,因为太渴望,所以就会有些害怕,她也不劝,只是看着她,问:“如果不考虑任何其他的因素,他向你求婚,你心里欢喜吗?”
陈嘉漫点头。
“那你想有自己的家吗?那个家完全由你去布置,由你做主,累了、疲惫了、害怕了,有人会和你一起分担,高兴了、成功了,也有人跟你分享,甚至于,你还可以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你爱他们,也被他们所爱。”
她问她:“阿漫,你想要吗?”
陈嘉漫目光悠远了起来。
她问自己:她想要吗?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完全属于她的家,家里有丈夫、有孩子、有她,她一定不会像她的父母那样不负责任,她会爱他们,全身心的,让他们的人生不会感到有一点点的遗憾。
她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也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怯懦。
她很害怕,她怕这一切于她,只是镜花水月,她怕她心底的那个恶梦,会在她最幸福的时候,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那太可怕了!
她甚至隐隐有种感觉,丁姐不会放任她让她得到幸福的。
这偷来的每一天已经足够了,她真的不敢奢望更多。
这些担忧,她不会和孟远川说,却会和程夕讲,她说:“兔子妈妈,我的人生污点,我不想脏到了他。”
这话让程夕非常生气,她看着她:“在你看来,那是你的污点?阿漫,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吧?它们只是一个伤疤,和你被刀割了一下留下的伤疤没有任何不同,只要你足够坚强、足够的勇敢,就没有任何人敢贱踏你,看轻你。”
“我把你带在身边,视你如女,疼你、爱你、教你,就是为了让你看轻你自己吗?”
因爱而生畏。
程夕能理解,可着实不愿意看到陈嘉漫事到如今,还这么想。
眼看她动了气,陈嘉漫又慌了,拉着她的手,轻轻叫她:“兔子妈妈。”
程夕没有理她。
有时候,她也不能太顺着她了。
所以她没再说什么,带着失望的神色,起身走了。
夜里还不让陈嘉漫留宿,甚至也没有送他们离开,只是让家里的阿姨传了一句话给她:“家里的房子,太小了。”
陈嘉漫浑身一震。